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扣还有合理范围?”罗翔飞半开玩笑地问道。
冯啸辰认真地说道:“这个合理,并不是指合法。从法律上说,任何回扣都是贪污行为,当然是不合法的。但对于阿瓦雷这样的国家,法制不够健全,政府管理也存在很多漏洞,官员收受回扣是默认合理的行为。咱们又不是阿瓦雷的纪检部门,没有必要去管他们的腐败现象。我觉得,只要盖詹提出的要求是在默认的规则之内,我们就可以答应。”
“那么,咱们怎么付这些回扣呢?难道要由进出口总公司直接给他汇一笔款?”罗翔飞问道。
“这当然不行。”冯啸辰道,“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进出口总公司是社会主义企业,怎么能够公然给一个官员汇款呢?咱们应当是找一家咨询公司,向他们支付一笔咨询费,让他们帮着做一些诸如设计、培训之类的工作。至于说支付的咨询费金额稍微高了一点点,超过了这些工作本身的价值,那是不会有人追究的。”
“通过咨询公司来转账。”罗翔飞听懂了冯啸辰的意思,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也是你说的商业惯例吗?”
“正是如此。”冯啸辰答道。
罗翔飞又迟疑了一会,说道:“这样做,有两个障碍。首先,国家是不是能够允许这样的行为,这一点,由我去向领导请示,如果是国际商业惯例,咱们也不必太过于拘泥。其次,那就是这样的咨询公司该如何寻找,这种事情肯定不能让国营机构来操作的。”
“咱们可以找国际咨询公司来做。”冯啸辰道,“咱们国家没有这样的机构,但国际上有许多专门干这种事情的咨询公司。别说是这种商业合作,就是美国大选,都有无数咨询公司在帮着幕后金主出头,这是西方国家法律允许的行为。”
“这就是典型的又要做表子,又要立牌坊了。”罗翔飞忍不住说了句脏话。
冯啸辰附和道:“天下之事,熙熙攘攘皆为名利啊。”
“找个国际咨询公司的确是一个好办法。”罗翔飞道,说完,他又盯着冯啸辰,严肃地说道:“不过,小冯,有一点我要事先提醒你,这家公司绝对不能和你有什么关系。或者更准确地说,不能和你的叔叔或者婶子有关系。你还年轻,不要让这样的事情影响到你的前途。”
“我明白!”冯啸辰郑重地答道。
其实,在分析到盖詹可能存着拿回扣的想法时,冯啸辰就在琢磨具体的应对策略。通过国际咨询公司来实现利益输送,是不折不扣的国际惯例,西方企业玩得谙熟无比,在西方商业社会中也是公开的秘密。冯啸辰首先想到的,就是可以通过婶子冯舒怡的关系找到这样一家公司,甚至直接用冯舒怡所在的鲁滕伯格专利事务所来做,也是可以的。
平心而论,冯啸辰在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要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他要想赚钱,只会靠自己的本事,赚些光明正大的钱,比如通过辰宇公司来赚钱。作为一名穿越者,他有无数金手指可以让自己富可敌国,有什么必要去搞些见不得人的名堂,赚那种挖国家墙角的黑心钱呢?
不过,罗翔飞的提醒,倒是给了冯啸辰一个很重要的警示。自己参加的项目越来越多了,在这种瓜田李下的时候,就算自己做得问心无愧,也还是要考虑一下别人的看法的。给盖詹回扣的事情,是他首先提出来的,如果他找到的咨询公司与冯华、冯舒怡等人有关系,那么必然会有一些人要说三道四,届时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虽说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领导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但在机关里,有这样的疑点,对于自己的发展是极其不利的。如果再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拿来颠倒黑白,自己未来恐怕就得疲于应付那些流言蜚语,哪还有时间去干正事。
王根基托人去了解阿瓦雷的情况,还需要一些时间。与阿瓦雷的谈判还在继续,即便是价格方面没有谈妥,双方还是有一些技术、服务之类的细节可以先谈一谈的。中方的接待人员也不是迂腐之徒,经常在谈判之余给外宾们安排一些游览长城、品尝烤鸭之类的节目,盖詹、甘达尔等人对于这些糖衣炮弹来者不拒,诸如“中阿友好”之类的话天天挂在嘴上,可就是不见什么行动。
在这些天里,冯啸辰是忙并幸福着。每天早上睁开眼,杜晓迪就已经把早饭做好了,两个人坐在院子里边喝粥边说点闲话。白天,冯啸辰去单位上班,杜晓迪则拿着冯啸辰画的地图在京城游玩。冯啸辰曾提出要请两天假陪杜晓迪一起玩,被杜晓迪拒绝了,理由是工作为重,冯啸辰也就不好说啥了。
下午,冯啸辰下班回到家里,如果遇到杜晓迪回来得早,则是两个人一起做晚饭,如果杜晓迪回来得晚,就一道去惠明餐厅共进晚餐。吃过晚饭之后,冯啸辰会陪着杜晓迪去北海、后海之类的地方散步,聊些天南海北的话题。冯啸辰有两世的阅历,尤其是来自于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能够聊的东西是很多的,屡屡让杜晓迪听得如醉如痴,对情郎的崇拜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两个人的关系在快速地升温,但身体上的接触却仅限于在没人看见的场合里拉拉手。杜晓迪是个乖乖女,在没跟父母通报之前,对于感情问题是非常谨慎的。冯啸辰自然也不会去做一些违背女孩子意志的事情,毕竟这个时代还是挺保守的。
第三百零九章 不平常的处长
终于到了杜晓迪要离开的时候。
冯啸辰准备了一大堆礼品,让她带回通原。其中送给未来老丈人的是市场上很难买到的名烟名酒,送给丈母娘的是两块高档布料,至于还在读书的未来小姨子和小舅子,每人都是一块德国产的电子表,戴在手上明晃晃夺人二目,绝对能让他们在第一时间就心甘情愿地把姐姐给卖了。除此之外,冯啸辰还给李青山、高黎谦等人也预备了礼品,这就不用细说了。
杜晓迪刚从日本培训回来,本身就带着自己的行李以及一些在日本买回来的小礼物,离开海东的时候,阮福根又送了她一大堆当地的土特产。现在再加上冯啸辰送的东西,她的行李达到了空前规模的一个大行李箱和三个大旅行袋,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搞长途贩运的个体户。
冯啸辰请了半天假,又从林重的办事处借了一辆吉普车过来,亲自送杜晓迪去火车站。杜晓迪拎着行李,跟着冯啸辰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着这个四合院,幽幽地说道:“这个院子真好,真不想走……”
“哈哈,那就早点嫁过来,以后你就是这个院子的主人了。”冯啸辰笑着说道。
“说啥呢!”杜晓迪踢了冯啸辰一脚,然后又有些情绪低落地说道:“下次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啸辰,你会去通原看我吗?”
冯啸辰道:“我肯定会去的,你等着我。另外,我会抓紧安排一下,把你调到京城来,这样咱们不就在一块了吗?”
“可是,我们厂不知道会不会放我走。”杜晓迪讷讷地说道。
冯啸辰道:“这不是什么问题,我们重装办解决了那么多夫妻分居的问题,其中也包括了你们通原锅炉厂的两对夫妻。我如果去找你们厂长,他肯定得给我这个面子。倒是不知道我的泰山泰水愿不愿意放你出来,是不是要找我要聘礼呢。”
“他们不会这样做的。”杜晓迪否认道,类似这样的话题,这些天冯啸辰和她说过许多回了,她从最开始的脸红耳热不敢听,到现在已经能够从容应对了。她娇嗔地瞪了冯啸辰一眼,说道:“再说,聘礼你不是已经给了吗?光是送我爸的烟和酒,就花了200多块钱,而且还是在友谊商店用外汇买的,你是不是存着拉拢我爸的想法?”
冯啸辰道:“200多块钱不算多。老爷子苦了一辈子,我这个当女婿的,也该孝敬孝敬他了。我本来说让你带些钱回去的,你非不同意。总不能我成天在这里大手大脚,让泰山泰水他们节衣缩食吧?”
杜晓迪斥道:“什么叫老爷子,我爸才40多岁好不好!”
说罢,她又低声道:“我们现在还没确定关系呢,我怎么能用你的钱?这次阮厂长给了我2000块钱,已经足够我家用了。还有,我不是已经拿了你给的粮票吗?有了这些粮票,我弟弟妹妹起码这一年都可以放开肚子吃饱饭了。”
“哎,还是这年代好啊,才花了200斤粮票就骗到了一个媳妇。”冯啸辰发着其名的感慨。
“你再说,你再说!”杜晓迪扔下手里的行李,抡着小粉拳对着冯啸辰便是一顿猛揍,那种离别的伤感倒是被冲散了许多。
不管如何恋恋不舍,杜晓迪还是上了火车,离开了京城。火车开出老远,月台上的冯啸辰还依稀能够看到姑娘的手臂在窗户外面挥动着。
不过,冯啸辰很快就没时间再琢磨这些卿卿我我的事情了。送走杜晓迪之后,他刚回到单位,王根基就过来找他,声称自己联系上了一位外事部门的工作人员,知道一些有关阿瓦雷那边的情况,让他们过去谈谈。冯啸辰正好还开着林重采购站的车,吴锡民那边又让他不用着急还,他便开着车,载着王根基来到了约定见面的地方。
那是位于东城的一家刚开业的咖啡馆,位于国际海员俱乐部附近,门面的装修颇有一些西方风格,明显不是面向普通中国工薪阶层的消费场所。咖啡馆的大堂面积不大,摆了七八张桌子,这会却只有两桌客人。其中的一桌是两个白人,正在一边喝咖啡,一边聊着什么事情。另外一桌则只有一个中国人,脸上戴着一副能够遮住半边脸的大墨镜,身上穿着花格子衬衫,看着像个业余华侨的样子,正漫不经心地抿着一杯咖啡。王根基领着冯啸辰进了门,一眼看见那人,便笑呵呵地领着冯啸辰走过去了。
“张处长,你好啊,我把我们冯处长请来了。”王根基向那人招呼道。
那人抬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缕笑意,站起身来,向冯啸辰伸出手去,说道:“冯处长,幸会,咱们又见面了。”
“又……”冯啸辰一边与对方握着手,一边诧异地问道:“张处长,恕我眼拙……”
“哈哈,不是你眼拙,是我失礼了。”那位张处长这才想起自己还戴着墨镜,人家能够认出自己才怪。他连忙摘下墨镜,笑吟吟地问道:“冯处长,这回能认出来了吧?”
“你不是那位张……”冯啸辰一下子语塞了,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才好。
“张和平。”对方笑道,他明白冯啸辰的困惑,便一指王根基,说道:“你别听他瞎叫,我就是个采购员,什么处长不处长的。”
他们这一互相招呼,王根基倒是纳闷了:“怎么,你们俩认识?”
“大营抢修那次,张处长正好和我坐同一趟火车,是相邻的铺位。后来抢修钳夹车的时候,张处长出了很多力。还有,我的驾照也是托张处长帮我弄到的,要不我去考个驾照还挺麻烦的呢。”冯啸辰向王根基介绍道。
大营抢修那一次,冯啸辰一开始向张和平隐瞒了身份,说自己是林重的采购员,后来因为要和龙山电机厂以及机械部、电力部的人员打交道,他才透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而这位张和平,自始至终都是一家贸易公司里的采购员,但他表现出来的精干以及热心,一直都让冯啸辰觉得有些可疑。如今听王根基称他为处长,冯啸辰才恍然大悟,闹了半天,对方也有扮猪吃虎的恶习。
“别别,冯处长,你可别叫我处长,叫我老张就行了,或者叫句张大哥,我爱听这个。”张和平还是那副采购员的模样,大大咧咧地,让人觉得颇为平易近人。
冯啸辰也不矫情,他说道:“没问题,我还是称你张大哥吧。不过,张大哥,你是不是也该改改口,叫我一句冯老弟呢?”
“受不了你们!”王根基在旁边假意地唾了一口,说道:“看着好像你们俩之间的关系比跟我的关系还近似的,你们一个叫大哥,一个叫老弟的,把我搁哪去了?”
“你也可以算一份啊。”冯啸辰笑道,“我不也叫过你王大哥吗?今天可是你先称呼官衔的。”
“就是,今天是你最先称呼官衔的。”张和平也指着王根基笑骂道。
说笑了一阵,三个人都坐下了。张和平叫过服务员,让她给冯啸辰和王根基各端来一杯咖啡。借这工夫,王根基也向冯啸辰简单介绍了一下张和平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