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高望死死地拖着张让,哀声道。
另一边,赵忠这次算是豁出去了,带着甲士一马当先便迎上闵贡,手起剑落,便将一名家丁斩杀,身后的甲士见赵忠都拼命了,也各自奋起余勇扑上来。
闵贡虽然有才,但却并非将才,庄中仆役、家丁也都是未经训练的普通人,跟赵忠的人马打在一起,一时间也占不了上风。
不过饶是如此,也让赵忠身后的甲士士气大涨,打了一晚上,几乎都是被人压着打,这次,总算遇到棋逢对手的了。
闵贡之前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当看到赵忠的时候,心中不禁一惊,十常侍是比他致仕的罪魁祸首,闵贡自然认得,不过此时看到赵忠,闵贡第一个想到的却不是报仇,而是赵忠既然在此,那前方逃走的又是何人,那车帐之上又是……
想到一个可能,闵贡心中大急,便想弃了赵忠前去追赶张让,只是赵忠哪里肯放他过去,麾下的甲士打了一晚上,好不容易遇到一群差不多的对手,更是一个个越大越兴奋,死死咬住不放,闵贡几番猛冲,却也冲不过去,眼瞅着张让等人快要看不见了,不由怒喝连连,却无奈手下兵力不强,只能勉强打个平手,想要摆脱谈何容易?
正缠斗间,远处马蹄声响起,却是又有一支人马杀到,为首一将身长八尺有余,头顶金冠,肩披重甲,手中一杆大刀倒拖在地上,古铜色的脸庞上,一双虎目炯炯有神,胯下是一匹通体黝黑的大宛良驹,须臾间已经来到近前,看到杀在一起的两支人马,厉声喝道:“我乃凉州牧麾下大将华雄,尔等何人,报上名来。”
赵忠闻言,以为来了救兵,面露喜色,大声道:“华将军,我乃中常侍赵忠,可是董凉州兵马来了?”
中常侍?赵忠?
华雄目光落在赵忠身上,想起之前李儒的交代,嘴角一咧,双腿猛地一夹马腹,胯下宝马更快了几分,风驰电掣般的杀入了人群中,直直的往赵忠方向杀去,沿途无论是闵贡带来的家丁还是赵忠的甲士都没有丝毫的顾忌,直接撞飞,手中长刀拖在地上,不时与地面上的石头擦出火花,须臾之间,已经到了赵忠近前。
赵忠原本以为援军到来,心中松了口气,正想邀华雄联手将那闵贡绞杀,但紧跟着发觉了不对,看着直直的朝着自己冲来的华雄,心中顿时一惊,这哪像来支援的,分明是来杀人的!
“华雄留步!”只是这思索间,华雄距他一惊不足十步,手中长刀一惊被华雄提起,月光下,一抹寒光映月,在空中留下一刀惨白的光弧。
“噗~”
话音刚落,那抹光弧一惊掠过他的咽喉,赵忠眼中还带着惊怒的表情,脑袋被一股血柱冲的冲天而起。
“滚!”一刀劈了赵忠,华雄一招玉带缠腰,将刀一扫,将近处的人尽数扫飞,残肢断臂落了一地,虎目一瞪,对着一群战战兢兢畏惧不前的甲士暴喝道。
宫中甲士哪见过这等猛人,再加上赵忠已死,后方又有大批西凉铁骑分沓而至,刚刚从闵贡那里打出来的信心瞬间消散无踪,略微迟疑片刻后,随着西凉铁骑一冲,顿时一哄而散。
“你又是何人?”华雄勒转马头,看着收束护卫,冷眼看向这边的闵贡道。
“河南,闵贡!”闵贡冷哼一声,挺直了胸膛傲然道,他恼华雄不分敌我,连自己家丁也杀,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华雄看了一眼闵贡身边战战兢兢地家丁仆役,突然嘿笑道:“洛阳兵马,都是这般货色?”
“放肆!”闵贡闻言,不禁大怒,戟指华雄道:“粗鄙之辈,安知我洛阳兵马之雄壮!”
“若有机会,某倒是想要见识一番。”华雄将刀往马背上一挂,点齐人马正要往洛阳跑,却见闵贡没有返回洛阳,反而是追着那帮甲士的方向而去,眉头不由微微一皱,突然朗声喝道:“闵贡,尔等何往?”
闵贡冷哼一声,也不理会,径直带着家丁去追张让等人。
华雄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洛阳的方向,一挥手沉声道:“跟上去。”
华雄怎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这话要从张让准备杀何进开始说起。
董卓今夜收到十常侍派人送来的消息,言今夜将设计击杀何进,希望董卓能在今夜进京,帮助稳定局势。
李儒当即便道时机已至,请董卓立刻发兵,无论今夜洛阳何进与十常侍谁胜谁负,洛阳必有一场大仗,董卓此刻入京,正是最佳时机,一旦等大乱结束,洛阳逐渐恢复秩序,那就没机会了,因此,董卓令华雄率领一千西凉铁骑为先锋,先一步杀往洛阳,自己则率领其余兵马自谷城出发,紧随其后。
路上,华雄看到了张让丢掉的车架,虽然看不出太多,但也知道能坐这种车架的,绝非一般人,当下冲上去,在一众家丁的怒喝声中,一把将闵贡从人群中拎起来。
“说,前方到底是何人?”华雄双目一瞪,厉声喝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若是平时,以闵贡的脾气,便是死也绝不会低头,但此刻事关天子,见华雄蛮横,心忧天子,也只能忍下这口气,怒声道:“陛下被奸贼劫持,还不放开我,若误了救陛下的时机,你可担待得起!?”
“陛下?”华雄闻言一惊,连忙扭头看向一名心腹道:“快去通知主公,其他人,跟我追!”
一名西凉铁骑调转马头朝着来路奔去,华雄随手将闵贡丢下,带着人马便寻着踪迹一路追过去。
第八十八章 叶昭登场
月色下,张让带着仅存的百余名甲士裹挟着刘辩和刘协仓惶奔往北邙山的方向,赵忠这次十之八九是难逃一死了,张让虽然心痛,但心知此时就算杀回去,除了多送几条命,也于事无补,而且当时一时热血上头,想要共同赴死,此刻逃出来,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张让本能的想要逃脱。
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躲进北邙山,这莽莽山林,哪怕将洛阳的兵都派出来,也未必能够找到他们,等过了这段风头,他手中握有天子,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
眼看着北邙山便要到了,迎面的官道上突然出现一支人马,为首一员将领,身长八尺,一身儒袍外罩皮甲,头上也没带头盔,而是一顶敬贤冠,不似武将,却更像个士子,腰佩宝剑,马背上挂着一杆九尺长枪,微笑着看着一行人道:“让公,久违了。”
张让只觉头皮一阵发麻,若是一天前,他看到此人,绝对会兴奋无比,但此刻看到此人,一颗心,却是缓缓地沉下去。
“叶侯,好算计!”张让看着叶昭,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旁人不懂,但张让久厉官场,见惯了勾心斗角,时至此刻,怎会不明白叶昭的心思。
称病不入洛阳,看似示弱于人,却是将原本洛阳复杂的势力给变得泾渭分明,出了洛阳城之后,张让才渐渐明白叶昭为何一直不愿插手洛阳纷争,哪怕叶昭同样有机会坐到何进那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叶昭却很果断的放弃了。
不是叶昭不争,而是叶昭比他和董卓看的更远。
因为叶昭很清楚,就算在这洛阳城得到再大的权势,那都是虚的,只要出了这洛阳城,无论是他还是叶昭,都没有任何抗拒士人的能力,若是将天子、朝政把握在手,那将是四面楚歌的境地,天下之大,再无容身之处。
所以,叶昭选择了退让,让何进,让十常侍去跟士人斗,他在幕后,叶昭会不遗余力的帮他们出谋划策,帮他们对抗士人,但叶昭绝对不会直接自己站在前台来去跟士人争。
甚至张让可以肯定,叶昭通过自己,将刘协的传位诏书送到董卓手上,将董卓从西凉调到洛阳,也是这个原因,叶昭不愿意自己去跟世家对抗,却又不甘心屈居世家之下,他想要打破这个局,自己却不愿意卷入其中,所以叶昭不断将新的敌人送到士人面前。
十常侍、何进,都是叶昭的棋子,可惜都败了,从诏书送到董卓手上的那一刻,自己对于叶昭而言,就再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而董卓,将是叶昭新的利用对象。
从出了洛阳开始,张让便逐渐想明白这个道理,可惜,这个道理他明白的太晚,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杀何进,虽然双方看似水生火热,但实际上,双方却是命运共同体,何进活,十常侍便是过得不好,也能苟延残喘的活下去,但何进一死,十常侍想要掌握洛阳军权,却是妄想,因为刘辩不是刘宏,而十常侍在刘辩心中的地位,也远没有刘宏时期那般重要。
“叶卿,救朕!”刘辩看到叶昭,眼中闪过一抹欣喜。
“陛下放心,臣在这里,任何人都为难不得陛下。”叶昭心中暗暗一叹,对着刘辩一礼,随即看向张让道:“让公,你我也算旧识,昭能有今日,让公也出力不少,此时此刻,尔等已无退路,放开陛下,自此去虎牢关,昭保你无事,至于出了虎牢关如何,那便各安天命如何?”
张让看着叶昭,眯缝着眼睛道:“你当我还会再信你?”
不说十常侍名声如何,单是今日挟持天子的罪名,只要杀了他,那就是大功一件,他不信叶昭会如此轻易放过他。
叶昭自然知道张让在说什么,微笑着摇头道:“让公,叶某这双手虽沾满了鲜血,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但叶某言出必践!既然说放你一命,叶某绝不食言!”
张让死死地盯着叶昭,叶昭坦然直视,他还真没杀张让的心思,一者,张让的价值从这一刻开始已经没了,杀或不杀,于叶昭而言,意义不大,再者,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但叶昭能有今日,张让在其中确实出力不少,这份情面,叶昭想还,至于张让的命带来的功勋,叶昭还真不怎么看重。
“让公,朕可以保证,只要你不伤害朕与协,朕也不会再为难于你。”刘辩此刻出声道。
“陛下,法不可废!”叶昭挑了挑眉,对着刘辩躬身一礼,随后又看向张让道:“此刻方让公一条生路,已是昭所能做之极限,然国有国法,今日过后,朝廷会张贴海捕文书,这点,希望让公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