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灼立马在水畔边的一处土岗上,土岗除了顶端一颗松树外,寸草不生。呼延灼临高远望,偌大的契丹军尽收眼底,若有不对,自然由他调遣,鼓号吹奏,军旗摇动,战场上的军士自然看的明白。
在他周边,一队气势慑人的亲兵无声矗立。
将士们个个身材壮硕,杀气逼人,肃静无声,好是尊尊石雕一般。打前且立着一个旗手,扶着一面玄色飞虎大旗,迎风招展。
大旗有些残破,像是被火燎烧过,惠穗也都没了一半。旗面上也有几个大小不一的窟窿,但半点无损这面旗帜的威风。
这是昨日与金军一战时的军旗,呼延灼知道自己不可能久处虎贲军,就索性向陆皇帝要了这面旗帜,陆谦自然无有不允。
伤疤是战士的勋章,残破也是军旗的荣誉。
——马蹄声震天动地,密密麻麻的骑兵队列像飞速移动的乌云铺满了契丹兵的视野。
世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此刻只剩下了一个音符。
虎贲军来的太快,契丹兵根本来不及排列阵势。待到呼延灼引兵杀到时候,那契丹军看似排列出了几块方阵,列起了两列盾墙,长枪和刺猬一般从盾墙中伸出来,也是像模像样。
他们毕竟是跟金军铁骑交过手的步兵,是承受过很多次铁骑撞击的步军集团,这些经历过残酷战事考验的步兵,说来也算是这世界上最好的步兵之一了。
但时间就是他们最大的短板。
且这些身披重甲的契丹步兵,在数十里的奔波后,短暂的歇息也根本不足以叫他们恢复精力。就像大旱三年后下了一场毛毛雨,顶个屁用。
如是,他们就像过去千百年中,无数遭遇骑兵席卷的步军之惨例一样,契丹兵也就用鲜血淋淋的的惨案来证明了自己也是那茶几上摆放的杯具。
和那些先人们一样,在绝望来临前,步军好歹亦是要顽抗的。只是他们遭遇的是虎贲军,有着陆皇帝buff光环笼罩的虎贲军,契丹兵的抵挡就仿佛薄纸一样被一捅就破。
对面的敌人,虎贲军没有任何的减速,更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图。
马蹄声变得越加急促,他们毫无悬念的提升了速度,没有任何的缓冲,在最短的时间里让咱妈的速度达到最高,而后与契丹兵狠狠地撞在一块。
这是呼延灼早就做好的成算,直接撞上去,用最猛烈的姿态击溃契丹最后的抵抗。
狂奔的骑兵群让大地都晃动了起来,闷雷般的马蹄声,直击在人的心脏,让压阵的耶律得重都喘不过气来。
没有亲眼见到这一幕的人,是无法想象铺天盖地的骑兵大军冲锋起来,是怎样的一股令人胆落的气势的。
他被女真骑兵冲过很多次,现在又被齐军冲击。那前者抵挡不住,后者兀自也抵挡不住。
但他从没想过那手中的骑兵去对冲,而是叫三子耶律宗雷引着四五千骑兵,直向着居庸关去。大草原上,这些个骑兵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从天空望下去,虎贲军骑兵像决堤的洪水般。浩浩荡荡,不可阻挡。
当碰撞的时刻到来,“轰隆”一声巨响,瞬时间里,无数人惨叫着倒在地上,无数人惨叫着飞离战马,一匹匹战马也哀鸣着倒下,将背上的骑士甩飞出去,最前的兵线上,人马瞬间堆积在了一块,血肉模糊。
鲜血开始流淌,直到战事结束。
仓促迎战的契丹军,根本不能阻止狂奔而来的虎贲骑兵。盾墙破裂,枪林折断,这些是给了虎贲军一些杀伤,可是它们却连遏制一下虎贲军的冲锋势头且都做不到。
骑兵可怕的冲击力,也就此在这一刻显露无余。
整齐威武的盾墙,在接触的那一刹那,便被撞的四分五裂,整个皆被摧毁。
后续的骑兵继续冲锋,踏着敌人和同袍的尸体,一刻不停向着更深处撞去。
契丹兵的盾墙在虎贲军的摧残下,根本没有坚持哪怕半刻钟,就被彻底淹没了。
而在付出一定牺牲以摧毁了契丹兵外在的那层硬壳后,剩下的场面就是一面倒的屠戮了。
耶律得重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或许他最初时候还想着整顿兵马,节节抵抗的。但事实证明他这一退,就再没有能止住脚步。
齐军攻势如火似涂,飞快的席卷了温渝河以北,慌乱的情绪完全无法控制了。一个个契丹贵人为了逃命连甲衣,甚至刀弓都丢了掉。
“南人杀来了……”
“都统军大人战死了,我们败啦!”
“败啦,败啦,快逃啊!”
一个比一个可怕的消息在人群中散播着,一个个抱头逃窜的乱兵肆无忌惮的叫嚎着一个又一个让契丹人魂飞魄散的瞎话。
一条接着一条的流言,也叫更多的人人心惶惶,战意自也更加的薄弱、脆弱。
咬儿惟康的旗帜也不见了,这员老将仿佛一滴水样儿融入了乱军当中,到死也没能看到耶律洞仙。后者可没有死,而是成为了俘虏。
是以,等到耶律淳等抵达到居庸关的时候,清点人马,身边赫然就只剩下了不足三千骑。也不知道就这么点人,他们且还能不能安然渡过儒州。
第六百九十四章 燕云(十七)
说到儒州,说到云内,且就不能不提耶律彦光了。
当日他在檀州与耶律得重分道扬镳,引手下的七八千骑兵直奔居庸关,而后就没入儒州地界。彼时儒州等地已经被完颜斜也攻占,若是金军严阵以待,耶律彦光必然不能得好。
只是那时的金军主力正在大同府治云中城与北上的杨志军对峙,耶律余睹又引得一支马军追击天祚帝去,儒州等地着实空虚。
耶律彦光登时就点兵遣将,数日中就连下儒州、可汗州、奉圣州、归化州,完全斩断了大同完颜斜也军与金军主力的联系。同时也是打着‘围魏救赵’的算盘,希望能逼迫耶律余睹撤兵。
事实证明,耶律彦光做到了。那不仅是耶律余地撤兵,更迫的当时已夺取了檀州的阿骨打被迫分兵,以吴乞买长子完颜蒲鲁虎【完颜宗磐】为将,引真女真两千,合北安州辽军降兵数千,夺回了儒州、可汗州等地。
西京道金军后路被断,耶律余睹被完颜斜也强令撤军,与完颜蒲鲁虎军合力夹攻耶律彦光。
前者乃是一员能将,虽多次击天祚帝未果,却也赶得天祚帝狼狈逃窜,期间甚至都无奈使用了替身引人耳目。耶律余睹遂缴获了天祚帝袍服、礼冠等等,外加替身一人。如今面对耶律彦光,也不会疏忽大意。后者兵力固是不多,但内里大都是契丹、奚人,人心颇齐,战力亦强。
耶律余睹不欲与之死拼,遂使那与天祚帝有着五分相似之替身照旧假扮天祚,战前推送出来,并使人高叫天祚帝已经被俘。
战阵上彼此相隔数里,五分相似的容貌在衣冠衬托下也变作了八分相似,又有距离模糊人眼,那便成做十成十了。
耶律彦光军中契丹贵胄出身之人不在少数,许多人皆见过天祚帝,当下军心大乱。
耶律余睹趁机纵兵攻去,都无须完颜蒲鲁虎帮衬,便轻而易举的大败耶律彦光军,招揽契丹降兵三千余。
叫耶律彦光父子只引不足两千骑,狼狈向北逃窜。从后世的张家口一带窜入草原。
这一战意义重大,不止叫耶律彦光损失惨重,更叫天祚帝已被金军俘获的消息传遍了西京道的四面八方。
待到耶律淳一行辛辛苦苦奔到居庸关时,守将石抹都伽刚刚收到此信息,正值失魂落魄,茫茫然不知所以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