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雷警官,我能不能这样理解,你们就是要找个借口,不让我们生产,从而逼我们放弃这个农场?”
“卢先生,你是很明白的,还有什么必要这样问呢?”吉尔雷说道。
为了逼迫阮氏农场答应把土地转租给龙飞公司,查汶警察局已经给农场找了很长时间的麻烦,所以双方也用不着兜什么圈子了。只是以往卢明都会选择息事宁人,给查汶警察局一些好处,所以查汶警察局只是上门骚扰,没有动真格的。
照着麦卡蒂的想法,两拨中国人互相斗起来,他只要坐在中间捞好处就可以了。把任何一方打压下去,对于他来说都是不明智的,双方斗的时间越长,他能得到的好处就越多。
不过,这一回,周立强给他开出了一个足以让他心动的价格,并且声称如果他再办不成此事,龙飞公司就要放弃这个项目了。麦卡蒂盘算了一下,觉得继续这样耍弄对方,有可能会真的把对方给得罪了,最后鸡飞蛋打,于是才给吉尔雷等人下了命令,要一次性地解决这个问题。
龙飞公司答应给麦卡蒂出高价,说起来还真与冯啸辰有点关系。周立强打听到的冯啸辰在坎代工业园的讲话,以及朗夫透露的中国政府向戈斯内尔政府提出的要求,都让陶家龙感觉到时间紧迫,说不定过一段时间这门生意就不好做了。为了抢在国家出手之前把阮氏农场挤走,他才吩咐周立强尽量满足麦卡蒂的要求,务必要达到目的。
吉尔雷过去也从卢明手里拿过不少好处,因此对卢明说话的时候,多少留着几分情面。他压低声音说道:“卢先生,我觉得你就不要再坚持下去了,龙飞公司的实力很强,我们也不能拒绝他们的要求。你们最好还是和龙飞公司合作,否则再拖下去,后面会更困难的。”
“是吗?警官先生,你是代表谁来说这些话的?”
一个声音在卢明身边响起来,吉尔雷转头一看,只见一位50岁上下的中国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正好听到了吉尔雷对卢明的规劝。这位中国人穿着西装,看起来有点身份的样子。在他的身后,还有几位年龄更大一点的中国人,大腹便便,脸上有一些傲慢之色,想必也都是牛人了。
“这位先生,你是谁?”吉尔雷表情冷淡地问道。他想,自己是本地警察,这些中国人不管什么身份,在这里也是外人,还能翻天不成?非洲也有类似于强龙不压地头蛇的谚语,吉尔雷相信,对方是不敢跟自己呲牙的。
说话的这人,正是刚刚从加贝赶过来的冯啸辰,他身边的几位,自然就是阮福根、万官生等人了。冯啸辰做事一向是会考虑周全的,他事先便向阮福根等人详细了解了情况,又让人调查了戈斯内尔警方的情况,以及龙飞公司的背景。
包成明的辰宇信息公司一向都以消息灵通而著称,冯啸辰一个电话,包成明便让人把陶家龙等人的祖宗八代都查了个清楚。了解到陶家龙等人都是新阳省的二世祖,而且父辈的作为也都有不堪之处,冯啸辰心中暗喜,这位陶大少以及他的爹地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正好能当一只杀鸡儆猴用的落毛鸡。于是,今天听说麦卡蒂的手下来了,他便让卢明先上去搭话,到了关键时候,再由他出场来对付麦卡蒂。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们警察局长还是麦卡蒂吧?你叫他过来见我,就说我是他的老相识了。”冯啸辰冷冷地对吉尔雷说。
冯啸辰的这种态度,让吉尔雷颇为不悦,但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冯啸辰身上有一种乞力马扎罗山一样的威压感,让他不敢造次。他愕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场面话来撑撑门面,一时又想不出来,等好不容易想到了,时间已经过了半分钟,这个时候再说硬话就显得更尴尬了。他把脚一跺,吩咐旁边几位警察站着别动,自己一溜烟地跑去向麦卡蒂报信去了。
“什么,对方说是我的老朋友?”麦卡蒂坐在警车里,挠着头皮。隔着百十米,他看不清冯啸辰的相貌,心里隐隐觉得这个身影有点熟悉,似乎还与一段不太愉快的经历有联系。他想了想,拉开车门走下车来,正了正自己的帽子,然后便一脸严肃地向农场大门走了过去。
“我是查汶警察局长麦卡蒂,请问你是……”
麦卡蒂走到冯啸辰一行面前,端着架子做着自我介绍,同时认真打量着冯啸辰的脸。他的话刚说到一半,脑子里突然一道电光闪过,他也像是触了电一样,挺直的腰板瞬间就弯曲下去了。
“你,你是冯先生,是是是是,是总统的侄子?”麦卡蒂结结巴巴地说道,他倒也想把话说得更流利一些,无奈牙齿已经不受控制了,格格格地打着战,能够把话说出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吉尔雷担当的是翻译的角色,听到“总统的侄子”一句,他也觉得眼前一黑,有一种想昏倒的冲动。
总统鲁伊,前军方参谋长,如今是总统兼军方参谋长,在戈斯内尔是说一不二的君主,这位中国人居然是他的侄子,这世界实在是太凌乱了。
从这位总统侄子的表现来看,他分明是站在阮氏农场一边的,自己这些天受麦卡蒂指使找阮氏农场的麻烦,还不知道已经把对方得罪成啥样了。万一对方到总统叔叔面前歪歪嘴,自己这身衣服能不能保住已经没必要想了,自己最需要担心的,是小命能不能保住的问题。鲁伊总统在当军方参谋长的时候,可是杀过不少人的。
第八百九十九章 我希望了解细节
冯啸辰与麦卡蒂的上一次见面,是在十五年前。那一次,冯啸辰到非洲来办事,正遇普迈公司雇佣当地混混袭击查汶的中国装备维修中心。那时候麦卡蒂就是查汶的警察局长,而朗夫也是戈斯内尔的警察厅长。由于戈斯内尔国政府倾向于欧洲,麦卡蒂和朗夫对于这起袭击事件都采取了漠然置之的态度,冯啸辰上门交涉,却碰了他们的软钉子。
在这种情况下,冯啸辰通过叔叔冯飞联络上了戈斯内尔军方参谋长鲁伊,请他帮忙。冯飞在非洲军界有很高的威望,这种威望一是来自于他能够为非洲军界提供的武器装备,二是他个人所具有的军事才能。冯飞发了话,鲁伊自然是要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于是他绕开戈斯内尔的警察系统,直接让自己的兵把那帮混混抓了,并且当街打死了几个,用以立威。
非洲许多国家都是军方具有绝对权威的。鲁伊这一插手,把朗夫和麦卡蒂都吓出个好歹,赶紧重新站队,把普迈的办事处挤出了查汶,这才赢得了鲁伊的原谅。
后来,鲁伊凭着军方的支持当上了戈斯内尔的总统,同时也没有辞去军职,其地位之高就更不必提了。
阮福根向冯啸辰说起自己的农场在戈斯内尔的时候,冯啸辰便想起了当年的事情。他让人一打听,发现朗夫和麦卡蒂的职务都没有变,而且这一次给阮氏农场制造麻烦的,也恰是这两位警界臭虫。他决定自己先去和对方谈谈,如果对方不识相,自己不惜再找一趟鲁伊,让鲁伊大佬再爆发一次王八之气。
冯飞虽然已经回国养老去了,但他在非洲军界的影响仍在。此外,非洲的政治环境与十几年前也已经大不相同了,欧洲因为债务缠身,已经无力控制这片老殖民地,而中国则通过大量的中非合作项目,赢得了非洲国家的好感。鲁伊当了总统,在经济上有求于中国,所以即便不提冯飞这边的关系,仅凭冯啸辰去找鲁伊,鲁伊也是要给面子的。
冯啸辰没有想到的是,麦卡蒂居然一眼就认出了他,而且还记得当年鲁伊说过冯啸辰是自己的侄子。既然如此,那他就用不着去找鲁伊来说话了,相信麦卡蒂也知道该怎么做吧。
冯啸辰其实已经差不多把麦卡蒂给忘记了,他是回忆了许久才把对方想起来的。但麦卡蒂却不同,冯啸辰当年留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这十几年间,麦卡蒂甚至会不时梦见冯啸辰,而且屡屡是从梦中吓醒,一身大汗淋漓。这样一个梦魇一级的人物,突然出现在面前,而且自己还刚对人家做了亏心事,麦卡蒂刚才能够强忍着没有跪下,就已经算是意志坚强了。
“低调,低调。”冯啸辰颇有涵养地教育着麦卡蒂,说道:“麦卡蒂先生,关于阮氏农场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这件事,完全是个误会!”麦卡蒂在一瞬间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是贵国一个名叫龙飞国际投资公司的企业,挑唆本地混混诬告阮氏农场,我们已经掌握了全部的线索。”
“嗯?”站在一旁的卢明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冯会长和对方刚见面,也就是互相问候了一句,对方居然就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让自己这个驾龄好几十年的老司机都晕得慌,这是什么节奏啊!
冯啸辰也同样被麦卡蒂给闪了个措手不及,他想到了麦卡蒂会服软,却没想到对方会软得这么彻底。好歹你也是个警察局长,在这种时候应当给自己找个台阶,比较体面地退场,不要这样扑通一声就跳下去好不好?
“那么,麦卡蒂局长,龙飞公司那边,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呢?”冯啸辰顺着麦卡蒂的话往下问道。
麦卡蒂脸上现出一些为难之色,说:“冯先生,这个龙飞公司也是贵国的企业,而且听说公司的几个合伙人都是贵国官员的子弟,我们恐怕不好做什么吧?”
冯啸辰说:“麦卡蒂先生,我有一事不太明白。就算龙飞公司在中国国内有一些背景,你作为查汶的警察局长,为什么要听他们的话呢?莫非你拿了他们什么好处?”
冯啸辰的最后一句话,其实就是在诈麦卡蒂。阮福根早就找人打听过,知道龙飞公司给麦卡蒂送了不少礼,甚至连大致的金额阮福根都已经掌握了。冯啸辰这样问,只是想看看麦卡蒂打算如何洗清自己。
麦卡蒂果然被冯啸辰给蒙了,他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拿他们的好处呢。主要是他们那里有位骆先生,他的父亲是主管中国官方与戈斯内尔合作的一个公路项目的,我们也是为了促进这个项目的顺利完成,所以才给他们一些照顾,想不到他们竟然滥用我们对他们的信用,搞这样的名堂。”
“是吗?”冯啸辰笑呵呵地看着麦卡蒂,眼神里透着一些调笑的意味。即便双方是不同的人种,相信麦卡蒂也能看懂这个表情的意思吧。
“冯先生,我们能到一边聊吗?”麦卡蒂看看众人,换成不太熟悉的英语,对冯啸辰说道。他知道冯啸辰会说英语,而他自己也略懂一些,二人用英语交流,就不需要吉尔雷做翻译了。有些事情,似乎是不便于让吉尔雷这种小喽罗参与的。
冯啸辰明白麦卡蒂的意思,他向阮福根等人示意了一下,然后便与麦卡蒂一道,往旁边走了十几步站定,在这里小声说话,别人是听不见的。
“冯先生,那位骆先生的父亲,把公路工程中的一部分土方工程,包给了朗夫先生的亲戚。朗夫先生是……”麦卡蒂把实话说出来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朗夫是他的上司了,如果不把锅甩到朗夫身上去,他自己就得背锅了。对方可是鲁伊声称的侄子,他扣下来的锅,是自己能够背得起的吗?
冯啸辰倒是没想到还有这样一节。他所掌握的情报里,的确有骆永林的父亲掌管本地公路工程一项,但说起把一部分土方工程包给了朗夫的亲戚,就不是冯啸辰这样的外人能够打听到的。
中国在非洲开展的基建工程,当然也是要把一部分工作分包给当地企业的,分包给哪些企业,就有不同的考虑了。承包中非合作工程的非洲本地企业,有不少都是有官方背景的,这并不奇怪,毕竟要在非洲这个地方做成一些事情,必要的应酬是不可免的。但如果骆家的那位爹地是为了给儿子谋私利而拿出分包合同来做人情,就是另一码事了。
“朗夫先生的这位亲戚开的公司,你了解吗?”冯啸辰毫不掩饰地问道。麦卡蒂既然已经把朗夫的事情点出来了,自然也不会隐瞒其中的细节,冯啸辰是可以直接问的。
果然,麦卡蒂非常配合,说道:“我知道这家公司的名称,也有朋友在这家公司工作,可以为冯先生提供一些信息。”
“那好,我希望能够得到有关这家公司与中方合作的细节,越详细越好。其中,关于分包项目的招标情况,是最为重要的。”冯啸辰说。
麦卡蒂何许人也,一听就明白冯啸辰是想要干什么了。他连连点头道:“我会尽快把资料拿到的。”
“另外,关于龙飞公司贿赂你的情况,你也给我提供一个详细的资料。”冯啸辰接着说道。
“这……这是完全没有的事情!”麦卡蒂急赤白脸地辩解道。
冯啸辰笑呵呵地说:“麦卡蒂先生,你认为这种事情能够瞒得过别人吗?你可以把这些钱都交出来,声明自己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掌握对方的罪证,这样你就没有责任了。你放心,我会给你创造其他的机会,让你用合法的手段弥补这些损失。”
“我明白了!”麦卡蒂转惊为喜。他那点事,的确是经不起调查的。冯啸辰如果要对龙飞公司下手,龙飞公司贿赂他的事情,肯定会被扯出来,到时候他就被动了。现在冯啸辰让他主动交代,并声明自己其实是在放长线钓大鱼,那么他的问题就可以洗清了,不用去承担鲁伊的怒火。
冯啸辰接着承诺从其他方面给他补偿,他相信冯啸辰是会做到的。中国与戈斯内尔合作的项目很多,如果冯啸辰的权力足够大,指定某个项目分包给麦卡蒂的什么亲戚,谁也无话可说,而这其中的利润,就是冯啸辰承诺的补偿。即便补偿的额度比不上龙飞公司给他的那些,至少也好过于一无所有吧?有办法能够合法地赚钱,谁乐意去赚黑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