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汉 第96节

杜远一开始不解其意,被廖淳点破之后,恍然大悟,一拍城墙道:“好贼子,端的狡诈。”

狡诈吗?也许吧。

廖淳默默地想到,不过叶昭貌似从不以正人君子自居,行事也是奇正结合,不拘泥于手段,这种人,才是最难对付的,他们会逼得你守规矩,但通常自己不会守规矩,就比如现在……

“开门,待我出城会他一会!”沉默片刻后,廖淳沉声道。

“元俭不可!”杜远闻言大惊,连忙阻住廖淳道:“既知那叶昭没安好心,何必再见他?安知其没有诡计?”

“诡计?”廖淳苦笑一声道:“若我不去,怕是才会中计,你且看看身后的将士们。”

杜远闻言,连忙向后看去,却见周围将士目光都看着这边,一时间不解其意,却也感受到一份难言的压力,这些人的目光,明明没有任何力量,却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

“我若不去,士气必落,这一仗,已经开始了。”廖淳默默一叹,转身朝着城墙下走去。

第七十二章 游说

蒙县的城门打开一条缝隙,叶昭坐在一箭开外的地方微微眯起了眼睛,当看到一名黄巾将领出现之后便立刻重新闭起,缓缓地摇了摇头,将手中一面黑旗拿在手中把玩起来。

远处,看到叶昭手中拿起了黑旗的方悦默默地将手臂放下,显然叶昭并不认为这是个攻城的好机会。

廖淳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叶昭身前,看着四平八稳的坐在草席之上,并没有起身相迎意思的叶昭,沉默片刻后,大马金刀的坐在叶昭对面。

“使君莫要再动心思,廖淳出城前,已然安排好了后事,廖某若有意外,城中三军死守城池,等待援军。”看着叶昭,廖淳先行开口道。

“廖将军还真谨慎。”叶昭笑着给廖淳和自己分别满上了一杯清酒,举起酒觞一饮而尽,微笑道:“要破此城不难,本官也没必要用这等手段,廖将军太过多心了。”

“谨慎并无错。”廖淳默默地端起酒觞,看了叶昭一眼,最终抿了一口道:“战场之上,谁能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何事,倒是使君敢这般单独来见在下,却让廖淳意外。”

“邱先生也学过些剑术,本官剑术也不差。”叶昭给自己重新满上道:“若廖将军有歹意,本官觉得自保还是有余的。”

一旁的邱迟闻言,连忙装模作样的手握剑柄,直视廖淳,直视那样子,实在缺乏威慑力,廖淳甚至都懒得看一眼。

“使君若是想要劝降,就免开尊口了。”廖淳压根没看邱迟,只是盯着叶昭肃容道。

“年纪不大,说话却是老气横秋。”叶昭打量着廖淳的脸色,虽然严肃,但面容间透着几分稚嫩是怎样也藏不住的,恐怕都没自己岁数大。

“这话从使君嘴中说出,缺乏说服力!”廖淳无语的看着叶昭,对方也很年轻,但说话做事,却极具城府,哪像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不一样的。”叶昭失笑着摇了摇头,有些东西,装出来的永远没法跟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想比:“不降便不降吧,蒙县不过一小城,如今更是三面环敌,被睢阳、虞县以及宁陵三县包夹,难有作为,相比于此,本官对你的身世更好奇。”

“我?”廖淳不解的看向叶昭。

“不错,关于你的情报,所知不多,从收降的黄巾军将领中得知,你乃荆襄中卢人士,而且有表字,元俭可对?”叶昭点了点头道。

“不错。”廖淳点了点头,这并没什么好隐瞒的。

“中卢有廖姓一族,世居沔南,也算是荆襄望族,数代皆有人出仕,按理说,你当算世家,本该报效朝廷,却不知为何反入了太平教,助纣为虐?”叶昭看着廖淳,笑问道。

“朝廷腐败,宦官乱政,天下……”

“这些就不用说了,高层的事情,你我立于山底,焉知山顶之真相?”叶昭摆了摆手,打断廖淳的话道:“我只问你为何要助这太平教?”

“太平教教义乃……”

“行大顺之道,以教救世赈民,可对?”叶昭笑着打断了廖淳的话。

“不错。”廖淳沉默片刻后。

“那结果呢?太平教举事至今已有月余,本官看到的与那教义之中所言,大相径庭呐!”叶昭叹了口气:“黄巾军只知劫掠,不事生产,所过之处,犹如蝗虫过境,而且内中良莠不齐,而且,一开始,太平教只杀贪官,姑且不论那些人是否是真的贪官,但在这一点上来说,还是颇得人心的,所以起事之初,太平教势如破竹,不过只是官府劫掠的钱粮,显然不足矣支撑偌大太平教,所以他们的目标开始转向世家、豪强。”

叶昭看着廖淳道:“再然后呢?世家豪强纵使再富有,粮食也有用完的一天,而据我所知,太平教治地不事生产,而且无度壮大,裹挟百姓以壮声势,没人种田以后,太平教吃完了世家的粮食又该如何生存?就算让他们侥幸赢了,到最后,在世家、豪强都不复存焉之时,是否会将爪牙伸向百姓火势曾经的袍泽?”

“朝廷就是再腐败,也总还有一条活路在,但若是让太平教得了天下,本官看到的不是太平盛世,而是一片人间炼狱,这便是元俭的理想之世?”

廖淳沉默,并非无言反驳,而是叶昭所言,正是这些时日来他所担忧的事情,太平教在仓促爆发之后,虽然势如破竹,但隐患却是不断被埋下,否则叶昭就算再厉害,黄巾军就算再无能,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叶昭扭转了局势。

民心变了,太平教如今虽然声势浩大,但根基反而不断被削弱,这才有数万黄巾军被叶昭不到十分之一的部队追着打,毫无斗志,就算如今声势再大,也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正是看出了这一点,廖淳没有反驳,而是用沉默代替,半晌之后,才抬头看向叶昭:“说这许多,使君还是来招降的。”

“自然。”叶昭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廖将军之能,还有身世,又何必跟着张角一起走向绝路?据我所知,张角用人,也并非如传闻中一般人人平等,而是用人为亲,其弟子大多身居要职,反而似廖将军这般才干之辈处处被打压,尤其是廖将军的身世,如今在这黄巾军中更显尴尬,此时不降,难道非要待黄巾灭亡之日或是黄巾军祸及家小之时再思退路?”

“使君未免危言耸听。”廖淳站起来,皱眉道。

“廖将军是个人才,也不像一个笨蛋,本官所言是否可能发生,该有自己的判断,本官就不多说了,言尽于此,廖将军既然想要拖延时间,本官就随你心意,给你三日期限,三日之内,我不攻城,但若三日之后,廖将军还无法作出决定,本官就当廖将军决意与那太平教愚忠,届时将再无缓解的可能,届时你我胜负,便各凭本事吧。”

说完,叶昭站起身来,朝着廖淳一礼道:“就不多留了,是战是降,希望三日之后,廖将军能给本官一个满意的答复。”

第七十三章 诏书

蒙县的城门再度谨慎的开启、关闭,依稀间,在城门开合的那一瞬间,能够看到城门后面兵家森森,杀气弥漫。

这廖淳,或许能力未必拔尖,但就这份谨慎,也绝不像早死之人,只是这样一个人物,为何没能青史留名?

叶昭有些不解,有才但未能名留青史,叶昭是相信的,就如自己前世,多少比自己厉害的人物死在自己前头,最终始终奉行着猥琐发育的自己在那场长达十年的人类浩劫之中,成了最后的一方霸主。

但像廖淳这种谨小慎微又颇有才能之人没能在青史之上留下一笔有些说不过去,这样的人,应该长命才对。

回到军中,叶昭下令收兵,众将离开之后,只剩下丁力、典韦以及邱迟这些心腹的时候,邱迟才迟疑的看向叶昭:“主公,就这样放弃进攻?”

“我军久战疲惫,给他时间,也是给我们时间,而且……”叶昭扭头看向丁力道:“传令三军,后日午时一过,若那廖淳不投降,便立即攻城!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呃……”典韦挠了挠头:“既然说是三天,为何要提前发动进攻?要不现在就攻也能打个措手不及。”

“今天,明天,后天,不是三天吗?”叶昭看了看三人,坐下来道:“而且如今那廖淳并未尽信于我,城中黄巾军正是最警惕之时,此时若攻,就算攻下,我军也会损失惨重,而且未必能够攻克,还要招个无信之名。”

“黄巾军气势可一不可再,加上两天懈怠,就算那廖淳不信,普通将士也会不自觉的心生懈怠,正是破敌之机。”

还是无信啊。

“按道理来说,过了后天午时,就算是第三天了,本官先前,也并未与那廖淳说怎样算是三天,可能他的理解与我有些偏差,这可不能说我无信,只能说他们悟性不够。”末了,叶昭微笑着看向众人道:“各自去准备吧。”

“喏!”众人哑口无言的看了叶昭一眼,各自躬身领命而退。

另一边,廖淳回到城中,也是松了口气,招来城中一干黄巾将领将与叶昭的谈话说了一遍,当然,对于太平教的探讨这种跌士气的事情廖淳没说。

“那叶昭狡诈如狐,不可轻信!”杜远皱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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