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的意思,找他好好谈一谈,嗯,封他个千户,让他在你麾下效力,这已经是抬举他了。呵呵,你先不要说话,听叔父讲完嘛。布和跟苏赫巴鲁嘛,都是咱们兀良哈三卫的好男儿,兀良哈三卫一向是同进同退、荣辱与共的。你不管选了哪一个,那都是亲上加亲嘛。”
白音双眼微微一眯,不阴不阳地笑道:“银琦,你说叔父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怎么选择那得你自己拿主意。可你是朵颜卫的女王,一举一动关系重大,如果选错了人,影响的可是咱们三卫的前程。你说是不是?”
银琦心中恚怒,脸上却是一副乖巧可爱的笑容,甜甜地道:“是,银琦少不更事。接过父王这份担子后,根本不知该如何把它挑起来,全是仰仗白音叔叔,我才能稳定朵颜三卫,未予伯颜老贼可乘之机。
唉!现在伯颜虎视眈眈于外,哈剌之死又势必惹恼女真部落,我们也得用一番心思去安抚,眼下阿古达木叔叔对你我又明显有些不满,银琦也没有心思去考虑个人之事了。待这些事都平息下来,银琦的婚事……就请……就请叔父为我做主吧。”
白音一听大喜,银琦这话已是婉转地答应嫁到他们家去了。
白音哈哈大笑道:“使得,使得,侄女儿放心,叔父待你,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叔叔不会亏待了你的,这样事就让叔父来为你操办吧。哈哈哈!”
白音心怀大畅。他笑眯眯地接过银琦双手奉上的茶杯,悠然自得地呷了一口,心中想道:“这小丫头还是好摆布的。现在,只剩下阿古达木那个老家伙了,我得想个法子,怎么让那老混蛋俯首帖耳呢?”
白音还没想出制服阿古达木的法子,大门轰的一声就被人踢开了,阿古达木须发戟张、瞋目怒眉地冲了进来……
阿古达木大步入厅,一眼瞧见白音,他怒吼一声,挥刀便砍,白音吓了一跳,急忙向旁一闪,“咣啷”一声,把那茶杯带翻在地,摔得粉碎。
阿古达木横刀又砍,幸好紧随着冲进来的苏赫巴鲁挺身而出,两人刀锋相接,“铿”的一声火花四溅,两人都使足了十分力道,这一刀撞击,两人都腾腾地退了两大步。
外边冲进更多的人,阿古达木的侍卫和白音的侍卫拧眉立目,对面而立,各自手中举着锋利的刀枪,外围则是女王府的侍卫,他们一面护住银琦,一面把福余和泰宁两卫的人都围在中间。
银琦惊怒而起,啪地一拍桌子,厉喝道:“阿古达木,你做什么?”
阿古达木双眼赤红,狰狞厉目地吼道:“我做什么?白音这老贼!我就知道他想除掉我这眼中钉,挟制女王一统三卫。银琦,你上了这老狐狸的当啦!刺杀女真人哈剌的是他!昨夜派人袭我营帐的还是他!嘿,今日要我进城,半途埋伏袭击,还是出自他的主使!这个老贼,有他无我,有我无他,今日我一定要杀了他!”
白音又惊又怒地喝道:“胡说八道,我好心好意地要银琦出面,缓和你我两卫关系,我怎么会杀你?”
阿古达目狞笑道:“你还敢狡辩?哼哼!昨夜受人袭击,今日我还不知道严加戒备吗?你当我阿古达木是蠢猪?你要证据,好!来人,把证据给我抬上来。”
外边虎吼一声,布和领着几个人抬着两具射得刺猬一般的尸体走上王府大厅,把尸体嗵的一声往地上一丢,白音瞧见其中一具尸体,不由惊叫道:“把阿秃儿?”
布和双手抱臂,冷笑道:“正是你白音大头领的内总管,据说已经被人掳走失踪的把阿秃儿,原来掳走是假,化明为暗意图刺杀我才是真的。他是你最忠心的部下,你怎么说?”
白音惊疑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把阿秃儿怎么会在这里?”
银琦惊诧地道:“阿古达木叔叔,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你还承认我是朵颜三卫的首领,就说给我听,由我来处置。你们在这里大动干戈,传出去岂不让外人笑话?”
阿古达木怒气冲冲地道:“我听了你的人传讯,立即带人进城,路过城口时,路边一顶卖杂货的帐内却突然射出几支冷箭,亏得我早有防备,内着两层皮甲,才没有中了暗算,可我的手下却有几人被射死!
那帐中人一击不中,立即自帐后逃跑,他们早已准备了马匹在那里,可我阿古达木的侍卫也不是废物,这两个家伙是被我的人追击时射死的。长生天保佑,若非如此,我又怎么知道这是你白音大头领的诡计呢?”
“不可能!这不可能!”白音愕然,连连摇头道:“把阿秃儿对我忠心耿耿,绝不会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来,你说我要杀你?我杀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泰宁卫若因此叛出朵颜三卫,我们势必被伯颜猛可一一歼灭,阿古达木,你好好想一想,我会做那样的蠢事么?”
布和朗声大笑:“白音大头领,你就不要演戏了,草原上的汉子,既然做下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朵颜三卫被伯颜猛可一一歼灭?那不正是你想要的结局么?”
他倏地笑容一收,厉声道:“你早就同伯颜猛可勾结起来了,意欲把我朵颜三卫献与伯颜,是不是?”
白音大怒,喝道:“混账,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布和冷笑,一指另一具尸体道:“这个人就是证据,你敢告诉银琦他是何人么?”
那具尸体俯卧在地,布和抬脚一踢,踹在那死尸的肋骨上,那人虽说削瘦一些,也是条百十斤重的汉子,竟被他一脚踢飞起来,仰面朝天地又摔在地上。
白音愕然看去,并不认得这人模样,不禁惊疑道:“他是什么人?”
阿古达木嘿嘿笑道:“这个人是伯颜十分信任的一个板升城主,市集上有从板升中逃脱出的奴隶,认出了他的身份。伯颜最信任的手下和你最忠心的内总管埋伏在路旁意欲刺杀我阿古达木,你敢说不是出于你的授意?你敢说没有和伯颜勾结?”
阿古达木身材魁伟如山,他须发皆张的,说一句便向前猛跨一步,那股威猛如雄狮的气势迫得白音按着刀柄连连后退,由于被他气势所慑,竟不敢拔出刀来。
“明显是嫁祸!明显是嫁祸!”白音怒不可遏,愤然道:“这分明是有人掳走我的人嫁祸给我,这么简单的诡计还看不穿么?银琦,你……”
他正要拉出银琦,由她压制阿古达木,可是一扭头间,瞧见银琦稳稳地立在侍卫中间,双眸晶亮,那脸上的神采凛凛然竟然带着几分杀气,自她登上女王之位,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气势,白音不由一怔,心中倏地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白音……叔叔!我对你那么信任,你居然背叛三卫,投靠伯颜猛可?”银琦的语气森然,双眸射出凌厉的光芒,她的侍卫随着她的话,已霍然转向白音,刀剑并举,把他和苏赫巴鲁以及几名亲卫围在中间。
“我没有!我怎么会投靠……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这场布局,根本就是针对我的。你!你!你们两个,银琦,你和阿古达木联手陷害我?”白音恍然大悟,脸色阴鸷起来。
“白音叔叔,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狡辩?还要把罪责推卸到别人身上?”银琦一脸“痛惜”,真是唱念俱佳。
“哈哈!哈哈哈……”白音狂笑起来:“银琦啊银琦,你还嫩了点儿,你以为找个罪名擒住了我,就能制服福余卫么?”
他阴恻恻地道:“你太天真了。我陷在这里,福余卫里还有诸部族长,他们素来桀骜不驯,就凭你这小丫头降得住他们?兀良哈三卫一旦分裂,伯颜猛可趁虚而入,你们覆灭之日可期了,愚蠢之极!”
银琦冷笑道:“白音,我是朵颜女王,是朵颜三卫的最高头领。你私通鞑靼,出卖三卫,罪无可恕。除掉你这样的奸细,我自然有办法整合三卫!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银琦一声令下,侍卫们一拥而上就要擒人,苏赫巴鲁把钢刀一抡,“呜”地一阵骤风,击开三柄长刀,瞋目大喝道:“谁敢动手?”
“我敢动手!”话音未落,一道人影翩然闪入,自侍卫身旁如一道轻烟般袭至苏赫巴鲁身边,两只素白如玉的手掌轻飘飘在他胸口一按,苏赫巴鲁“哇”的一声大叫,庞大的身躯倒飞出去,“轰”的一声撞在合抱粗的厅柱上。
厅顶被震得灰土簌簌而下,苏赫巴鲁顺着厅柱缓缓坐倒在地,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汩汩流,可他圆睁双目,竟似毫无知觉。
红娘子负手而立,白音的侍卫手中刀锋距她的胸口不足半尺,竟然不敢刺下去。眼见如此惨状,银琦有些不忍地扭过头去。白音见此情景心胆欲裂,他惨呼一声:“苏赫巴鲁!”然后夺过一柄钢刀,像一只受伤的孤狼,狂嗥着向红娘子的头顶狠狠劈了下去。
红娘子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看着白音挥舞着钢刀迎面扑来,锋寒的刀锋映出的一抹寒芒在她晶亮的眸子里已经越来越清晰了,就像两簇冷焰。红娘子忽然一撩袍襟,一条大腿倏然扬起与眉齐高,靴尖重重地吻在了白音的胸口。
一阵骨裂声,白音倒飞出去,正撞在两柄刀尖上,“噗”的一声,白音胸前透出两截带血的刀刃,他的两名侍卫措手不及,惊恐地弃刀放手,白音闷哼一声,跌落在地。
银琦再也无法看下去了,尽管她知道今日狠心杀一人,来日便可活千万人的道理,可白音再如何贪婪卑鄙,毕竟是她从小叫过叔叔的人,毕竟没有动过杀她的念头,银琦一转身,便扑进了红娘子的怀抱。
红娘子嘴角歪了歪,一边抱住她的肩头,安慰地轻拍着,一边向阿古达木叔侄使了个眼色。这叔侄二人会意,一个箭步抢上前去,“噗噗”两声,两颗人头已被他们挽在手中。
红娘子微微一笑,说道:“女王已命巴雅尔调兵在外相候,劳烦布和大哥调集泰宁卫的勇士,会同巴雅尔大人收剿福余卫的兵器,听候女王发落。”
看到银琦扑入红娘子怀中,布和眼神便是一黯,可是那晚他已见识过红娘子的武功,知道就算和他较技,那达慕三艺冠军也必是崔鹰无异,何况他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好汉子愿赌服输,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默默无语地拱了拱手,从叔父手中接过白音的人头,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福余卫听说白音父子私通鞑靼、已被朵颜女王果断处死,还是朵颜卫大将乃仁台带着朵颜女王银琦的命令来传达的消息。族中长老为之大哗,他们正梦想着凌驾于朵颜卫之上,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族中各部落酋长群情激昂,也不忌讳乃仁台就在身旁,就开始七嘴八舌地商议要起兵报复,攻打朵颜部落。就在这时,外边探子急急来报,福余卫已被两万铁骑团团包围,来者正是近来草原上风头正劲的白衣军。
福余卫素有德望的头领布日固德森然望向乃仁台,冷声道:“白衣军兵围福余卫,可是与你们合谋?”
乃仁台泰然自若地道:“不错!白衣军首领北英王杨英大人,已决意与伯颜猛可决裂,白衣军现在不但与我们朵颜卫结成同盟,而且……北英王大人已经和我们银琦女王联姻,从此两家便是一家,同进同退、生死与共!”
福余卫众头领听了倒抽一口冷气,朵颜卫与泰宁卫联手,他们已经是很难抗衡了,如果他们和正如日中天的白衣军再结成同盟,那还有反抗的余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