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汉 第90节

“若你是梁发,强攻无法破城,该当如何?”叶昭看向邱迟,耐心的解释道。

“退兵或是……”邱迟说到一半,突然有些恍然大悟,若是强攻无法破城,那接下来怕是要施展阴谋诡计了。

总算还没笨到家。

叶昭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若是钱蓦的话,恐怕不用自己说,就能明白自己的用意了吧。

黄巾军弱那是整体,但梁发既然要强攻睢阳,肯定会把手中最好的兵都派上来,抢一线先机,否则的话,梁发不会有任何胜算,在一开始,叶昭就已经站在梁发的立场上来盘算这场仗该如何打。

所以,叶昭一开始便将典韦、管亥以及身边所有能够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这第一天,定是最艰难的一天,只要这第一天撑下来了,黄巾军这一鼓气就没了,大量精锐的损失不但会让梁发心疼,更会让次日黄巾军的攻势大减,然后,梁发能想到的,大概也就只有从睢阳内部下手这一点手段了。

很老套,但也是很让人难防的手段。

“主公准备如何做?”邱迟看着叶昭,他也感觉到这件事的棘手。

“乱世,当用重典!派人去给各府主事者送上请帖,今夜相府设宴,恩施过了!”叶昭眼中闪过一抹平日里未曾有过的森寒。

“喏!”一股寒气自脊背上涌上来,邱迟跟了叶昭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从这位主公身上感受到这种寒意,生生的打了个激灵之后,连忙拱手答应一声,不敢再多问,匆匆离去。

第六十二章 重典

“攻,进攻,给我攻啊!”日渐偏西,眼看着天色已经慢慢暗下来,但接连进攻了一天的时间,睢阳城虽然险象频出,却始终未能攻破,反倒是太平教大军随着精锐损失的越来越多,攻势也逐渐弱下来。

十倍兵力,加上这梁国一带所有太平教精锐护教士都给投入进去,却仍旧无力攻破睢阳的防御,明明好几次都快要破城了,但睢阳城却仿佛这夕阳下,一位百折不挠的战士一般屹立在那里,一次次眼看着就要被击倒,却总有一股说不出的毅力让这些守城官军舍生忘死的将强猛的攻势给挡下来,最终功败垂成。

若是一开始就是一面倒的压制,梁发倒不会如此难受,但偏偏每一次,他都感觉距离城破只有一步之遥,再加把力,睢阳就能攻破,却偏偏无法攻破,这个结果,让梁发难以接受。

“渠帅,我们的将士已经撑不住了!”几名黄巾将领凑在梁发身边,苦苦哀求道:“我等已经占据七县,这梁国早晚都是我们的,何苦与那叶昭争一时之长短?”

这岂非是说,自己不如那叶昭!

梁发瞪着通红的双眼,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只是因为身世原因,不同于张角坐下那些连寒门都算不上的弟子,若非家道中落,自己未必不能在朝廷出人头地,他不会比任何人差。

但自从遇到叶昭之后,他的一切自信,被叶昭打的支离破碎,除了仓促起事让叶昭短暂受困之外,他几乎一直被叶昭压了一头,这让他很不舒服,尤其是太平教势如破竹,那些昔日被他看不起的人物一个个建立功勋,如张曼成、波才等人,只有他,被张角委以重任,在这梁国之地举事,但先是被官府擒拿,脱困后又丢了睢阳这囤积着大量辎重的要地,让梁发在其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如今更是在占据优势兵力的情况下,被叶昭据于睢阳城外不得寸进,这让梁发心中更不好受,哪怕他此刻已经看出今日想要破城,仍旧固执的不顾众人反对,再度攻城。

戮战一日未曾进食,体力也已经耗尽的黄巾军,自然没能达成梁发的期望,再一次徒劳无功的被官军从城墙上撵下来,甚至比之前溃败的更快,若非守军也已经因为戮战一日,体力消耗甚巨的话,恐怕此刻负责指挥的丁力和方悦已经一声令下发兵乘胜追击了。

城头上,看着如同潮水般退去的黄巾军,无论是守城的将士还是方悦、丁力等人,都不由的默默松了口气,黄巾军今日的攻势极猛,他们真担心最后会守不住,不过即使如此,想到明天还会遭遇如此猛烈的进攻,所有人心中都仿佛压着一块巨石一般,在安好值夜人手之后,几名将领便匆匆赶回县衙向叶昭汇报状况。

不过相比于方悦等人的担忧,叶昭却是彻底放下心来,他比其他人更清楚黄巾军的特点,说白了,就是一鼓作气,倘若这一鼓作气不能攻破睢阳,那黄巾军后继乏力的缺点便会逐渐显露出来,届时,黄巾军的攻势只会一日比一日弱,待黄巾军无力再攻睢阳之时,便是叶昭反击之日。

相比之下,叶昭更关心的还是人心的防线。

当夜,叶昭在相府设宴,以击溃太平教的理由宴请了城中大户,只是叶昭所言,却让一众城中大户沉默不语,因为叶昭这一次的要求,已经触及到他们的根本了。

“府君,这般做法,与击溃那太平教逆贼有何干系?”沉默而尴尬的气氛中,最终还是张缑率先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站起身来,向叶昭询问道。

叶昭要求城中富户拿出家中存粮来接济百姓,其实这在之前,叶昭已经提过,大家虽然抵触,但也都照着叶昭的意思去做了,至少表面上,各家各户都拿出一些粮食来赈济城中百姓。

只是这一次,叶昭有了硬性的要求,要各家拿出至少千石粮食出来,哪怕在场的都是梁国富户,也被叶昭这个要求给震到了,这千石可不是个小数目,若是拿来支援军队,他们可以理解,但现在却拿来赈济百姓,这让他们无法理解和认可。

“很重要。”叶昭肃然道:“诸位当知道,当夜太平教突然起事,我等虽然齐心协力,将其主力撵走,但仍旧有不少残余散布在这睢阳城中,官府虽然张榜缉拿,但却收效甚微。”

叶昭看着众人道:“他们藏于民间,多半都是睢阳人士,查无可查,而如今又逢战乱,不少人一夜破家,这些人整日食不果腹,极易被煽动,如今我等抗拒外敌,已是艰难,根本无力去监管城中治安,一旦这些饿昏了头的人被煽动,很容易闹出事端来,到时候,便是腹背受敌,需知再坚固的城墙,也挡不住内部的进攻,所以,本官希望,先将这些人安抚下来。”

看着张缑等人的脸色,叶昭笑道:“当然,也不是白拿,人一旦吃饱了没事干,也会惹事,我们不能给他们惹事的机会,昭希望,将这些无家可归之人聚集起来,择其精壮负责巡视街巷,按照汉军军制暂时收编,分设各级临时军职,一来可以加强城中治安,二来必要之时,也可以上城协助作战。”

“除此之外,睢阳自明日起,实行宵禁,夜间禁止任何人出门,但有夜间出行者,若无官府手令,则以乱贼视之,不论身份,立刻羁押,另外还要在各处巷口设立岗哨,睢阳全城监管,睢阳百姓五人以上聚集者,视为不轨,立刻羁押,顽抗者立斩!”

叶昭面色逐渐肃穆起来,目光从张缑脸上移开,看向众人道:“然要施行,只凭朝廷许下的两仓官粮,根本不足以完成,是以本官才厚颜希望诸位能够出资,共度难关。”

众人闻言,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郑煜看着叶昭涩声道:“府君此法之严苛,堪比先秦,恐怕……”

叶昭挥手打断道:“乱世当用重典,此乃睢阳存亡之秋,昭不敢有任何疏忽,况且此法,旨在防人心,也是暂时弹压,只用一时,并非一世,待太平教之威解除之后,自会恢复往日法度,诸位勿虑!”

张缑叹了口气,点头道:“事到如今,便如府君所言,张某愿助府君一臂之力。”

“多谢!”叶昭点了点头,抱拳一礼,目光看向众人。

张缑都发话了,一众睢阳士绅虽然心有不愿,却也知道此事之重要,也只能纷纷点头应承下来。

第六十三章 应验

就如叶昭所预料的那般,接下来的几日,那梁发虽然不间断的对睢阳城发起了猛攻,但锐气已失的黄巾军,攻势虽猛,但给守军带来的压力却反而一日不如一日,接连三天,到最后甚至黄巾军连城头都很少能够攻上去,更别说攻破城门了。

到了这个时候,梁发已经明白那日那名黄巾将领所言不差,数量的多寡真的不能完全代表战斗力,尤其是在守城的将士逐渐没有了最初作战时那种恐慌感之后,攻城的进度更加不堪起来。

夕阳的余晖释放着天地间最后一缕光明,看着那如山岳般始终屹立的城墙,梁发说不出此刻心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他只知道,想要攻破这座城池,似乎已经成了一种奢望,哪怕如今他手中依旧有着绝对优势的兵力,但这种优势,事实已经证实了之前那个黄巾将领的话语并非妄言,在最初的挫败感消散之后,剩下的只是无尽的落寞和迷茫。

太平教真的有可能推翻这个腐朽的世道吗?

这是这些天来不断在梁发心中萦绕的问题,如今的太平教,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受百姓信赖和拥护,不止是因为睢阳,哪怕在已经占据的其他几县之中,梁发从百姓眼中已经感受不到昔日那种狂热的信仰和崇拜,有的只有冷漠、麻木以及……仇恨!

虽然起事到现在,加起来也不过一月时间,但在这一个月里,太平教虽然势如破竹,但与之相反的却是在人心中的形象在不断地崩塌,梁发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太平教带来的只有灾难而不像传说中那样能为大家带来平等和自由,只是他无力去阻止和改变什么,他不知道该如何来解决眼前的困境。

睢阳那残破的城墙在夕阳下透着一股沧桑和雄浑的感觉,更像是压在所有睢阳城外黄巾军心中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渠帅,我们……”一名黄巾将领灰头土脸的来到梁发面前,看着梁发的样子,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已经尽力了,但睢阳守军的战力似乎越打越强,而连续三日没能攻破睢阳,却让睢阳城外这些太平教将士锐气尽失,本就不是正规军,更何况在作战不利的情况下,无论如何鼓动士气,就算是这些黄巾将领不太懂兵法,也看出来以目前的状态,要强行攻破已经不可能了。

“既然强攻无法攻破睢阳……”梁发回过神来,整理了心情,看着夕阳下的睢阳道:“便暂且收兵,将睢阳围起来,我会另想妙计破城。”

不管如何,自己与叶昭之间的这场争斗,要让他就此认输是不可能的,这不关是心中那股气,睢阳城中存放着朝廷的粮仓,武器、辎重都在这里,对整个太平教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战略位置,不容有失。

“喏!”

几名黄巾将领如释重负,纷纷拱手一礼,准备收兵,虽然无法攻破城墙,但只是围而不攻的话,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对了。”梁发似乎想起了什么,叫住一名黄巾武将道:“那廖淳如今何在?”

廖淳,便是当日劝谏被梁发轰走的黄巾将领。

“呃……渠帅,他不是被您派去蒙县督办粮草吗?这几日我军中粮草都是他负责派人运送的,无有缺失。”被叫住的黄巾将领茫然的看着梁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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