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国在外也喜欢抱团取暖,各处唐人街必然也有被公推出的头面人物,但国人是国人,天方人是天方人。能在陆谦心里被一视同仁吗?
费萨尔·本·阿卜杜勒-阿齐兹很早时候就想北上了,他是天方帝国分裂的十余个封建王国之一——阿曼王国的一位贵族。
阿曼王国的实力很弱小,地盘小么,还远不如后世阿曼的领土广阔,位于半岛东端的东北角,然因为地理优势,这儿商贸发达,财富聚集,故也经常受海湾对面的波斯人和控制着大半天方半岛的贝都因人袭扰。可以说在天方世界当的地位是相当低下的。
可再是低下,费萨尔兀的还是一贵族,身份不一般,血脉高贵,与执掌阿曼王国的巴努内布罕家族有着丝丝联系。故而在天方海商有着不小的威望。
梁山泊的存在很早时候就传到了广州。讲真的,费萨尔从没想到有朝一日大宋帝国这般庞大、强大而又富饶的国度,会被一波强盗给打破,这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在天方世界,至高权利的争夺依赖的都是以部族为根基的家族。就好比阿曼的巴努内布罕家族执掌的巴努内布罕部落。从来不曾听说有一窝匪寇数年内神速崛起,最终推翻一个强大的帝国的。
北方不断传下的消息,让他心生起了无尽的好奇。尤其齐军水师抵到琉球,在他们立稳脚跟并压得八闽当地的一些海商大户乖乖听话后,被齐军水师笼罩的就不再是八闽地面了,更有广南东路沿海州县。
那广袤的大海上,就是他们天方世界的商船,被齐军水师撞上,兀的要割肉放血。
无奈何,齐军水师战船犀利,高达坚固,载兵众多且不说,更安置有床弩与石砲,武力之强大根本不是天方商船所能企及的。
赵宋仅有的一支海上舟师还布置在了登州,那广袤的东南沿海,始终是有海无防。天方人只见过国的商船,其高大坚固是非他们的商船所能及的,由此可推测出国海上战力断然不俗。却从没有一个具体的对比。
阮氏雄引着齐军外海水师主力抵到琉球,横行闽粤海疆,方叫天方人见识到了厉害。
那天方世界的人也是爹生娘养的,自己的小命如何不珍惜?何况是在离老家万里之外的地方,你强他就弱,你硬他就软。
&nsp;陆谦得阮小二来报后,脑子里就想到了一个名字——郑芝龙。
崇祯六年,郑芝龙于福建沿海金门海战击溃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从此控制海路、收取各国商船舶靠费为己用,如此富可倾国。
史载:凡海舶不得郑氏令旗者,不能来往。每舶例入千金,岁入千万计,以此富敌国,自筑城安平镇。从此海氛颇息,通贩洋货,内客外商,皆用郑氏旗号,无儆无虞,商贾有二十倍之利,芝龙尽以海利交通朝贵,寖以大显,八闽遂以郑氏为长城也。
郑芝龙之计策,如今齐军水师亦可拿来一用。
当阮氏雄引着战船横行闽粤洋面时候,那是挡者披靡,简直此刻闽粤洋面的些许海匪,非是被雄收为己有,便是被他们沉入了海底,是一家独大。故而令旗一出,短短时间便收入数十万贯之多。却也更叫他们的威严印刻到了番商的心目。
如今眼看那窝贼寇已经打到岭南,眼看就要一统国,一种‘强大’的感觉就已经在他们心底里升起。更不要说这短时间里在岭南流传的消息。
信仰坚定的天方人是不愿意相信那种‘鬼话’的,但这并不耽搁他们心生出畏惧。尤其是有着齐军强大的战斗力映衬,那种畏惧就渐渐转变成了敬畏了。
这也叫费萨尔对北方更生出一种好奇。
当然,这些都不是他和沙鲁克亲自北来的最主要原因。他们此行最大的一目的还是因为国人要在长江口开设商埠。那位置就是后世的沪市。
很多人都说,沪市在开埠之前只是个“小渔村”,其实这是个误传。那百多年前北宋朝廷就已经在沪市设立了“上海务”这个榷酤构,就是朝廷在沪市设立的征收酒税的办事构。吴淞江下游有“上海浦”和“下海浦”,因为酒税构紧靠上海浦,以“上海务”得名,到宋神宗宋熙宁十年(10年),因其紧靠上海浦,滨江临海,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人气很旺,交易繁忙,税收大增。正史上,南宋于此建立了镇,蒙元建立县。
所以,传闻真的不见得可信。
在明州停留的时候,费萨尔让船上的水上岸为他买来了尽可能多的报纸。从明州行到秀州,他就在不停地看着报纸,看着报纸。
“国人要在秀州的北部建立一座全新的贸易港市!”
费萨尔看着报纸,沙鲁克自也能看到。何况二者在来此之前就已经人听到了风声。国人认为秀州处在长江入海口,还在国东海岸线的南北分割点上,有富饶的长江黄金水道作为它的经济延伸区,只要国皇帝的意志得到落实,这里的前景将是不可限量的。
章对于海外贸易虽然只是简单地提了一提,更多提及的是这座城市对国内贸的重要性,那是江海齐备,黄金口岸。毕竟日后的国其发展绝不是单纯的陆上,而是海陆兼并。
沪市如今这个时代着实是一片荒芜,原因很简单,海岸形成时间短暂,海岸线不定,沿海数十里范围里,积水坑洼甚多,且海潮上涌时——潮来一片白茫茫,潮退一片芦苇荡。沿海线遍布着都是盐碱地,更生长着大量的芦苇,故而只能煮盐,而不能聚集更重。
沪市在历史上的发展之初期,亦是南宋后期彼处海岸线稳定后,才初有沪镇。蒙元时候又始建县,明朝时候发展甚快,到了满清时候便是江海通津,东南都会。
康麻子的禁海与雍老四后的开海。故而,港口盛,沪市就盛;港口衰,沪市就衰。西方人刚刚到沪市的时候,看到黄浦江上往来穿梭的全是沙船,俨然是一个沙船世界。
但现在的彼处,却还是一片无法居住的泥沼海滩,幸亏那后世大沪市的基本盘已经有了。没有南汇川沙,但是有宝山和吴淞口。也有一条黄浦江,但与后世的黄浦江却截然不同。
不过这个不怕,想要造出一条后世的黄浦江并不难。工部对之已有了初步的勾画,疏浚吴淞江南北两岸的支流,原因是吴淞江水深颇浅,此时它是太湖最主要的出海通道。但显然是不堪重用。如引太湖水入浏河、白茆直注长江,再疏浚上海务东北的范家浜,使黄浦向西北流至吴淞口入注长江,就可冲刷其河床,那问题便就解决了。
可以说,只要陆谦打定主意发展沪市,后者就一定能够迅速发展,迅速崛起。上海有这个条件与优势,他也有如此之能力。
这对每一个海商而言都是一次难得的遇。
他们在岭南早就听闻了江南之富裕,这儿才是国最富裕的区域,国人在这儿建造一座专门用于江海商贸之港市,那想想就叫人激动的不能自持。这里将会是黄金之城,能叫每一个商人都趋之若鹜,他们固然是番商,也毫无例外。
第六百三十七章 百工兴,明算起
二月春风吹拂着北地,冰雪消融,大地回春。池塘边的柳树都生出了萌新的嫩绿芽,但春寒料峭,夜间兀的发凉。
一脸忙活了五七日,郓城邮局的邮丁丁明终于能回家喘一口气了,这没到换季时候,就是各地邮局最为忙碌的时候。比过年时候都忙。
盖因为每每此时,军队里的军兵就会将换下的冬装打包邮寄回家。那军中是每年发一套冬装,后者自用料厚实,又结实耐磨,一个冬季如何能够磨破,即便是破了,内里的棉花拿回家弹一弹,兀自能用。外头的衣服面还能改作短装,碎布也能胡鞋底鞋帮。
且军款模式的冬衣,在民间当中可是抢手货,比之更抢手的就是真正的军装。尤其是沾染着血迹没能洗涤干净的军装。那就像是一种荣耀,闪闪发光,在民间被无数青壮后生追捧。
丁明这次就赶上了这遭,忙的他直连轴转,如今终于可松一口气了,赶着一辆平板大马车慢悠悠的回到唐庙老家。
丁明是乡下人,虽是县城邮局员工,在城中也有一小居处,可这不等于他家就在城内。
他哥哥丁伟是早年上梁山泊的诸多小喽啰之一,纵然与唐伍、唐氿有着同乡之谊,兀的也不顶大用。机遇比不得唐家兄弟,只是命大,几次伤而不死,混到今日不能说是大富大贵,但在中原某地任兵马副使,于他们这等家庭而言,已经是功成名就了。
丁明没有哥哥丁伟大胆,更因为家中就他们兄弟俩,爹娘乃至老奶奶都还在,俩兄弟一起上梁山泊,一同折进去了,丁家可是连根都断了,就算完了。是以,他就始终在家侍奉爹娘血亲。这几年日子也不难过。
唐庙就在水泊边啊,始终触在陆谦的势力范围所笼罩。丁家人只能算是心里担忧,而不能说是受罪。甚至因为丁伟的缘故,吃食用度在头几年还颇为宽裕。待到陆谦席卷齐鲁之后,那日子就过的更有滋味了。丁明也因为他哥的关系而被安排去了邮局,吃上了一份公粮。
他家早就推平了原先的土坯方,三年前就起了两进的青砖大瓦房。正脸三间,左右加有耳房。外带东西厢房,以及大门一侧的倒座房。
足够一大家子,祖孙三代人住。
陆谦当初在水泊内建起的房屋就是如此,后来在二进后加盖了一排罩房。算是三进。
但如此规格在水泊上是只此一例,更多的是二进小院,以及一进的小四合院。
这般的布置与宋时的民间建筑是不同的,但现如今这般的布置却成了北地民间,尤其是齐鲁、中原一带百姓,新建民宅最受追捧的样式。无论城中乡下。
还无师自通的进化出了四进、五进院落,就是在二进院子的后面的罩房拉大到等同二进,后头接着盖。
现如今的唐庙几乎家家都起了砖房,每家每户的大小格局也近乎一致,七八成的是小四合院,有钱的,如丁家这般的,就是两进院子。就是最发达的唐伍那一支,祖宅兀的也都是二进的小院。盖因为唐伍、唐氿兄弟都不愿‘僭越’,在规格上超出或达到水泊时候陆谦居住的院子。
从高空上往下俯瞰,能够清楚地发现,这一片建筑群,就像岭南瑶人中的排瑶盖的房屋一般,那排列的不是一般的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