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韦家产业被占一事,明日便给你个交代。想要在胭脂沟立足,有些恶狗是免不了要打的。”
韦明同听林虎这话说的在理,无路如何,先壮大自身的实力才是根本。
“如此多谢了,我与妹妹来此,苦无根基,正需要林大人的扶助。林大人若是缺什么,只管言语声,等这边产业步入正途,也好为矿上的护卫力量添分力。”
这话是打定主意要帮着林虎谋那护矿营管带一职了,他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一荣俱荣,当然要把话说透点透。
韦明同是个有实干精神的,又问起刘竣主政胭脂沟之后的种种措施方法,胭脂沟如今的情形。
林虎将众人最近的努力都一一说了,又着重夸赞了李安生一番。
“我这小兄弟胸中墨水多,恢复生产并重订章程,又改良胭脂沟诸多规矩,许多法子甚是精妙,这上头我确实不及他。”
又将李安生编造出来的履历复述了一遍,让韦明同颇为惊讶。
“想不到李先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为了救命之恩,便愿意在这苦寒之地吃苦,而不是南下去谋个大前程。”
这话倒是真心称赞,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血气方刚,都想着要做番大事业,又容易为京城、上海等大城市的花花世界所吸引,肯在这胭脂沟安身,确实是个脚踏实地的年轻人。
李安生淡淡一笑,说道:“这里地处偏远,乱世里的黑暗与肮脏也少得都。倒不是我眼睛见不得这些,只是世道纷乱,我只想着在这里磨砺本心,想清楚今后要走的路。我这里倒是有些法子,能让胭脂沟的民众日子能过的好些。”
林虎倒是多次与李安生研究这个,胭脂沟民众日子好过,那么胭脂沟兴旺起来是早晚的事,他们也能积些功德。
本来林虎打算帮着李安生谋那护矿营管带,但李安生志不在此,又在其他杂学上显示出过人的知识与能耐,倒不勉强他。
别的不说,光是妥善安置了他数百名弟兄以及两千多名老弱妇孺,这便是李安生才学的体现。
“如今胭脂沟暂时步入正规,但要想发展起来,归根结底还是要能自立,不受制于老毛子与权贵爪牙。光是这些人口的日常所需,都要从外运来。老毛子把持河运,瑷珲把持驿道,使得商户只能将这些高成本转嫁到民众头上,如此又使得民众生活困苦,滋生无数赌博酗酒等恶事。”
林虎最为痛恨的就是金立端以及王飞雄等人为首的胭脂沟毒瘤,这些人把持着胭脂沟大部分的赌档、妓院与酒肆,使得胭脂沟风气奇差。
这话说的在理,若是大家都有好日子过,过的又盼头,虽说禁不住,但还是能让一些人振作些,不至于彻底沉沦。
李安生也知道此地是精神荒漠,民众离不开妓女、赌博与烈酒,可万事有个度,过了便是个社会问题。
“我如今想着民众日常所需能够逐步自产,另外,想些开创财源的法子,等胭脂沟略为红火些,便让刘大人上奏重开到墨尔根的驿道。”
自产日常所需以及开创财源让韦明同很感兴趣,但他的心神却完全被李安生的后一句话给吸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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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胭脂沟发展大计(1)
大家都说主角手中还没有自己的势力,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但是这些都在潜移默化之中,整个胭脂沟便是主角的初步势力,不信?走着瞧!
重修胭脂沟到墨尔根的驿道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当年胭脂沟首任金矿总办李金镛在老驿道的基础上,修筑了一条总共33个驿站长达近二千里的驿道,成为了一条黄金之路,可是胭脂沟逐渐衰败加上老毛子兵灾,许多驿道已经完全不通,想要重新修通,可不是小工程。
当年朝廷兴办胭脂沟金厂心切,又有股东出力,当然修路极为便捷,可现在胭脂沟的情形,是万万没有资金来修路的。
袁世凯刚接手胭脂沟,还没有回报之前,是铁定不愿意投入巨资来修路的,这是个大问题。
但是重修到墨尔根的驿道,好处又是显而易见的。
不仅运输与对外贸易不用受制于人,而且,还能打开与墨尔根的商路。
墨尔根是边陲进入**咽喉要道,东北边疆“边外七镇”之一,《盛京通志》称其“北负群山,南临沃野,江河襟带,上下要枢”。
由于战略地位的重要,这个时代的墨尔根在关外也是少见的除大城之外的繁华之镇,农业、手工业、商业、交通、教育发展也有较快的发展,胭脂沟能与其建立快速通道是件好事。
“如今墨尔根成为了中俄贸易大通道中的主要集散地和中转,俄罗斯商团都要经墨尔根到卜魁进行交易,也就是中俄经贸交易会,如此一来,俄人便受制于我等,在河道运输与其他事务上也就不敢过多的刁难。”
李安生说出了他的想法,既然想着将胭脂沟当成自己历练的第一站,那么就要尽心尽力,这段时间他也没少翻阅胭脂沟留存的档案文书与图书资料,深知重修驿道的必要。
韦明同是来经商的,当然明白重修墨尔根驿道的好处,胭脂沟要想兴旺,不能成为孤独绝地,而是要与外界密切的联系起来。
反过来让老毛子投鼠忌器,倒是个妙招,除非你舍得绕远路,不经这条驿道来贸易。
想到此地,韦明同忍不住要拍手叫好,这直接指出了胭脂沟的一大要害,既然河运与瑷珲驿道受制于人,那么便不搞直接对抗,而是迂回侧击,反制对方。
“虽说李金镛大人创下胭脂沟基业,功劳卓著,但有些地方我仍是不认同。若我们仍然不思改变,而是墨守成规,胭脂沟仍然只能一时之兴旺,不能长久,经不得挫折。”
林虎心头一震,李金镛在北地声威赫赫,李安生居然敢说出这番话来,要不是知道他平日里的为人,只怕会以为他是个狂妄之徒。
“这几日我反复思索,刚才也从众位口中得到印证,这胭脂沟是一块肥肉,兴旺了便更加引人觊觎争夺,不说想要摘桃子的人,即便是经营胭脂沟的人,也怕为人做了嫁衣而不敢仔细经营此地,存着捞一票就走的心思。我就不信袁世凯敢将胭脂沟当做长久的财源之地,所以我们也不能全指望他们,只能靠自己。”
“既然谁都将胭脂沟当成摇钱树,捞一票就走,胭脂沟便注定是个被搜刮被掠夺的地方,怎么都建设不起来。当年李金镛大人也想将胭脂沟建设起来,但股东分红过巨,而盘剥矿丁过甚,终究不是长久之策。”
“当年三万矿丁云集胭脂沟,堪称一时佳话,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这三万矿丁换做三万户人家在此休养生息,凭借此地黄金之富,官府组织得当,老毛子也不敢啃这块硬骨头。三万户日常所需又能刺激商事,兴旺百业,谁说不是北地一颗明珠。”
李安生侃侃而谈,这几日他逐渐理顺了思路,便打算全盘托出。
“也许兼顾矿丁们的利益很难,但我们现在从头开始,未必不能尝试下。朝廷指望不上,那么就由我们来主宰胭脂沟的命运。”
这话说的豪气干云,就连林虎也忍不住动容,连忙问道:“胭脂沟颓败又经俄人摧残,总是我等心头的创痛。我也曾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这胭脂沟如日中天之时迅速转败,竟然是一泄千里。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明白几分,但还要你说清楚些,我心里方能透亮。”
不仅是林虎,韦明同等人都有所感,这胭脂沟如果仍然走老路,不敢确保会不会再次由盛而衰。
“胭脂沟最兴旺时,不过有数万矿丁,上千家妓院,无数或明或暗的赌档罢了。试问这样的繁荣,可是你们所要的繁荣?”
韦明同默然半晌,当年他父亲的确指出过这个问题,作为曾经的老金沟金厂大股东,父亲当然盼着胭脂沟能发展起来,即便金矿采尽了,还能以此为依托,在附近重新开采新矿,而不是抽身退出,回到京城发展。
“矿丁们起早贪黑,累的跟条死狗般的出来,或许有时采的金多,工钱也多,但时常无所收获,便要过挨饿受冻的日子,如此朝不保夕。常年如此,精神上的摧残何止千万,可曾有人想过他们心里的痛。他们只是最低贱的下等人,谁会在意他们的冷暖,在意他们心灵上的需求。他们为何要醉生梦死,稍有些闲钱便要往妓女的肚皮上去透支精力,去酒肆一醉方休,去赌档寻找刺激,让他们可以不那么麻木,在寒冷的夜里,品尝人世的凄凉。”
这话李安生说的有些动情,但事实如此,残酷的现实依然在胭脂沟没有得到根本的改变。
“或许有些人听到我这话会撇撇嘴,不当回事,那些矿沟里的泥腿子贱狗们也有什么心灵上的需求么?是的,他们也是人,他们也需要安慰与关怀。若是日子过的有盼头,能够让他们赚足钱后,有别的法子生活,能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谁会愿意一领到工钱就往赌档里妓院里跑?”
“我们一直只知道从他们身上索取,索取他们拼死拼活得来的黄金,以为给他们黄金,便是等价交换了,以为这是应当的,理所当然的,可以一直这么下去。那么,我可以说,胭脂沟永远没有明天。”
李安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说起这些事来,内心便有撕裂般的痛,也顾不得其他,只想一吐为快。
林虎红了眼圈,这话犹如洪钟巨响,都敲在了他的耳边,他一直希望胭脂沟不要的那么冷漠,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是啊,胭脂沟这么多年下来,除了黄金,还留下了什么,看看老林子里多少自己走进去等死的老弱矿丁们的尸骨,看看几里地外那连绵起伏数千个的妓女坟头,这些都像刀子,每天都在我心里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