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传令下去,让禁军打起精神,整装备战。
却不料等了半天也不见人下来,倒是对面的关口上的贼子忽然叫好声大起。
这边陆谦右手提着一口还滴着血的腰刀,另一手揪着油腻腻的头发拎起一颗齐颈而断的头颅,这颗脑袋的主人正是黄安。
这几日黄安一直都被关在山寨的地牢里,留他不死,为的就是好在大战来临前砍了脑袋祭旗。
用一团练使的脑袋祭旗,效果想必是绝好的。
事实证明,如此想法一点不差。梁山喽啰尽是社会底层,休说是团练使,就是雷横那样的都头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现在杀得却是一团练使,还是陆谦亲手砍的,这就很提劲,很提神。内心中如是一团热火在涌动,骨血里的暴戾分子在膨胀。他们扯起喉咙大喊大叫。
“叮,士气+3!”
陆谦收到了一个不错的回报。而这边的蒋磊在从斥候口中知道,梁山人马擂鼓呐喊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砍了团练使黄安脑袋的时候,气的眼睛都红了。
陆谦将黄安的头颅放入一个小笼子里,就如他上辈子在电视上看的近代战争片,被果党抓到的赤党首领砍下头颅挂在城墙上的那种小笼子。
并且在笼子下用布条写了一道字符——济州府团练使黄安首级。
又惹来喽啰们的大笑欢喜。“黄安首级在此,黄安首级在此……”
“呜呜呜……”金沙滩上响起了号角声。陆谦听在耳中,面上半点不显颜色。他不在宋军进攻的时候,再砍了黄安以振声威,那就是逼蒋磊动弹的。
他是不愿意看到宋军扎好营垒后,再大刺刺的扑杀来,如此就未免过于被动。所以他先杀了黄安,就是要激怒宋军,逼着蒋磊主动来战。
如此蒋磊若还是能把持得住不来,还能保持得住他手下士卒的勇气,那就真厉害了!
事实陆谦所料,蒋磊出动了。不然的话,他手下军丁士气比挫。
团练使都被砍了脑壳,这群无法无天的梁山贼寇,太凶残了。他手下禁军可是许多年都不闻兵阵声的,那不是跟西夏人杀成血葫芦的西军,也不是河北前线拒辽的精锐。何况即便是河北前线的精锐也是一塌糊涂。
百年不闻兵仗声,一个个手中没见过血,很多士兵连拼命的勇气都没。他们装备是远远胜过梁山之人,但他们的心比起梁山上的喽啰来可弱的多了。
蒋磊他们知道为什么打这一战,打赢了这一战他们好处大大的,但不管是济州知府邓同,还是蒋磊本人,却没人想着多发几个钱给手下的士卒。许是在邓同、蒋磊看来,几千人马剿灭小小的梁山还不是手到擒来,就不用许下诺言,发下重赏。
现在蒋磊就坐蜡了。
团练使的脑袋被砍,兵马都监还依旧按兵不动,他们小兵算个屁,又拼个毛啊?必伤士气。
第74章 攻防
吹号,击鼓,进兵。
蒋磊做出的反应很快,但宋军速度却慢如乌龟。周斌所率的巨野营从忙碌的劳动中解脱出来,被蒋磊排在最前列,之后是任城的厢兵营,最后才是总数五六百人的禁军。
这厮打攻城战了,还不忘留下重兵在金沙滩头,守住老巢。
周斌自然知道自己所领的巨野营就是这一战的炮灰,便是巨野营上下的三百士卒也似知道自己的命运,行动起来拖拖拉拉。任城的厢兵营同命相连,也是慢腾腾如乌龟在爬。
“唉,这官军要都是那些厢兵多好,就是再多出一千人来,也不挡事!”关口上,看着宋军慢如乌龟一般的行动,刘唐带有遗憾的说道。
陆谦哈哈大笑,“厢兵不堪战,禁军装备虽强,可也一样不堪战。真正的强兵固然不能少了武备器甲,可更重要的是这颗心。”陆谦拍着胸脯对刘唐说。他刚穿越时候,记起脑子中宋军编制的时候,就对这支军队嗤之以鼻。
一支弓弩手占了全数七成份额的军队,且这些弓弩手还不习练长刀大枪,上阵时候除了弓弩箭矢,就是一把腰刀,这样的军队编制本身就缺乏进攻勇气,那先天上就是做防守的。
而一个早早的把自己定义为防守型军队的军队,一个早早把自己按在挨打位置的军队,能强就奇了怪了。
“这赵宋天下,唯一还能一战的军马都在西北。”如果不是梁山武备太差,如此的冲下去能被宋军阵列射成筛子,陆谦引着五百精干喽啰就敢到金沙滩搦战。
就战斗意志来论,他认为宋朝山东地区的官军并不会比地方州县的土勇强到哪里去了,甚至可能还会弱。而数量占优的厢兵,更是大low逼。陆谦想到了他在巨野看到的厢兵,那真是军队吗?
只是,宋军的那些软弓杀伤力虽有限,可对于无甲的梁山来说,却足够要命。而神臂弓的威力更是万万不能小觑。
当宋军兵锋占据了断金亭后,陆谦已经不敢再正大光明的待在关口显眼的位置了。济州禁军所持的神臂弓即便是张力最弱版的,射程也能达到二百四十步【另一个版本记载,但应该是消弱版,沈括主持过军器制造,他的记载更具有真实性】,也就是三百七十米远,陆谦可要防着被狙击。
从断金亭到第一道关口,山石嶙峋,树木昌茂,宋军万一派出人手潜伏到关下呢,那可是很难探查到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陆谦是挺怕死的。就是刘唐都被他如此要求!
该来的还是要来。磨磨蹭蹭了半个时辰后,巨野营还是来到了关口下,抬着几张简陋的长梯。
从一百步外慢慢的进到七十步,陆谦并没下令弓箭手发箭;巨野营进到五十步远时,陆谦还是没下令喽啰发箭;巨野营继续往前走,可周斌的心里却是在打鼓。
他知道陆谦这阵子闯下的威名的,显然不是那无胆无智之人;那么就也表示,眼前的平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前奏,陆谦他一定在憋着大招!
而当狂风暴雨迸裂来袭后的下场,周斌只能想到悲惨。这教他很不是滋味,这时间是那么的难熬,就宛如知晓自己头上有一口随时都会掉落的铡刀,提心吊胆的滋味别提多么难受。
“都给我沉住气,听命起身,张弓射箭,弓要握的稳,箭要射的准。”
现在关口上的箭矢可以说是集结了整个梁山山寨一半的‘重箭’了,不少箭矢的箭簇超过了一尾指长,箭头也从圆锥形或是近乎圆锥的菱形,或是扁平的三角,乃至是尖长的三棱状。
“放箭!”周斌大声下令,他不能叫手下人白白上前送死,上百只软弓对准了关口,一时间箭如雨下。只是没个毛用!
关口上有的是木牌,拿在头上一顶,抛射也伤不到喽啰们分毫,除非是极其倒霉者。陆谦悄悄探出头向外瞄了一眼,周斌的大队人马停在五十步的距离,前方大概是一个都的兵力,扛着几具简陋的长梯向关口奔涌过来。
别奇怪陆谦为什么知道下面是周斌带兵,那宋军中打着的‘周’字旗号,几个营中又只有一个姓周的,清楚无比的表明了他的身份。然陆谦却不会手下留情的。
“预备!”陆谦叫了一声,却不是告知整个关口的喽啰弓手,而是给身边的鼓手说的。
“咚咚咚……”一连串的急促鼓声从关口上响起。刚才还缩着头的喽啰弓手,瞬间站直身子,依靠着关口上的城垛,弯弓搭箭,对准关下已经进到三二十步远的宋军就一阵攒射。
与这些宝贝弓手一起起身的还有另外一批喽啰,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顶着木牌,在弓手喽啰的头顶撑起一层防护。
有着城垛保护,有着头顶木牌保护,梁山喽啰弓手的安全性要超出对面不止一个档次。
五十名弓手从城垛凹面闪出,利箭激射,眨眼的时间里就都射出了两三箭。
贴近的距离让弓手们的准头大大增加,厢兵们简陋的防备也让他们在面临弓箭的时候,一挨一个准。所谓的皮甲、纸甲也是分好坏的,如巨野营这样的厢兵,甲衣十年八年不换,甚至更久时间都不曾更换过,本身保存又有问题,便是原本品质一流的甲衣也变成破烂了。何况他们中能够披甲的只有两三成。周斌也不是什么将兵大才,从没想过集中甲兵进攻。所以,但凡关口射下的箭矢能命中,那就多能见血。单薄的小圆盾可护不住太多的人,一阵惨叫声后,这个都的厢兵抛下长梯,落荒而逃。同时被他们丢在关口下的还有二三十个名已经死去,或正在哀嚎的伤员。
战场上一片肃穆,只有宋军伤兵的呼痛声在关口前萦绕。
周斌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心痛不已,第一轮进攻就折损了三十人,让他心里实有些不能接受,更何况里面还有个都头,与他交情甚好。后者被一支箭矢插在眼睛里,当场就死了。
巨野营的惨样落在蒋磊眼中却是不争气了。“贼人只是寥寥两三波箭矢,就落荒而逃,岂能为官军?告诉周斌,于本将再攻。”他才不管济州厢兵本身的职责只是巡护、疏通运河和济水。那刚刚死了一个都头,在他眼中又算个屁。厢兵营的小小都头在他眼中跟路边野草没甚区别。
气恼之下只对着巨野营出气,倒叫任城营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