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1906 第84节

查那图当然知道程德全如今跟李二愣乃是“一丘之貉”,这事又闹不到京城去,唯一的办法是让巴义鲁来主导此事。

两人交换眼色,还未达成一致,李安生却冒出了轻飘飘的一句话,“如此便先押后几日,查大人也请勿离开瑷珲城,我会派兵丁护卫查大人的周全。另外,令郎似乎有些吃不惯牢饭,这两日正闹绝食呢,你不妨好好劝劝他,既然犯了事,便要有担当,不要跟个娘们似的,强霸民女欺压百姓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有今日呢?”

查那图直起身来,暴跳如雷的喊道:“李二愣,你莫要欺人太甚,我查家可曾对不住你?你竟要如此置我等于死地?”

这是在赤果果的威胁,查那图只觉得自己都快气疯了,分明是李二愣想要自己儿子的命啊,折磨倒罢了,用绝食的名头来生生的饿死人,实在是狠毒之极。

李安生冷哼一声,板着脸说道:“哦,是么,我何时要置你于死地了?人在做天在看,是你们自己置自己于死地,怪得了谁来?”

说着,将一叠册子扔到了查那图的身上,“看看,查大人,真是好本事啊,天怒人怨,很好。”

查那图颤抖着,用手紧紧的捏住册子,急不可耐的翻看着,转眼便脸色惨白,上头所记载的全是他们查家干过的伤天害理之事,笔笔清晰详尽,许多连他自己都记不真切了。

竟然有一百多位瑷珲百姓状告查家,鱼肉乡里为非作歹不法事,甚至还有里通外国的指证,与古辛等人所私下瓜分的田产与房产数目,显然李二愣手里捏着不少证据。

查那图顿时腿一软,几乎要坐倒在地,神情萎顿的靠在椅子上,哭丧着脸想着对策。

李二楞这是要赶尽杀绝啊,私底下搜集了这么多的状纸与证据,这案子办下来,只怕查家也不复存在了。

巴义鲁接过一看,顿时也傻了眼,一屁股的坐回了椅子上,发出嘎吱吱吱的凄惨声音,此时过度肥胖的他动作无比迅猛,连肥肉都颤了三颤。

这上头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也有份,不过,李二愣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竟然对他不闻不问,这是在离间么?

巴义鲁很清楚,如果自己仍然坚持由他来主审这案子,或者拖上些时日,与京城的后台通了气再处置,那么想必李二愣也会扔出一份卷宗来,上头也有自己的不法事吧。

查那图与巴义鲁对望了两眼,两头老狐狸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查那图向来相信巴义鲁,也依赖对方的智谋,打算让巴义鲁来做选择。

与李二愣这样的小狐狸斗,还是得靠巴义鲁这样的老谋深算之人。

巴义鲁圆胖的脸上堆起和善的笑容,呵呵说道:“那既然李大人已知会将军衙门,那么我们便先审这案子,等齐齐哈尔那边章程出来,我们便好交接,有罪也好无罪也好,都不是我等能定论的,只是将事实真相查清楚再说。”

这话清清楚楚,将李安生之前所有的迷惑手段都撇开,直接给出了一个李安生无法回避的建议,那就是他们没有定罪的职权,若副都统鄂龄在,还能定的了查那图的罪,只需要向将军衙门报备而已。

李安生也乐得如此,既然对方退了一步,也不好苦苦相逼。

只是接下来的审理过程,仍然让查那图与巴义鲁有苦说不出,虽说查那图父子百般抵赖,但解文娉确实是死在了查家,梁家的财产也确实被查那图所侵吞,这是跑不掉的。

另外,也有许多有良知的百姓前来作证,他们瞧着之前李安生对老毛子的强横,也豁出去了,盼着能够扳倒查家,还地方一片朗朗乾坤。

有了人证物证,有几件案子便是铁证如山,查家父子的罪名坐实无疑,虽说一时还定不了罪,但查那图与巴义鲁都清楚,有李二愣在,他们就翻不了案。

灰心丧气的回去,查那图就连被勒令不得轻易离开家宅也是顾不得发怒了,只是一个劲的想着是否还能挽回此事。

巴义鲁很清楚李安生早晚还会收拾自己,他可没有那么愚笨,让自己置身事外。

“如今我等皆被那李二愣牵着鼻子走,要想保全,唯有痛下杀手。”

巴义鲁一句话便说的查那图跳了起来,张皇的望了望外头,碎步上前将他书房内的窗子都关了上去,又侧耳在窗棂上听了听,确知外头没了人,才神色略微镇定些,“老哥,怪不得你刚才步步退让,怕是早就下定决心要那二愣子的命?”

巴义鲁眼睛眯了眯,肥肉抖动了两下,将肉乎乎的大手翻来覆去的瞧着,幽幽的说道:“你还看不出来,李二愣这是要我们的命。哪怕处置我们上头他逾越了些,但只要收回瑷珲城这功劳坐实,那么他便是功臣,我等只不过是他的垫脚石罢了。你生眼看看,他气势汹汹而来,必定是打定主意要收回瑷珲城的。过去不能,是因为俄军势大,又有我等牵制。如今我等都被他抓住了把柄,又刻意给了俄军一个下马威,你说说,他这不是深谋远虑算计到了极点?哼哼,所幸遇到了我,定要叫他命丧瑷珲城,算盘全落到空处。”

查那图有些兴奋,连忙问道:“只是李二愣所带兵马甚多,我等哪里是他的对手?”

巴义鲁鼻子里哼了两哼,手指朝他点了点,说道:“你呀,榆木脑袋。我等麾下旗军与心腹都冒充为胡子劫掠瑷珲城,四处举火,只要这李二愣上当四处救火并维持秩序,镇压烧杀抢掠的‘胡子’,兵力一分散,机会便来了。更何况,我们还有一张王牌呢。”

巴义鲁朝着东边的老毛子军营努了努嘴,查那图顿时醒悟过来,一旦挑起了李二愣与俄军的纠纷,双方大动干戈,杀李二愣的把握就更大了些。

“杀了李二愣,我们将罪责都推在胡子身上,程德全抑或朝廷追究,到时还不是我们说了算?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也只能怪李二愣命苦。而胡子猖獗至此,谁知道是不是跟老毛子有勾结?说不定就是瑷珲城收回来的机会,我等也好混个功劳。”

查那图向来服气巴义鲁的老谋深算,想不到给他想出如此一招,端的是绝户计,算计了李二愣与老毛子两家。

这巴义鲁平日里笑得跟弥勒佛似的,仿佛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却不料最是条歹毒的毒蛇。

李安生当然也从各个渠道收集到了巴义鲁与查那图的秉性,却不料对方正在布置着一场毒辣非常的阴谋。

一连几日,他都是带人清理废墟,搭建简易的房屋,准备迎接返家的难民。

程德全亲自带队,护卫一万多难民北上,队伍颇为壮观,现在不走,只能等到来年开春后,又是近半年时光,还误了春耕播种。

黑龙江尤其是瑷珲等地最冷的时候要在三九前后,李安生估摸着难民趁着眼下还不算太冷,赶到瑷珲之后还能准备些御寒的措施。

若是准备工作能做足了,倒也是大善事,说不定就能因此而少冻死几个人。

古辛将击毙军官一案报了上去,便不再过问此事,一味的冷眼旁观。

清军的大动作俄军也看在眼里,俄军一概不予阻拦,但气氛却愈见紧张凝重,有山雨**来风满楼之势。

双方就这么默默地呼应着,心中有数,等着**相遇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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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五章 瑷珲除暴(9)

瑷珲城李安生坐镇,轰轰烈烈的整理废墟,兴修简易房屋,并且丈量田亩,清点户口,积极的为着难民北返准备。

南边程德全也是声势浩大,由展玉伯护卫着,万余难民犹如洪流一般伴随着初冬的寒意径直往北。

两人一北一南,交相呼应,堪称近年来的大手笔,也让人看到了一老一新两位抗俄英雄的联手出击。

而京城也知晓了这一动作,外务部等几个部门都围绕着北边的这件大事而运转起来。

尤其是外务部,吵得不可开交。

谁都知道,大清朝的外务部如今是软得不能再软的烂柿子,就跟站街妓女的**一般,谁都能上去捏一捏。

老毛子军官在瑷珲被清军击毙一名,这还了得?沙俄驻华公使廓索维慈这向来唯恐天下不乱的角色当然要闹腾开来,三日一交涉,五日一警告。

不过外务部这次倒是少有的硬气,外务部尚书瞿鸿机应对自如,始终占据着上风,廓索维慈也就变成了瞎捣蛋。

这便是李安生的聪明之处,事情一发生,他立马让人过江到海兰泡发了电报到齐齐哈尔,将此事详情汇报于程德全,又经程德全之手立即知会了京城,所以,廓索维慈反而是落后于京城外务部得知了这一事件。

要是没有这一先见之明,那么外务部就只能任凭廓索维慈交涉威胁,被动的派出调查人员调查此事,一来一去,日子是耗得掉的,但是交涉时的精气神也要给耗掉,说不定就给老毛子讹诈些好处去。

这便是边防冲突时大清这方常常吃亏的地方,人家公使领事上门来兴师问罪,还不知道啥情况,只能软下三分,落于下风。

外交部门可不是经不得风浪之人能呆的,胆子小的嘴巴不能说的,注定要被当成鱼腩肥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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