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方腊也没错过广州本地的海商和番商。他麾下那般多军民要下南洋,所用到的船只可是多不胜数的。而当地的海商与番商,在被新朝的律法过了一遍后,也乐得攀上方腊这条大腿。
这可是当朝国公爷,更是当朝的国丈。对于广州的这些海商和番商们来说,可不就是一条粗大的直达天听的金大腿?
“国公,这广州不愧是天南第一名郡,市井市貌之繁华,端的不下苏杭。”王寅笑着道。
“朝廷开海以来,百姓世族日益逐利,不以铜臭为耻,沿海各州府皆有增益。广州则是名列前茅者。也怪不得已有人说这广州城满是膻腥铜臭。看这方才几日,都护府生出了这等大事,市井之间却就已经恢复如初,行人商贾面上见不到半分的惊慌!”庞万春指着街道左右说着。
庞万春并非读书人,但他也兀的觉得广州座城市……的居民百姓,那是过于心大了些,眼中太无那官府之威仪了。
方腊看了只是做笑,“管的也忒多。理会他们个作甚。”横竖不是自己的子民。官府再无威仪,也不碍他的事。
“走,吃饭去。”好容易抽出空闲来,方腊更乐意将之花在许家老店的。
这时已到中午,街上行人不断,酒肆饭馆中更是一阵阵饭菜香气满街道的飘荡,让方腊更希望着去到许大那儿,叫上一座的歙州菜,好生的过过瘾。就是可惜那许大郎不愿意跟他左右。
方腊也是身形魁梧过人的,所骑的战马是番商进献的宝驹,甚是高大健美。身后且跟着一批佩刀的汉子护卫,一望便知道是个贵人。
可是没人敢拦他的路,很快就到了地儿。然后他就听到了许大染病的消息,人挂牌歇业了。颇觉扫兴的方腊也不可能掉头回府,马鞭随意一指方向:“走。且去那泰白楼。”
后者的气派可远非许家老店所能比的,此刻正值饭食,内里是人头攒动,一行人刚刚抵到,就能闻见阵阵诱人的香味。
外头早有小二看到了方腊一行,人人骑着高头大马,穿戴不凡,身后更有护卫跟随。这是贵客,早迎了上去。
一行人径直被迎入二楼,就看里面纵横十七八副座头,都是红袖桌凳,临街一排朱漆栏干,围着四副座头,恰好向外面看望风景。屋檐外两株椰树高出屋脊去,正映着座上一片杆树阴。方腊一行便将那地儿给全占了下。
一行人坐定,庞万春看着泰白楼的生意,先就说道。“往日里看那徐大郎的生意且还行,但多是俺们这些老人在支撑,错是没了俺们,别的不说,就这泰白楼便胜过他许多。”摩尼教只是广州的过客。这里终究是本地人居多的。
“做不下的好,正好叫他滚回老家去。”王寅大笑着说。
“对,就该叫他滚回老家去。”方腊脸上也尽是打趣的笑。许大不愿跟他的事儿,可有不少人知道。
一行人说着笑,就看店家伙计已经端着酒菜送上。方腊先斟了一碗酒,端起一饮而尽。看着街面上的车水马龙,人流穿梭如织,就叫他想到早前的杭州。那可也是繁华之地,然落进自家手中横竖就不得好。
方腊至今也不觉得自己当初坚持的教义有错,那“无处不保暖,无处不均匀”的社会端的叫人想往。
那最初时候,好处也显而易见。很能鼓动百姓参军入伙。
起事之事,教众的士气不要太旺盛。但怎么就不得好么?而反倒是教义被大幅度破坏后,杭州城内倒增添了几分生机。
后来就此事自己也询问过那仁义女婿。陆谦嘴里的那些话,单个的字他是认得,合在一起便怎的也理解不了。当然,那仁义女婿似乎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庞万春为方腊斟酒的响声叫他回过神来,不去想了,这事儿他已经想过很多回,想不通便不去想了。
“来,喝酒。”
举起酒碗畅饮的方腊一行都没注意到,就在泰白楼的对面,一双眼睛正在紧紧地盯着方腊一伙。这双眼睛的主人是一个相貌平平,放进人流中眨眼便可消失的人。
而泰白楼下,一名头带单纱抹眉头巾,穿一领皂沿边白绢道服,系一条杂采吕公绦,着一双方头青布履,手里拿一副赛黄金熟铜铃杵,留着一缕长须,凤眼狭长,步履健捷,还有几分仙风道骨的相面先生,正举步踏入酒楼,一路直上二楼来。
第711章 君有龙虎之姿,实贵不可言也(下)
方腊正值享用,庞万春耳朵一动,就听楼梯一响,一个中年人,手摇着一副赛黄金熟铜铃杵,闲步走进,脸上似笑非笑,站定审视了一圈,似在国公身上多耽搁少许,但这也无怪。但凡长眼的便能看出国公的不凡来。后捡他们最近的座头坐下,叫了一角酒,荤素俩菜和半碟馒头。
庞万春神色有异,方腊、王寅当下便注意了到,向他目光处看去,见是个相面先生,便不以为意。
那些打卦相面的,有几个不往贵人身边拢?
随后那相面先生目光频频看向方腊,三人都有察觉,却也不意外。只待到桌上只剩下残羹剩饭,方腊低声对王寅、庞万春道:“这撮鸟倒沉得住气。”惹得二人一笑。
“咱们走!”
方腊如何会将一个相面先生放在眼中,吃罢了抹嘴便走。那人若是拦他,看他非一通嘲笑揭穿了这厮的老底不可,也算是个日常乐事;而若是不拦他,与他又有何干?
那先生果然拦了,“小道见过官人。”这看人一身的富态闲适,就喊人员外;看人身有威严,那就叫官人,准没有错。
“你这厮是何人?”方腊眼睛里藏着一丝戏谑。
站面前的中年人,看起来很有几分仙风道骨,卖相不错。但包道乙的卖相较他更甚许多。只见此人笑着向方腊一礼:“小道乃出家人,游走山河,四方为家。今日见大官人相貌不凡,愿为大官人相上一面,讨杯薄酒吃!”一副中原口音。
方腊喷地一笑,这么说话就对了。说道:“原来是个相面先生,你不去摆摊,却到老爷这里讨酒吃,不知有何神通?”
他身为摩尼教的总瓢把子,对于三教九流是都有略通,打卦相面的那些个手段,不少先生许还不如他来的精通,至少是记得明白。今儿方腊就打着如此的主意,也算是怀念一下往日的江湖时光了。
相面先生哈哈一笑,“大官人说的好,没有能耐哪能在您面前讨杯酒来吃,只是贫道自幼生有异秉,又修道家秘要,却还是有胆向大官人讨上一杯的。”
方腊哈哈大笑,生有异秉,还道家秘要,这还真碰上了一能耐人了。“难得遇到个有胆识的,那就请先生道来。”说着自己也不入座头,就插着手,大刺刺的立在那相面先生前。
“多谢大官人!”相面先生笑吟吟的道谢,也不在乎方腊的无礼。恭声问道:“敢问大官人姓氏。”
方腊答道:“鄙人姓方。”
那相面先生就哈哈大笑,“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头方顶高,如戴平天冠,云气冲顶,一室紫气生,大官人前途不可限量;又容貌雄伟,方面大耳,具有龙虎之姿,天日之表!大官人真好一派帝王气!”
这相面先生话音方落,方腊等人就具脸色大变。
什么龙虎之姿,贵不可言?
什么平天冠、帝王气?
这是‘人臣’可受的起的么?他方腊现如今的身份可不就是人臣。
陆皇帝有意大分封,封建海外,这是外界人根本触摸不到的消息。后者虽然传播的已经有不少,例如摩尼教内部,都只限于高层知道,但却被知道的人不约而同的紧紧保密来。故而,在许多人眼中,方腊、王庆这等的势力,那就是手握重兵的藩镇,就是大齐内部的不稳定因素。
因为陆皇帝此遭是要削藩的。
如此情形下,一遭有闲言碎语流传出去,就如眼下的这些话,哪怕方腊可辩解是相面着胡说,怕也会引来大祸。
眼下这个时代就是如此迷信。
那宋仁宗时候的枢密使王德用,就因为状貌雄毅,面黑而颈以下白皙,人皆异之。也就是说他面色黝黑,而脖子下面却很白,这个相貌令人过目不忘,就连“闾阎妇女小儿”都知道他的长相,亲切地呼他为“黑王相公”。
如此相貌与赵匡胤长得太象了。他的府第位又于汴梁城泰宁坊直宫城北隅,距离皇宫非常近便。想象赵匡胤是如何得的柴家江山,立即有御史中丞孔道辅提醒宋仁宗,王德用“宅枕乾岗,貌类艺祖(即宋太祖赵匡胤,标准的反像啊)”,必须小心提防。
如此不久后王德用便被罢黜出京,为武宁节度使。稍后十余年间辗转各地,却再无入中央担当要职。
又有陆皇帝登基称帝时候天降祥云,紫气弥漫,很是为陆皇帝和陆齐披上了一层‘天命光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