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自己人’且不是整个邕州人,而就是单单自家那一亩三分地。
刘正彦与上官衡配合倒是不错,若是有时间,未尝不能一一分化瓦解。但李乾德不给他更多的时间啊。战事一开,刘正彦手中握着的人马还不到万人。内里就算有御营兵马做骨干,面对着南越国的数万大军,却也不可能是对手。
现下对面的南越军主力忽的南返,虽不知究竟,但太平寨中到底是只剩下了寥寥几千人,却是错不了的,刘正彦如何还会客气?
这一日,邕州处内突然响起了一阵尽情的欢呼声,先是从城门口,继而迅速向着城中心蔓延。那是举城欢呼,势若排山倒海。直把昨夜书房中熬了一宿的上官衡从熟睡中惊醒来。
“外面生出何事?”要不是听到是欢呼,上官衡都以为是城破了呢。
“父亲,父亲……,赢了,刘将军赢了。太平寨已被拿下,内里的越贼被我军全歼也。”
长子上官瑞文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上官衡原本还迷迷糊糊的脑袋,登时清醒过来了。整个人从床铺上蹦起来,鞋子都没来得及去穿,便大步朝门口奔去。边走还边说道:“这是真的?官军果真收复了太平寨?”后者是邕州前路上最要紧的一道关口。彼处一下,坨陵、武黎就不在话下,古万寨也只是一道小沟坎。
“那还有假。内里越贼都被尽除,军将李敬平被擒,监军吴继善拔剑自尽,下头的一干大小军官一个都没逃掉。还投降了两个领兵校尉。”
上官衡高兴地牙龈都露出来,失态叫道:“好,好,好。恁地出口恶气,叫本官好不欢喜。”
那上官瑞文也笑的见牙不见眼,“此番大捷宣扬开来,必能叫我邕州军民士气大振。”这是御敌有功啊。想必就是到了新朝,上官家有这等功劳在,兼之他父亲长久来的好名声,那前程也不会差了的。
这是天大的喜事。
上官衡好不开怀,听着府外兀自响亮的欢呼声,对儿子道:“速速把王通判找来,将城中的猪羊酒肉尽归拢归拢,再去请城中的士绅名流来。”上官衡要犒军,犒军!必须犒军。
这一战可谓是叫邕州军民人心大定也。
邕州州衙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
邕州州治宣化县知县周永民没让下人伺候,小圆桌上也没有七荤八素三碗四盅,就是最最简单的几个家常菜,周永民的夫人和他们一双还没有过十岁的儿女,只简单单的一家四口人。
周永民没有了在外面的威严,饭桌上的他饮酒纵歌,可以说是放浪形骸。但他夫人却没有劝说他一句,因为她清楚自己丈夫这些日子里所承受的重压有多么的巨大。
南越军的攻势如火似荼,就像海里的波浪一样,一浪接着一浪,从没有停歇过。
城内不少人都向北逃避去,不少官吏明面上限于上官衡的约束,不能举家北投,暗地里却多少将后人财货送了出去。
周永民则没这么做,这般长时间里却也是夜夜都睡的不安,但他硬生生的挺过来了。今天他终于等来梦寐以求的好消息了——太平寨报捷。南越贼军被聚歼五千余人。邕州危局……,变了。
“哈哈哈,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杜工部昔日之欢喜,周某人今日方始知道。”
……
邕州的欢庆就是南越的悲哀,但更可悲的且在后头。海风吹刮着升龙府,时间进入到八月份。
阮小七自做先锋,和呼延庆为副将,引水师战船五十艘,内载水军两千余,并陆战队三千人,自红河口而入。那一路上可是势若破竹,顺着红河一路直上,二百里路也不过是等闲也。
洋洋得意的升龙府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被人捅了光腚,短短三日的光景,一切就已经大变样了。
中原陆齐的水陆军顺着红河一路杀到了升龙城下。那沿途也非是一个城市没有,红河三角洲可是南越最宝贵之地。这里是南越李朝政权的政治经济与军事中心。
肥沃的红河三角洲,就是南越的“金城千里”,是李朝的“天府之国”。
他们从没想到会突然有一支来自中原的军队杀到这里。北部的连绵高山与一条条河流,配合着南越的气候环境,在李朝权贵眼中,那就是一条隔绝自我与中原的天堑。
但现在呢?
齐军猛地从海上打过来。整个南越李朝都懵逼了。
事实上中国很早之前就有过海陆齐进之策,不管是隋炀帝打高句丽,还是唐军灭高句丽与百济,海陆齐进之策并不叫人震惊。
然那都在北方。
对于南方,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势力值得中原王朝如此大张旗鼓的。
故而,当齐军水师出现在升龙府外的时候,李乾德人都是蒙的。
待到海阳、河东等城相继陷落的消息传到,升龙府更是满城惶恐,满城惊乱。
万幸升龙府且还有守军在,李乾德也迅速发出勤王诏书,号召越人抗击外贼,又收编城内外南越权贵世家的士兵护院,兵力直超两万去。
那呼延庆固是勇猛,三千陆战队也是骁勇敢战,几场厮杀也都是得胜,但前者依靠城墙,防守作战到底是有利的。那升龙府终究没给打破。
李乃兰立在升龙府城头上,遥望着北方的天际,如同一尊冷冷的石像。没人看的到,这个升龙府的四壁守御使,城内一万多守军的定海神针,实际上已经满脸疲惫。
他已经与城外的齐军厮杀三战了。然三战三败,损兵折将!他都要无颜见人了。
升龙府内的兵马,原有的上万禁军只剩六七千。从城内外招募的丁壮以及打城内权贵官僚之家抠走的几千护卫私兵,也折损过半。
故而,他是再不敢外出征战厮杀了。
万幸李乾德并没怪罪与他,反而叫他封官进爵。这打了败仗还能升官的,也就是他了。这本事他老子都没有。
李乃兰之父是李日成。当初李乾德幼龄即位,李常杰和李日成共同辅政。
是以,李乾德甚是信赖李乃兰,且南越国中真正能打之人都已经北去了,那李乃兰已经是矮子里的高个了。
可高官厚禄有什么用?现下他最需要的是援军,是援军!而不是这些无用的封赏。
连战连败之下,升龙府守军已经是士气低落。尤其是红河以北的大军,那率先回师勤王的一支军队,赫然被齐军水陆军给击败。消息风一样传遍整个升龙府,叫城内军民权贵真的如五雷轰顶,炸得他们士气全无。北面回来的军队,可是南越军的主力部队。且偏偏对手的援军还在陆续赶到,这是怎一个叫人绝望啊。升龙府守军岂能还有高昂斗志?
什么爵位世职,高官显贵?很珍贵吗?那人家一刀砍来,且来看他头上的官爵能挡下来不曾?在生与死这个大问题面前,很多人都恍然发现,李乾德的那些封赏嘉奖全都是虚的。
你算是被封了王又如何,人家一刀砍来,还不是照样掉脑袋?
就是李乾德也没有往日的精气神,面色苍白,眼袋青黑,就是头发都也白了许多。
挺直的腰身塌了下,整个人恍惚老了十岁,真的变成一年过半百的老人了。
第六百七十一章 别把他们当人
升龙府对岸的就是富良府。
小小的红河三角洲被南越李朝分做了大大小小七八个州府,内里绝大部分州府实不过是中原一县之大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