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因为摩尼教的教众以贫下中农为主,为竖立形象,拉拢人心,摩尼教救人急难是百灵百验,投入低收益高,是摩尼教传教的一大法宝,这没了钱粮可是万万不成的。
但他们一干人等上无高官庇护,下无财主慷慨解囊,其每月钱粮来路也多是行那违法之举。
就如那齐鲁江湖三大佬中一个半仗着私盐生意发达【晁盖+半个柴进】,这摩尼教盘踞江南,私盐买卖做的也是火热不已。就是那大江上游的江南西路和荆湖北路,私盐买卖上也要仰仗他们的鼻息。
是以近期里,北方有大量精盐流入江南,摩尼教怎的不会知道?
方腊看似出身樵夫,实则内有乾坤,本人是能文能武,能写会算,将手中的账本丢在桌案上,脸上泛起一抹怒来。
精盐上的买卖较之上月再少了两成,长久以往,精盐买卖上摩尼教还如何站得稳脚?更叫人忧心的是,现在打北方涌来的还只是精盐,那日后会不会就是粗盐了?这才是头等大事。
那精盐买卖看起来高贵,实则利益有限。两淮盐场的精盐大头掌控在官府手中,余下的还有当地大豪分润,能被摩尼教控制在手中的,也就是十之一二。虽然即便如此,教中每月也有两三千贯的收益,但比起粗盐来,就小巫见大巫矣。
摩尼教一干高层更担忧的是,北方来的精盐只是一个开头,当他们的触手在江南站稳了脚跟,那就会有大量的粗盐涌到。后者关系到摩尼教的经济命脉,不可不慎重。
“圣公容禀。这北来精盐也好,粗盐也罢,一切都少不了那晁盖做祸。”邓元觉站起身叫道。此人虽然是佛门中人打扮,却实则是摩尼教的核心人物,不会参禅不诵经,只做个遮掩,而武艺却是高强,在江南绿林中声名显赫,绰号宝光如来。
“不如就遣派几人去那济州走一趟,向晁盖拜访一二,划下道来。如此日后好有计较。”
一句话,那就是先分辨出敌我来。日后是朋友是敌人,那就各有手段来应付了。
“法王说的有理。兼那济州府的梁山泊,近日来好大阵仗。圣公何不遣人一同去走一趟,也好落个情面。待到我辈起兵时分,那梁山泊若是还在,正好做个呼应。”
现下屋子里尽是摩尼教的高层,也无甚遮掩的,摩尼教的另一护法石宝如此说道。
他们摩尼教可不是图钱财的腌臜邪教,而是要举起造反的,如日后那梁山泊能支撑到彼时候,可不正是盟友?
届时,梁山泊在北,摩尼教在南,正是南北呼应。
虽然于摩尼教一干人等的眼中,这梁山泊就是一为王前驱的贼寇。处于那等要害的位置,一旦做大,势必要被东京城里的皇帝头一个进兵围剿,正好做他等的遮掩。但是在摩尼教没有真正准备妥当之前,在座无一人愿叫梁山泊坏掉。
方腊将话皆听在耳中,深以为然。“两位护法所言甚和我意。”他略作迟疑,目光在与会的一干人身上转过,开口接着道:“如此就烦劳法王北去走一趟了。先拜访晁盖那厮,再去探一探那梁山泊的底蕴。”
第105章 宋家庄
时间过得飞快,赵宋政和五年的春节,就如是那灵巧的风儿,一不注意,便从人的手指缝隙中溜了过去。
正月十五转瞬而逝。
梁山大寨上的喽啰已然恢复到了往日的节奏,三日一小操,五日一大操,再兼每日里习练兵器技艺,打熬身体,负重越野,整队列明旗鼓。偌大的汶水两岸,三五十里内俨然成为了梁山人马的自留地,如入无人之境,自由进出。
【三日一小操,五日一大操,我这里做个解释。此地的‘操’是会操,小操为营级兵马操演,大操为全山寨兵马操演。并非是指三天一小练习,五天一大联系。】
郓城县城已然汇聚起了超过八百的土兵乡勇,晁盖、宋清都先后引导人马入城,便是过年都未被郓城知县曹京放回。实乃是被梁山人马给吓到了。
那些贼寇能出入汶水三五十里,谁敢保证他们就不会再接再厉,奔行上百里来袭扰县城?
如果这个时候丢了城池,曹京便万劫而不复了。
如此到了正月十八,第一支队伍赶到了郓城县,为首之人乃是雷横的老相识,巨野营指挥使周斌也。那外人不知他的底细,党世雄还如何不清楚?但时过境迁,再抓他把柄已经于事无补,还会让济州人心变乱。
可死罪可饶,活罪难免。
这年后刚破五,党世雄便着人传令巨野营,全营赶赴郓城,好为大军日后征讨梁山‘开山辟路’。这是叫周斌去当劳工的,周斌心中自然不愿意,此时寒冬未去啊。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前去。
打从梁山回归后,周斌一没给梁山送礼,二没与梁山通气。显然是要与梁山撇清关系。当然,陆谦也没使人去寻他。倒是他在招揽流民上甚是卖力,几近光蛋的巨野营一个冬天后‘兵力’已经恢复到从前,三百余人,只是盔甲紧缺。
周斌手中实力略微恢复,自然不愿意再去郓城。
还好党世雄只是为了刁难他,而不是有意叫他去送死。做劳工便做劳工,此乃巨野营的祖业。现下的巨野营九成的士卒是新招的流民,自是不怕干活的。只是怕去再打梁山,三百来人拉到郓城后剩下了二百七八,路上很是跑了一些,却也得到了郓城知县曹京的热切欢迎。
也同样是这一日。
正月十八,那是孝义黑三郎宋公明老父亲的诞辰。
宋清早就回到了宋家庄,他只需将人马留在了郓城县城,曹京却不拘宋清本人何在的。一如晁盖一般,打年前宋清便回到了宋家庄,这一日,村落中张灯结彩,比之新年时节的热闹都似乎要更胜一等。
白胜穿着一身崭新的青布绵袍,站在宋家庄口,他是安乐村的一闲汉,叫做白日鼠,当初也曾来投奔晁盖,受用了晁盖赍助他的盘缠。现如今晁盖拉起义勇,白胜闻到,就直来投奔。而托塔天王晁盖与孝义黑三郎宋公明那是性命相托的生死弟兄,一大早晁盖就引着人赶到了宋家庄。
而这白胜呢,武艺虽然平平,但也胜过寻常人丁,且能说会道,善于察言观色,便被晁盖放做了贴身亲随。
作为齐鲁地区的江湖大豪,宋江老父的诞辰纵然不是整数,往来的江湖人士也是不少。只是今年有不少重份量的人物并没有亲到,这却是晁盖本人也能理解的。
济州地区风头太紧,那些有案底在身的江湖汉如何敢自投罗网?就比如青州的人马。
但即便如此,白胜也见到了不少‘大人物’。
比如说郓城县的两个都头,美髯公朱仝和插翅虎雷横;再有清风寨的武知寨小李广花荣;青州白虎山下孔家庄的大少爷毛头星孔明;柴进府上的管事。……
虽然在官宦人家看来,这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货色,可落在白胜这个村中闲汉眼里,就已经了得了。
当然,这些人都比不得眼前的汉子叫他来的震撼,竟然是梁山之人。
那韩伯龙名头平平,至少白胜是不曾听说过的,却是梁山上有把交椅的汉子,进到大堂来与宋老太公拜寿,对一旁怒目而视的美髯公和插翅虎是视而不见,旁若无人。
不说武艺,只是这作为就叫白胜服气!
宋江忙从中说和,自不能叫梁山来与他老父亲祝寿的头领被插翅虎给捉了去。而雷横内心中却又哪敢真将韩伯龙给捉去?如此怕不是陆谦来日就要提兵杀奔郓城县城。
右席上首坐着的小李广花荣冷眼旁观,无半句要对韩伯龙喊打喊杀,表现甚是高冷。
只是在酒宴开启前,他凑到机会,来与宋江在后房说话。“哥哥暗与那梁山有过往也就作罢,今日怎的摆到了明面上来?不怕有那不义小人告官,落得通匪罪名,万事皆休?”
这小李广甚是义气,不想那宋江若有了通匪罪名之后会如何连累自己,而一心为宋江考量。
却不想那宋江默默一笑,道:“贤弟好意,宋江感激不尽。但今日庄内人等贤弟尽可安心。”宋江心中这点把握还是有的。而且……,“说一句露骨的话,这梁山之人登门来与我老父亲拜寿,宋江如何敢拒之门外啊?”
“虽然那东京城里的高太尉调兵遣将,誓要把这梁山泊剿灭,为他养子报仇雪恨。但为兄说一句真话,出我之口如你之耳,休要传于外人听到,……以为兄之见,此事万难如愿矣。”
宋江附在花荣的耳边小声说道,那花荣两眼瞬间睁大,“哥哥莫不癔症了。济州府可是四个营的禁军,再由各县逐渐的乡勇土兵一两千人,如何剿灭不了区区一伙儿贼寇?”
“哈哈哈……”宋江轻轻摇手,“贤弟勿急勿急。只需耐心等待上时日,自见分晓。”
作为齐鲁地区数一数二的窝主,也是梁山大寨的重要供货商之一,宋江可是对梁山人马略有了解的。这一个冬季过去,州府的军马实力固然增进甚多,可是那梁山的实力更是天翻地覆。
而现任的州府兵马都监才能如何他是不知,仅知道这党世雄乃殿帅府出身,为高俅的心腹。但高俅的心腹不见得就统兵打仗厉害,而梁山泊近来却涌入了不少头领。其中也不乏出身军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