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人既然都不满家产分割,都觉得对方占了便宜,可对?”安排完仓库的事情,叶昭终于抬头,看向已经不知道第几批进来申诉的百姓,询问道。
“不错,父亲生前偏心,将老宅都留给了我二弟,望使君明断。”
“是偏心你才对,城东那块良田可是祖传下来的,凭什么给你?望使君明断。”
“好了!”叶昭打断两人的对话,挥手道:“既然都不满意,那就将你们父亲留给你们的家产互换,二位意下如何。”
“咦?”兄弟两人闻言微微一怔,互相对视一眼之后,向叶昭拱手道:“使君明断,我等无异意。”
“下去吧,传下一个!”叶昭对着两人挥了挥手,扭头看向钱升道:“钱主簿,这里数据不对,金秋税赋、上缴国库与留下来的未曾计算准确,本官虽未全看,但只是粗粗掠过一遍,就有三处数据出错,再改一改再交上来。”
“喏!”钱升连忙上前,小心翼翼的从叶昭手中接过竹笺,他是真被叶昭这份本事给惊到了。
叶昭开始处理案件不过两个时辰,这一个月来积攒下来的文案就已经被处理掉一半,而且绝非随意处理,其中有不少是功曹史、廷掾、县佐他们为了刁难这位新上任的县令故意做错的,他们是前任县令的心腹,如今前任县令已经被免职,叶昭接替这睢阳县令,心中自然不忿,加上叶昭年纪太轻,无法服众,这些人想给叶昭一个好看,谁知却被叶昭轻易地一一排查出来,不但没刁难成,反而被叶昭借机训斥了个灰头土脸。
不过话说这位新任县令还真是有些手段,处理起文案来那叫一个迅速,而更夸张的是叶昭断案的速度,这可不只是一个月积攒下来的,前任县令在任期间不作为,多数时间都是拉拢与当地豪族世家之间的关系,否则这一个月也不可能积攒下来这么多案子。
但到了叶昭手里,甚至不需要出去查证,便能将案件断个干脆,而且让人心服口服,只看王兴、蒋胜两个都尉崇拜的眼神,便能看出叶昭在这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里,便已经让这些人彻底心服了。
“使君,门外已经没人告状了。”王兴敬佩的看向叶昭道:“使君断案之能,实乃卑职生平仅见。”
看一份卷宗,叶昭能断三个案子,这速度,睢阳就是有再多的案子,也及不上叶昭的断案速度。
“这奉承之言,就不必说了,既然没有案件了,那就将县府中的县吏清点一下,本官到现在,还不知道本官麾下除了诸位之外还有那些人。”叶昭头也不抬的道。
“回使君,这绝非奉承之言,卑职当差十余年,这睢阳令换了足有六个,却无一人能入使君这般挥洒自如的断案。”王兴拱手道。
叶昭抬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蒋胜连忙拉了王兴一把,躬身道:“使君,我睢阳县乃是大县,又是一郡之治所所在,所以县中县吏编制要比其他普通县城多出一倍,除去各位领朝廷俸禄的县吏之外,有两百名负责维持县中治安的兵卫,这些人不归军队,只是负责维持县中治安,由四位贼曹统领,我二人作为县尉,各自带领两名贼曹,除此之外,县丞之位空缺,主簿有钱先生还有另外一位吴主簿因为身体抱恙,未曾前来。”
“嗯,本官来的仓促,也情有可原,还有其他人没到场吗?”叶昭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一旁跪坐在席上,仿佛已经睡着的刘牧一眼,心中暗自摇了摇头,询问道。
“有,少府未曾到场,他主关我睢阳县财用,此外四位廷掾没来,他们负责督乡事,是以如今大多在乡间,未能及时到场恭迎使君。”蒋胜躬身道。
“可以理解,派人通知他们,本官给他们十日时间将手中事物处理干净,十日之后,本官希望能在此处看到睢阳的大小官吏。”叶昭将最后一卷竹笺卷上交给邱迟存放,站起身来笑道:“今日本官初临贵地,便做主在城中最有名的那家归燕楼宴请诸位,望诸位能赏个颜面。”
“谢使君!”不管心中是否认同叶昭这个新任县令,但叶昭今天的表现算是成功将这些人镇住了,对于叶昭的邀请,倒是没人拒绝,纷纷答应。
叶昭来到刘牧身前,微笑着拱手道:“刘相觉得昭今日做得如何?”
“惊才绝艳!”刘牧一直眯着的眼睛终于睁开,缓缓地站起身来看向叶昭道:“不错,如此老夫走的,也能安心一些。”
“刘相要走?”叶昭诧异的看向刘牧道。
“是啊,在这里赖了十几年,今日陛下数次相招,要我回洛阳,原本,我担心这睢阳鱼龙混杂,你虽有声望,却多是伯喈荫蔽,怕你镇不住这睢阳,如今看来,却是老夫多虑了。”刘牧摇头叹道:“有你在,这睢阳乱不了,睢阳不乱,梁国也乱不起来。”
“不知这新任梁国相是何人?”叶昭忍不住问道。
“周旌,沛国名士,与前任睢阳令乃至交,你才华横溢,然锋芒太路,虽说这背后论人,有违君子之风,但老夫还是希望修明能堤防一些,虽说是名士,但此人心胸……”摇了摇头,刘牧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朗了。
“昭谨记!”
第十九章 汉帝刘宏
刘牧要离开需要向朝廷申禀,等朝廷公文下来还有一段时间,倒是不必过于担心新任梁国相是否会给自己难堪,不过刘牧的话,却让叶昭微微皱眉。
锋芒太露,这个词蔡邕不久前曾对他说过,他也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是有些抢眼,只是身在这大争之事,自己想要凭一己之力搏出一片天地,若不抢眼一些,就只能如同寻常人一般苦苦熬资历和人脉。
天下局势风起云涌,若一直等下去,等自己出头之时,怕是最终也只能沦为他人手中棋子,而无缘执棋者,没有显赫出身让自己能在开局之前便拥有足够的身份和底蕴站在执棋者的位置上,便只能去争取,而要争取这些东西,又怎能真正做到掩藏锋芒?
洛阳,南宫。
“伯喈公,你一向刚正,醉心学问,这些东西,可不像是你看出来的。”刘宏听完蔡邕的禀报,看着风尘仆仆,面露倦容的蔡邕,有些叹息道。
“不瞒陛下,这些确非臣所察觉。”蔡邕点头躬身道:“如此说来,陛下已经察觉到此事?”
“嗯。”汉帝刘宏默然片刻后,模棱两可的点了点头,突然笑道:“那不知是何人发觉?”
“是臣之劣徒,陛下可还记得三年前有人揭发太平道之事?”蔡邕躬身道。
“记得。”刘宏笑道:“就是那位两年便令马城大治,更搅动塞外风云的叶昭叶修明?”
“陛下还记得?”蔡邕诧异的看向刘宏。
“当然记得,伯喈公或许不知,如今塞外鲜卑、乌桓已成割据之势,鲜卑魁头、轲比能以及乌桓掘秃在弹汗山外呈三足鼎立之势,再加上远在辽东的丘力居,相互征伐不断,今年这塞外可是热闹的紧呢,全赖伯喈公这位高徒一手促成,你这位徒弟可是相当能惹事,如今边塞之地虽然大战没有,但因为他离开,小战反而更多了起来。”刘宏叹道:“不过以长远来看,未来十年乃至三十年内,我大汉边疆将会日趋安稳,塞外诸胡经过此番混战,怕是要元气大伤呐!”
蔡邕听得愣神,他虽然知道叶昭在北地搞了不少事,但怎么也没想到会做的这么大,如此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自己的这位弟子了。
“我倒觉得此人不像是伯喈公弟子呐,这行事作风,可是没有半点儒家弟子的风范,反而峥嵘尽显。”刘宏笑着打趣道。
蔡邕闻言苦笑道:“陛下有所不知,我这弟子自幼便对儒家之言兴致缺缺,反倒是对法家、兵家等学派兴趣颇深,臣在来此之前,便曾劝他收敛些锋芒,免得糟了人算计,落个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在这个时代并非骂人之言,而是说此人不会善终,非正常死亡都可以说是不得好死。
“我看未必。”刘宏笑道:“若朝堂上都是如伯喈公这般想法之人,还有谁会为这大汉江山做事?”
“陛下所言甚是。”蔡邕闻言只得苦笑:“那陛下是准备用他?”
“用,既然有如此人才,又是伯喈公爱徒,也算朕的半个师弟,自然要用。”刘宏笑道:“不过毕竟年轻,才弱冠之龄,将他抬得太高,反而不美,如今既然当了睢阳令,那就让他在睢阳好好磨砺磨砺,朕也想看看这位师弟在这中原是否也能够如在北疆一般耀眼,需知这中原跟北疆之局势,可是大有不同呐!”
蔡邕乃当世大儒,刘宏也曾受过蔡邕教导,因此按照这层关系来算,叶昭还真能够跟刘宏攀上些关系。
“那这太平教之事……”蔡邕现在对叶昭之事不太关心,自己这位弟子如今的地位已经足够高了,就如刘宏所说的那般,再高的官爵,对他来说,未必是好事,他现在更关心太平教之祸,这可是殃及大汉根基的。
“此事朕已经知晓,此事关系颇大,朕希望伯喈公不要再插手此事,个中缘由,日后自有分晓。”刘宏认真的看向蔡邕,肃容道。
蔡邕虽然性情刚直,但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刘宏如此一说,便已经猜到一些东西,惊骇的看了刘宏一眼,连忙躬身道:“陛下,此事关乎社稷根本……”
“蔡公!”刘宏神色中,已经带上了些许严厉之色。
“喏……”蔡邕心中发苦,他觉得刘宏这是在玩儿火。
“伯喈公一路舟车劳顿,先在洛阳歇息一些时日吧。”看着蔡邕疲倦的神色,刘宏心中一软,叹息一声道:“这朝堂之事,伯喈公暂时莫要去管,朕听说那卫家与伯喈公之女婚期将近?”
“的确如此。”蔡邕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