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刚才郝建平在院里说的话郝立国已经听到了,不过礼节上当有此一问。
郝建平一笑:“大伯,乡里开会,我爸回不来。大伯,咱先不说这个了,您不是在县上开过饭店么,我记得您原先还跟着建筑队干过,您能不能拉起一个建筑队来,现在乡里有一些工程要搞,如果您能拉起个建筑队来,这些活倒是可以接下来一些,应该能赚不少钱。”
郝立国愣了一下,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是你爸让你跟我说的?”
郝建平一阵郁闷,这啥,年龄小了干啥也干不成,一说点啥正事儿别人总是往家里的大人头上牵。
不过现在如果顶着老爸的这个名头,有些事儿干起来倒也是简单了一些。
郝建平挠了挠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大伯,这件事儿到了啥时候也不能说是我爸说的,这是原则问题,容易出事儿的。他是副乡长,还管着这一块,盯着他的人多。您就是干起来了跟我爸也甭提这件事儿,他该关照您的地方自然会关照您,最重要的不是我老爸的关系,是您拉起来的这个队干的活要地道,那样别人说啥也不会牵扯到我爸头上。”
郝建平煞有介事的一番话把郝立国和郝建军都说愣了,郝立国诧异的望着郝建平,怎么原先一直没有看出来自己这个侄子说话还一套一套的呢?也是,这个孩子要是连传话都传不利索,自己的兄弟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儿交给他办呢。
郝立国抽了一口烟,望着郝建平问道:“你爸还让你跟我说什么了?”
郝立国现在已经认定郝建平刚才说的这番话是郝立春嘱托他传过来的了。
上阵亲兄弟,打虎父子兵,有赚钱的事儿第一个要考虑的当然是自己的家里人。
郝建平嘿嘿一笑,伸手抓起桌上的几颗花生剥好扔进了嘴里,反正是已经误会了,将错就错,如果自己跟大伯说这个主意是自己想的,估计就算自己说得天花乱坠大伯也不会往耳朵里入一分的。
“那啥,大伯,你把队伍拉起来之后啥也别跟我爸说,就当我爸不知道这些事儿,有啥事儿你就找我就行,我会告诉你该怎么整的。”
看到郝立国又立起来的眼睛,郝建平急忙掩饰自己的口误:“不是不是,我会传达给我爸,我爸会告诉你该怎么整的。”
郝立国愣愣的望了郝建平半天,又低头抽起了闷烟。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儿。拉起一竿子人来做建筑活他倒是不怵头,现在谁都想整几个闲钱,杆子立起来人好找,可是这个杆子立起来,那就要给人家开工资,如果活跟不上,拉起来的这帮人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散了。不仅如此,这里还涉及到很多的事情,活有了,结款不及时怎么办?那就要掏自己的荷包先把材料钱、工钱给垫上,这可不是小数目。要知道他到现在为止欠郝立春的五千块钱还没还上呢。
看着郝立国低头抽起了闷烟,郝建军可坐不住了:“爸,二叔这是给咱们指了一条财路呀,趁着二叔现在还在任上,我看这个事儿干得过。”
谁都知道朝里有人好做事儿,郝建军虽然今年只有十七岁,学习不咋滴,初中毕业就下来务农了,可是他的脑子并不笨,很多弯弯绕甚至比大人都拎得清。
第八章小鬼当家(二)
“你闭嘴,小孩子哄哄的懂什么。”郝立国瞪眼喝住了儿子。
自己的兄弟让自己拉起这么一个建筑队来,好事儿是好事儿,可是这钱怎么分?亲兄弟明算账,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头的好。
可是眼前坐着的是郝建平,郝立国还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张这个嘴。他可不相信眼前这个娃娃能够当得了自己兄弟的家。
看到郝立国的踌躇,郝建平又是一笑,往自己的嘴里扔了一粒花生米,嚼着说道:“大伯,拉起这个建筑队来花不了啥钱,就是置办一些平常用的东西,像小推车啥的家里有的东西都可以用上,暂时没有必要置办。至于工钱啥的你不用担心,干完一个活就可以拿到一份钱,差不了。”
拉起这个建筑队,赚得就是一个辛苦钱。至于拿下多少活郝建平多少还是有一些把握的,至少学校那一块他可以跟林莫言要一些过来,甚至是全部。老头要是敢不给他活,他就敢拿脑袋把老头顶一个四脚朝天。
老头,做事儿要仁义,给你出了这么一个好主意,实惠一点都不漏给我,还有没有天理了。
只要能按时结款这件事儿就好办了。
郝立国抬起了头,望着郝建平问道:“你爸还说啥了?”
郝建平看着大伯那期期艾艾的样子,小眼睛咕噜噜一转,已经想明白了问题的所在。
他可不是一个真正的十四岁的小屁孩,他的心里年龄已经有二十九岁了,而且还比现代人早知道了未来十五年社会发展的趋势,眼前的郝建军在他眼中反而成了一个小屁孩。
既然大伯已经认定自己是老爸派过来的了,那干脆就将错就错好了,到时候露陷了再想办法弥补好了,也没啥大不了的。
“那个…咳咳,我爸说了,大家都是亲兄弟,有啥帐还是摆在明面上的好。是这么一个意思,活以后您不用担心,保证接的上趟,关于分红么,您看这样好不好,刨去所有的费用,有红利了咱们四六分账。”
说这个话的时候郝建平微微的有些脸红,这个建筑队如果真的拉起来了,投资的是大伯,干活的是大伯,管理的也是大伯,而自己也就只是动动嘴揽点活,就这样从里面拿走百分之四十的红利是有些过份了。
郝立国舒出了一口大气,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嘿嘿的笑了起来:“成,我看是行。队伍好拉,现在村里闲人有的是,就是干活的事儿,赚的就是一个工夫钱。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了,立春拿六成,我拿四成,明天我就去找人,啥时候活下来了让你老爸只应一声就行。”
“啊?”郝建平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自己本来打算拿四成都还有点不好意思呢,大伯一张嘴反倒是自己拿六成了。
正端着一簸箕花生进来给郝建平吃的大婶看到郝建平憋得面红耳赤,她急忙把簸箕放到了炕桌上,使劲的拍打着郝建平的后背,连搓带揉:“建平这是咋滴啦,你喝口水。”
郝建平急忙把手中还没有剥完的花生放到了炕桌上,接过大婶递过来的水杯咕咚咕咚灌了一气儿,好容易才把喘息调匀了。
“那啥,大伯,你领会错了,我刚才那意思是你六我四,你怎么给倒过来了。”郝建平的眼泪都给呛出来了,他也不顾斯文,抬起袖子抹着自己的眼角。
“啥六呀四呀的。”大婶不解的接过郝建平手中的空水杯,放回到了郝立国面前。
“老娘们瞎跟着掺合什么,做饭去。”大伯的男权思想还是非常严重的。
大婶哼了一声:“做啥饭,他爷爷说了中午过去吃。”
说罢,身子一扭走回院子摆弄老玉米去了。
看到大婶出去,大伯一本正经的说道:“那不成,拉起一个建筑队来花不了几个钱,家伙都是现成的,大火凑凑就够了,主要就是能有稳定可靠的活儿。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了,六四分账,你爸拿六,我拿四,活有多少咱干多少,干完了大伙回家也不耽搁种地。”
“不行不行,六四分账绝对不行……”
“让你爸自己来跟我说。”郝立春又开始瞪眼耍大伯的威风。
往外面推钱还有强迫的?
郝建平一阵无语。
“大伯,我爸要是能自己跟你说还用得着我来么?这可是会犯错误的。”郝建平摆出了一张苦瓜脸。
郝立春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郝建军,沉声说道:“这件事儿跟谁也不能说,会耽误你二叔的前程,如果要是让我在外面听到一点风言风语,小心我敲断了你的腿。”
“干我啥事儿。”郝建军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却也是一脸的兴奋。年轻的大小伙子,谁想窝在家里种一辈子地呀,这时如果成了,自己也可以跟着建筑队上工拿工资,整天跑跑颠颠的,想起来就美。
“大伯,要不这样吧。亲兄弟,暂时就五五分账,等以后万一要是做大了,咱就到时候再说,您看成不成?”
郝建平退了一步,其实也是进了一步。原本这件事儿他并不打算拿多大股份的,只是现在有了这个机会,他想要给大伯找个来钱的道,自己也顺道拿点小钱。在他的脑子里,来钱的道还有千千万,他缺的只是启动资金,只要给他少少的一点钱,他就可以慢慢的把这点钱折腾成一笔惊人的财富。而给大伯找了这么一个生意,拿点儿少少的介绍费应该还不过份吧?他那时说出拿四成的红利也是为了自己拿这笔钱找一个名正言顺的名目罢了,有了原始资金,他大可以把那四成股份还给大伯。都是一家人,谁拿着不是拿着。
郝立国皱着眉想了一下,轻轻的点了点头:“也行吧,暂时先这样。你爸没说乡里要干啥活么?”
对郝立春,郝立国是绝对信任的。他既然让自己拉个建筑队起来,那么必定是会有什么活。可是据他的了解他还真想不出乡里会有什么活要干。乡里的小学刚刚搬了新校址,这是一个大活,是县里的建筑公司干的,两栋三层的小楼,漂亮得很。最近只听说乡里五金厂要重建,这也是一个大活,可是这样的大活能轮得到他们这还没有成立的草台班子干么?不过郝立春既然让自己找人了,看起来他应该对拿下这个活来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也是,自己的兄弟可是乡里主管工商业的副乡长,就算是这个新建的五金厂不能全拿下来,盖个宿舍,垒个厨房,修个围墙这样的活自己的兄弟要是张嘴要,一般人还是要给他这个面子的。
盖宿舍垒厨房修围墙虽然是点杂活,可是有活干总比没活干要强得多。
在郝家窝,别说郝家窝,就是整个大洼乡、整个浮东县,人均耕地面积也只有175亩,说句不好听的话,地里那点活憋着泡尿都干完了,要不然人们也不会整天闲得甩扑克扯蛋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