一道道消息就仿佛是一把把火焰,叫真定城内的军民情绪不足高涨,然后那一切都被最后一道消息给彻底引爆——梁山军尽杀保州之战辽军之万五千余战俘,聚败军万兵熔于一炉,铸造九层镇邪铁塔,上书四个大字,永镇山河,供奉陆谦佩刀一口,镇压于万人坑之上,叫此等虐民之兵,万世不得翻身。
“二叔莫不是框我?”王金平愕然失声,向王嘉仁叫道。“一万五千余战俘全部屠光,陆谦好狠的心,好大的胆。他莫非不知道杀俘不祥么?”
王嘉仁却一脸正色说道:“大郎此言差矣。彼辈禽兽也,如何杀不得?昔日孟夫子有言: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此独夫民贼,人人得而诛之。彼辈人血洗保塞,叫天地间平添数万冤魂。彼辈之人又岂可为人也?是为禽兽也。”
王嘉仁乃是王金平的亲二叔,但他的一生都被兄长王适仁压制在下,为人温和圆润。对于王金平从来不拿长辈身份压制,因为王金平为王氏嫡长子也。可是今天王嘉仁却义正言辞反驳了王金平所说。
杀一万多战俘是很残暴,但这些战俘杀戮保塞数万百姓时候,他们残暴不残暴?
莫不是这浑身的罪恶经过战场上放下兵器投降,就可以全部洗刷尽去吗?
没那么容易!
陆谦杀尽辽军战俘,聚兵刃铸铁塔镇压,叫之万世不得翻身。这事儿乍然看很暴戾,但却叫人有股子发自身心的畅快淋漓。
仿佛所有的吁气都一遭散尽了去,浑身都轻了三分。
北地的异族自从唐末时候崛起,到五代时候兴盛,石敬瑭割让幽云十六州叫契丹彻底的凌驾于中原之上。周世宗的北伐叫中原心气一盛,可很快赵二两次北伐的惨败,让中原彻底在契丹铁骑的马蹄下低下了头来。
待到澶渊之盟签订,这一切就被稳固了下来,距今已然百年过去。
百年光景过去,对北方蛮族的恐惧似已经印刻在了汉人的骨子里。无论官也好,民也好,提起北方,第一个反应就是蛮族凶狠不可挡也。
何尝有过针锋相对,何尝有过扬眉吐气?
北宋派去辽国的使臣受的是何种待遇?辽使南来,受的又是何种待遇?
宋辽名义上是兄弟之国,实则呢?人心知肚明也。
而现在陆谦不仅提兵反攻进了辽国境内,打破容城、涞水,兵锋一路直逼涿州范阳,这就如后世的兔子不管白头鹰的威胁,出兵三下五除二就拿回了湾湾,又狠敲了棒子日本,如何不叫人民心大振,士气大振?
如此一巨大的反转剧,梁山军连连的举措,已经征服了北地许多的军民,包括王嘉仁。
第516章 战幽云【求订阅】
且说那一万多辽军俘虏都被砍杀了,那自真定启程的第二拨粮车也已经运抵到了保州,兼之容城已破,自然是解了梁山军的燃眉之急。
此时陆谦的军令也已经传到雄州,叫本处兵马整军北上。如是,宋江检点兵将粮草,引王渊为西路,以史文恭引王斌为东路,两路兵马齐杀奔进辽国境内。那从辽地艰难逃回一条性命的丧门神鲍旭,却还要留在雄州城内养病。
此时那辽国上层吔已经知晓兀颜光大败而输的消息,天祚帝恍如做了场噩梦,猛从云霄天宫掉入了十八层地狱,是气怒交加,却又心生惶恐。盖因为陆谦竟然摆出一副辽国不低头,他就大举北上的架势来。
“陛下无忧。陆谦这一伙草贼,看似气焰嚣张,实则外强中干也。陛下休只看陆贼兵马众多,士气喧腾,就以为无人可挡,却忘了粮为军纲之言。那陆贼出真定,经定州、保州、安肃、广信,始入我国之境内,沿途四百里有奇,无有河道便利,一应军需粮秣只能靠陆路转运,又有广信、保州三地的难民扯后腿,岂会有充足资粮?
就涿州来报,那陆贼方入我境内,便遣派兵马趁夜袭取了来源,次日利就收缴城内余粮,送发涿州城下,由此可知道其军中缺粮也。即便是容城内有不少粮秣被贼军夺取,可广信三地有十余万难民嗷嗷待哺,又是何等的耗费口粮?梁山贼有如此欠缺,又何惧之有?放着我朝二十八宿将军,十一曜大将,多的强兵猛将,还怕赢不得他么!若是这伙蛮子不退,臣愿亲自引兵去剿杀这厮。”耶律淳看着天祚帝气怒交加而又惊惧不已的面容,心中冷冷一笑,挺身出列,将与心腹幕僚商议定论的话娓娓道来。
那言语甚有道理,这可是他手下人等商议多时的智慧结晶,如今抛出来,果搏得不少地赞赏。
就是那已经被剥下了都统军之职的兀颜光,看着耶律淳也心中竖起了大拇指。这位南京留守还是有几分能耐的,可一眼看出其中奥妙。
来势汹汹的梁山军,最大的短板就是粮食。容城的粮食是不少,却远不能填饱广信三地难民。毕竟陆谦只是笼统的拿下了河北两路地盘,而不是真正把这两地掌控在手心中,山东即便是有大把的粮食,想要顺着水陆直运到北地边疆来,也非是短时间里可以做到的。更不要说偌大的河北两路之地要彻底掌控,需要耗费去梁山军多少的精力钱粮。陆谦又怎么可能与契丹死磕不休?
整个河北现下都不知道有多少的难民、流民等待安置,陆谦还照例免除了本地今年钱粮赋税,整个河北就是一个超级大的大烂窟窿,需要梁山军去弥补。
后者需要用钱用粮之处还多着呢。
如此情况下,陆谦难不成能凭借真定府一地之钱粮就来征讨大辽吗?
兀颜光在涿州安歇一晚,定下心神后,就把这一切都想到了。“陛下,今日我大辽与陆齐之间最难遮掩的是就是奴婢。保塞洗城,奴婢因怒刘敬石清河不乖觉,便叫手下儿郎杀尽了城内的汉人男丁,那陆贼以此做梗,已将被俘的我军儿郎都斩尽杀绝,又岂能放得下奴婢这个罪魁祸首?”
陆谦可明明就说了,不斩兀颜光人头,不叫天祚帝低头认罪,绝不罢兵的。如此既立flag了,就要担得起这份压力。这个时候的古人可不知道什么是千万别立flag!
罢朝后天祚帝使人宣兀颜光觐见。后者一进来就噗通跪倒地上,这一回他把事办砸了。
梁山军攻打辽国是有些力不从心,那辽国就有力量对付梁山军吗?这不是胡扯么。保州一战大败后,辽国已经伤筋动骨。若是陆谦打下了容城后,就主动退出辽国,天祚帝等肯定会大喜过望,谁也不会再说去找陆齐麻烦的话来。
畏威而不怀德的可不只是禽兽蛮夷,而是很多很多人的通病。
在自己的心腹面前,天祚帝也放下了自持,说话直白:“陆贼要朕低头,这是痴心妄想。他还要你的脑袋,莫不是真要朕把你头颅送过去?”这一次兀颜光大败而归,军马先胜后败损失惨重,可以说叫天祚帝颜面尽失,更实力大损,但他依旧舍不得这个奴才。
这可是对他最忠心也最能打的人啊。丢了兀颜光谁来制衡耶律淳?靠耶律余睹么?这厮与其说是帝党,还不若说是文妃一党。纵然文妃是他老婆之一,可到底隔着一层心的。
“大辽乃上国也,岂能对南国草寇俯首?然奴婢以为兀颜光可死也。”
天祚帝唬了一跳,这兀颜光糊涂了么,怎的有人自己寻死?“额,这倒也是个妙法。”死的人只是“兀颜光”。而现在的兀颜光是能变成耶律光的。
兀颜光如此进言,自也就意味着要服软了。无奈何,形势比人强,此番大败后,辽国已经惹不起陆齐了。
那陆谦固然一时间还不能威胁到契丹,可人家手里的实力真比辽国要强。惹恼了人陆大王,后者只要三两月时间必能将大批粮食运抵前线,届时再起大兵杀来,与女真南北夹击,这叫契丹如何应付?
如是,兀颜光软了。他软了,天祚帝也就没心劲了。仗再打下去只为争一个体面。毕竟契丹对中原已经二百年占优了。天祚帝也好颜面。
但对陆谦军的战事,兀颜光却不能参与了。天祚帝有意排他去上京道待上几天。“国家板荡,正思忠臣良将,你可有举荐之人?”
“臣以为祥州刺史耶律大石可谓宗室柱石。”
“大石林牙?”天祚帝惊讶道。这位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八世孙,不仅是契丹有史以来唯一的契丹进士,更与耶律淳私交甚密,兀颜光何以举荐他出头?
兀颜光侍奉天祚帝已久,如何不晓得天祚帝这在惊讶什么,进言道:“陛下,如今国事多艰,正是齐心协力之际,还望陛下能以大局为重。”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纠结这个?
经历了保州之败,现在辽国已经危如累卵。放着耶律大石去做小小州官,那是莫大的浪费。
天祚帝不见答应,只挥手叫兀颜光下去准备‘死’。
而后命耶律淳为帅,耶律洞仙为辅,督南京道汉兵上万人,契丹部族军数千,去救涿州范阳。这却是只差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除了天祚帝依旧紧紧握在手中的新军外,整个南京道的兵马是空荡荡的了。再要去抽调兵马,非是锦州一线正与女真兵马在对峙的主力军,就只有中京、上京的部族军了。当然西京道也多少有点汉州州兵的。
被兀颜光推荐的耶律大石两天后就来到了南京城,成为了耶律淳手下一将。
如今陆谦还在引兵马围困涿州,可涿州城内兵马甚是有一些,且城高池深,梁山军亦缺乏攻城重武器,陆谦就则选兵马左右出击。先叫徐宁引兵汇合了涞水的姚政部,攻取了兵力空虚的易州;这地方再向西就是紫荆岭了,同辽国的西京道相通,位置很是关键。而后叫孙立、雷横等带兵夺取了新城、归义。
这边宋江、史文恭再两路出击,分别进攻永清、固安、安次等地,这一眨眼功夫,仿佛半个南京道都要烽烟四起,沦入梁山军手。
耶律淳听闻易州等地相继沦陷,敌军又有新的动作,忧心说道:“陆贼大军与沧州军马汇合,数倍于我,今分路而进,是教我首尾不能相顾也。我若阻挡一路,他只不和我战,而以别军径取南京,我军则难保万一。而若分军而拒之,军分则势弱,必是孤掌难鸣。诸位可有教我?”
“王爷勿忧,我有一计,先大张旗鼓,佯作往沧州之敌进攻。敌军那一路兵马稀少,问询必然坚守,我却不与他战,一面虚张声势对峙,一面暗地分派精兵,抄袭其后路。霸州、信安军遇袭,沧州贼军不战自退也。彼大军既退,我寻隙而进,败其军,则声威振也。再大张旗鼓,进援涿州,彼时陆贼前有坚城,侧有奇兵,定生退意。”耶律大石这话还隐隐有一层意思没有道出来,那就是胜了宋江之后,其先就有了一层遮羞布。到时候涿州陆贼不退,也能伸手向皇帝继续索要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