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啸辰笑道:“你们俩不是想做一单就散伙了吧?这才刚开张,你们就忙着分钱了,着什么急呢?”
“哥们,你是啥意思?”宁默问道。
冯啸辰道:“王经理这边已经拿下了。不过,要想稳住他这个业务,你们恐怕还得考虑一些其他的手段。现在很多单位做业务都是有回扣的,回头赵阳私下里去和王经理再见一次,听听他的意思。如果他有这方面的想法,你们可以考虑给他千分之一至千分之二的回扣,这钱从你们俩的提成里出,不需要走厂里的账,明白吗?”
“这……”赵阳有些迟疑了,如果是千分之二的回扣,那就是2000多块钱了,还要从他们俩的提成里出,这又是一笔损失啊。
宁默这会已经有些理解冯啸辰的意思了,他对赵阳说道:
“赵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听人说过,现在很多乡镇企业做业务的时候都给对方回扣的,咱们冷水矿的采购员都拿过别人的回扣。如果咱们舍不得这点回扣,冯哥们帮咱们谈下的这个业务,恐怕就是一锤子买卖了。我看出来了,这个姓王的做完这个工程以后,肯定还要做其他工程,你算算看,如果他能够再给咱们一个订单,这几千块钱的回扣不就收回来了吗?”
“我明白了,可为什么要让我去办这事呢?”赵阳苦着脸问道。
冯啸辰道:“我不可能一直陪着你们去谈业务,以后业务得你们俩去谈。胖子是业务经理,要代表厂子的形象,不太适合直接去送回扣。赵阳你不做,还指望谁做?”
赵阳这才点点头,道:“好,那就由我去办吧,我这可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呢。”
“一回生,二回熟,慢慢你就会了。”冯啸辰道。他有心想向赵阳传授一些技巧,无奈这种事情他自己也不精通。前一世的他是个有实权的干部,但一直洁身自好,从来没有拿过别人的好处,所以对于这种事情还真不了解。幸好时下还是市场化的初期,这种事情不多,大家也都是生手,相信赵阳自己摸索摸索,总是能够找出门道的。
“哥们,下一步咱们怎么办?”宁默问道。
“当然是再找下一家了。”冯啸辰道,“胖子,谈判的技巧你差不多掌握了吧?要不下一家就由你主谈,我给你敲敲边鼓就好了。”
宁默连连摆手道:“还是你来吧,我怕我说不好,把一个大单子给丢了。就说刚才这个王经理的5000平米,如果是我去谈,肯定得黄,这一损失可就是好几万块钱呢。”
冯啸辰道:“你想多了,鹏城这么多建筑项目,你们还愁拿不到订单吗?趁着我这几天还在鹏城,可以陪你们走走,你们要多练习练习。丢一两个订单没啥了不起的,其实你们冷水石材厂也没有那么多残次品可以卖的吧?”
“这倒也是……”宁默咧开大嘴笑了起来。他还真是想多了,以鹏城的建筑规模,冷水石材厂哪怕是把出口任务停了,也满足不了这么多的需求,所以他根本不用担心丢掉订单的事情。要说丢订单,他和赵阳前些天跑的那些客户,都已经损失掉了,因为他在人家面前说了自己的产品是残次品,还报了一个非常低的价格,现在显然无法再回头去谈。既然前面已经损失了这么多业务机会,再丢几个又有何妨呢?
在随后的几天里,冯啸辰便陪着宁默一行在鹏城到处跑,倒是把鹏城的建筑工地给看了个遍,算是把考察建筑工程机械的事情顺手给办了。宁默努力模仿着冯啸辰的作派,挨家挨户地推销自己的石材,居然也谈下了几单,合计有一万多平米,按提成来算,他和赵阳每人名下已经有了好几万的收入。
当然,这些收入目前还只停留在账面上。他们与客户签订完合同之后,客户会向冷水矿的账户支付一笔预付款,然后石材厂发货,客户收验完毕,再支付余款,整个过程下来也得几个月了。冯啸辰明确地向宁默和赵阳表示,自己除了收回那1万元的垫资之外,分文不取,不参与他们的提成分配。
“老冯,你这就是不拿我们俩当哥们了。”宁默抱怨地说道,“没有你帮忙,我们哪能赚到这么多钱。哥们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共当,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最后还一分钱提成都不要,我和赵阳成什么人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正站在下榻的招待所楼下,等着冯啸辰约的出租车。旅行社已经帮冯啸辰和杨海帆把赴港通行证以及欧洲签证办好了,他们俩即将启程出关,前往港岛。在这几天时间里,宁默和赵阳犹如脱胎换骨,已经由原来那两个生涩的青工,变成了两个精明的推销员。宁默爱吹牛的老毛病又重新发作了,一天到晚牛烘烘地声称要赚足100万,然后把自己的名字改成“宁百万”,像小时候听过的故事里那些活不过三集的土财主一般。
“胖子,赵阳,你们就别跟我争了。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哥俩的那点提成款,我还真看不上。”冯啸辰笑呵呵地说道,“我这趟出去,是打算引进一套工程机械的生产技术,从推土机和挖掘机开始。你们俩如果有心,帮我多交一些建筑业的朋友,未来我的产品推销,就指望你们了。”
“老冯的气魄,就是比我们大多了。”宁默感慨道,“我们还在小打小闹,赚万儿八千的,老冯这是准备一年赚好几百万了吧?”
“呵呵,差不多吧。”冯啸辰笑道,其实他的小目标是一年赚到一个亿,但这话肯定不能向宁默他们说起,万一传出去,可就后患无穷了。
“那好吧,既然老冯你这么仗义,我们哥俩也就不说啥了。一句话,以后有用得着我们兄弟的地方,只要言语一声,我们哥俩如果不替你两肋插刀,我们就是王八养的。”宁默毫不吝啬地发了一句誓言。
冯啸辰拍拍宁默的肩膀,道:“没问题,以后我肯定会请你们帮忙的。”
冯啸辰和杨海帆离开了,宁默、赵阳二人目送着出租车远去,这才转身往招待所里走。刚走两步,忽听身后有人喊了一句:“麻烦二位,我们的车坏了,你们能帮我们推下车吗?”
宁默回头一看,眼睛不由得直了。只见他身后站着的,是一位20刚出头的姑娘,穿一身蓝布工装,齐耳的短发,面庞姣好,眼波流动,如一汪清水一般。宁默觉得自己像是陷进了那汪水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有晚辈来访
“你们的车坏了,是什么地方坏了?”宁默直勾勾地盯着姑娘,问道。
“听司机说,可能是火花塞出问题了,打不着火。”那姑娘含糊地答道,她并不懂汽车维修,所以也说不出个名堂来。
那辆抛锚的汽车就停在他们旁边,司机正在努力地打着火,试图让车子动起来。赵阳侧耳听了听,说道:“应该不是火花塞的问题,可能是分电器烧了吧。”
“你能修吗?”宁默用手一捅赵阳,急切地问道。
赵阳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宁默,又扭头看了一眼那姑娘,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他点点头道:“倒是可以试试。”
“你会修汽车?”姑娘又惊又喜地问道。
不等赵阳说话,宁默便替他回答道:“同志,你可别小看我们小赵,他爸就是我们冷水矿汽车队的,修车是把好手,小赵从小跟他爸学修车,技术好着呢。对了,同志,你怎么称呼,是哪个单位的?”
“我……”姑娘一愣,下意识地回答道,“我叫韩江月,我们单位叫鸿运包装机械公司,是一家港资的企业……”
冯啸辰如果在场,自会认识,这位姑娘正是他到鹏城之后一直想偶遇的红颜故知韩江月。这个世界上就有这么多的阴差阳错,冯啸辰前脚刚走,韩江月就堪堪地出现了。冯啸辰与她在茫茫人海中擦肩而过,只留下了一个死胖子看着姑娘犯起了花痴。
韩江月听从冯啸辰的建议,从乐城经委辞职,来到鹏城,几经周折,进了一家港资的机械厂,依然做她的老本行装配钳工。凭着精湛的技术、出众的悟性,尤其是对待工作的热情,韩江月很快赢得了港方老板的青睐,从一名普通工人被提拔成了车间主管。老板是位年逾花甲的老人,早年也是当工人出身的,对于韩江月这种愿意勤勤恳恳做事的年轻工人非常爱惜,他甚至还扬言,半年之内将会让她担任主管生产的副总经理,充分发挥她的才能。
韩江月一直没有与冯啸辰联系,是因为她心里憋着一股劲,想先做出一番成绩,再去与冯啸辰相见。她并不知道这几天冯啸辰就在鹏城,而且每天都在大街上瞪圆了眼睛寻找她的身影。刚才这会,她是坐厂子里的卡车去拉货物,车子就在这附近抛了锚。她下车到路边找人帮忙推车,宁默那硕大无朋的体型自然是最能吸引目标的,因此韩江月第一个便找上了他们俩。
“我叫宁默,他叫赵阳,我们是临河省冷水铁矿的,被单位派到鹏城来做业务,刚来不久,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咱们认识一下吧,以后说不定还要请小韩同志多帮忙呢。”宁默流利地说着。他突然发现,自己跟着冯啸辰跑了几天,嘴皮子比过去利索多了,不但会推销石材,还学会了推销自己……
这段发生在鹏城的狗血剧情,冯啸辰是直到几年后才知道的。此时的他,已经在旅行社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与杨海帆一道,通过边检通道,来到了港岛。
“是冯处长吧?我叫司强,在港岛的通讯社工作,和平是我的好朋友,他让我来接你们的。”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汉子迎上前来,热情地向冯啸辰打着招呼,顺便又向杨海帆也点了点头。
“司处长,你好,早听张处长介绍过你,这次来港岛,还要多麻烦你呢。”冯啸辰笑呵呵地与对方握了握手,接着又把杨海帆介绍给了对方。
“走吧,咱们到车上去,边走边聊。”司强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停车场,对二人说道。
司强的公开身份是国内某通讯社驻港岛的一名处级干部,真实身份则是安全部门的官员,不过这个真实身份也是半公开的秘密,只是大家都不会点破罢了。安全部门的那些秘密人员,冯啸辰是接触不到的。
冯啸辰此次到港岛来,有一些事情要做,需要有人协助。他没有在港岛的关系,只能请张和平帮忙。张和平现在与冯啸辰也算是朋友了,尤其是有过在乐城并肩作战的经历之后,二人的交情又上了一个台阶。听到冯啸辰的要求,张和平便向他介绍了自己在港岛的同事,也就是眼前的这位司强。在此前,冯啸辰与司强已经通过电话,向司强详细谈过自己在港岛的安排,其中有些事情还是必须要请司强出面的。
“你要的资料,都在这个信封里。”
三个人上了司强开来的车,司强发动车辆,驶上道路,然后用手指了指后座上的一个大信封,向冯啸辰说道。
冯啸辰拿过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叠纸,翻了翻,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司处长,真是太感谢你了,真想不到你们的效率这么高。”
“哈哈,也算你运气,你要找的人恰好是我们关注过的,所以找起来并不费力。”司强笑道,说完,又问道:“冯处长,你看咱们现在怎么安排,是先去宾馆住下,还是先去找人。”
冯啸辰不假思索地说道:“先找人吧,不把这件事情办妥,后面的事都没法安排了。”
“好,那我们就先去找人。”司强道,接着又说道:“对了,冯处长,既然是去找人,咱们把称呼换一换吧,你别叫我司处长了,我比你年纪大一点,就托个大,你叫我一句强哥吧。”
“没问题啊,你本来就是哥嘛。”冯啸辰道,“不过,为什么是叫强哥,不是叫司哥呢?……呃,好像的确不妥。”
司强哈哈笑道:“本来你叫我一句老司也可以的,可这样一来,我就占你的便宜了。这边的同志们都不叫我的姓,年纪轻的称我强哥,年纪大的叫我一句大强,这也是港岛这边的习惯叫法了。”
南方人的发音里,“司”和“师”是分不清的,老司有可能被误会为老师,这就是司强说占了冯啸辰便宜的原因。同样,司哥也容易被听成是师哥,冯啸辰可不希望自己变成二师兄。这样一想,叫一句强哥的确是最合适的,而且也的确显得有些港岛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