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则是从身后的边城手里接过一个篮子,从里面找出两块砚台递向了伊逍和白庚,笑道:“师伯没什么好送你们的,就送你们一块砚台,好好考。”
四四方方的砚台初瞧上去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是刻在顶端上的“端溪贡珍”四个大字却是实打实的证明了这两方砚台的来历。
见伊逍和白庚瞧向自己,杨少峰直接从朱瞻基手里接过砚台塞到伊逍和白庚的手里,说道:“记住喽,你们师叔送什么东西就尽管收着,越珍贵的东西越要收,别跟他客气!”
伊逍和白庚这才收下了砚台,然后向着朱瞻基作揖拜道:“学生谢过师伯!”
贡院里面,王洪摸了摸脑袋上已经所剩不多且已花白的头发,忍不住就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就这一次,最后一次,主持完这次的会试之后就告老还乡,再也不待在顺天府这破地方了,夭寿啊!
锦衣卫千户林安瞧了瞧王洪,见王洪一副愁肠百转的模样,忍不住问道:“王检讨如何这般模样?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么?”
王洪哼了一声道:“顺心?永乐十三年,你那个好女婿参加会试,一篇狗屁不通的文章写下来,老夫差点儿人头不保。
永乐十五年顺天府乡试,你那个好女婿的两个学生参加乡试,老夫又掉了无数头发。
如今终于到了永乐十六的会试,你那个好女婿的两个学生又要来参加会试,你说老夫有什么顺心的?”
被王洪噎了这么几句,林安倒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的宽慰道:“天下人谁不知道你王检讨主持会试之时出了个杨六首?这是好事儿啊。如果你要是觉得不开心,回头老夫寻个由头,把我女婿打一顿替你出气,如何?”
王洪哼了一声道:“罢了,罢了,老夫也就是这么一说,眼下还是会试要紧。”
抬头瞧了瞧天色,见东方已经露出了一抹鱼肚白,王洪便起身对着林安说道:“走吧,该开龙门了。”
随着龙门的打开,伊逍和白庚也再一次向着杨少峰的朱瞻基躬身行礼,然后跟着其他的学子一起走了贡院,贡院的门前也因为学子们的入场而空了下来,就剩下杨少峰和朱瞻基两个人还站在那里。
直到贡院大门慢慢关闭之后,杨少峰才问道:“这次会试的题目是什么?”
朱瞻基道:“想不到你居然能忍到现在才问。当然,你就是早问我,我也不会告诉你。”
杨少峰呸了一声道:“我早问你干什么?难道我还能问了题目再告诉他们两个不成?我还要不要脸了?”
朱瞻基呸了一声道:“你本来就没什么脸!这次会试的题目很简单,论倭国久不来朝,当何如。”
杨少峰一愣,转而低声问道:“老纪那边有消息传回来了?”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有银矿,而且看样子还是个富矿。夏部堂这两天正吵着百姓苦倭寇久矣,要皇爷爷出兵讨伐呢。”
“呵,”杨少峰冷笑一声道:“不愧是夏老抠,看人家家里有银矿,他也不喊着国库空虚了。”
朱瞻基道:“空虚个屁!夏老抠说国库里面有的是钱,再不拿出去花,只怕银子都要长毛,串钱的绳子都要沤烂了。”
“他一个穷逼户部尚书,真好意思这么说?”
“那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朱瞻基反问一句,说道:“有银矿啊,这要是不把那银矿给他夏老抠弄回来,这不是挖他的心头肉吗?再说了,你不早就惦记上人家的银矿了么?”
“夏老抠真不要脸!”
“嗯!你也一样!”
第一百九十章 自寻死路
没有丝毫的意外,伊逍和白庚顺利的通过了会试,又顺利的通过了三月份的殿试,并且被授为翰林编修,从此成为大明帝国官僚阶级的一员。
也就是说,伊逍和白庚这师兄弟两个从一开始就是从正七品的官员,比杨少峰这个当老师的还高了足足四级!
杨少峰倒是无所谓,反正已经习惯了——无论自己怎么折腾,立了多大的功劳,这官职始终就是个待诏翰林,根本看不见升职加薪的希望。
真正让杨少峰比较感兴趣的,是朝鲜准世子李祹直接跨过了轮椅,直接躺在了担架上:
朝鲜以矿山、关税为抵押,向大明借贷一千万贯宝钞的无息贷款,用于朝鲜的学堂及河道桥梁等工程,分期五十年还款,每年还二十万两白银;
大明在户部下面组建一个对外贸易司,负责向朝鲜提供合格的水泥等物资;
由礼部牵头,组织一批掌握了拼音的大儒前往朝鲜去教授拼音和儒家经典;
由五军都督府牵头,负责向朝鲜派遣一个百户所,替朝鲜培训军队的纪律及作战能力;
另外,大明向朝鲜租借济州岛九十九年,以其为大明东海舰队的军事基地,同时负担起朝鲜的海洋防务,军费由朝鲜承担;
鸿胪寺将在朝鲜设立使馆,派遣使节,开放朝鲜与大明的民间商业往来,如果发生商业纠纷,无论朝鲜商人还是大明商人,都由大明驻朝鲜使馆全权处理,以大明律为准;
反正二十一条是什么样,这份大明-朝鲜友好互助条约就是怎么样的,只不过其中许多东西都改头换面了一番,变得好看了一些而已。
更重要的是,朝鲜很容易的就接受了这一切——朝鲜原本就是大明的藩属,这些条款跟原来的区别并不大……
除了《大明-朝鲜友好互助条约》的达成之外,另外一件让杨少峰感兴趣的事,则是足利义持那个傻缺不知道是抽疯了还是被刑部员外郎吕渊给忽悠傻了,又或者是被他听到了什么风声,居然派了萨三州刺史岛津滕存忠来大明进表谢罪。
“日本蕞尔小邦,自臣祖父以来受朝廷命,沾被恩德不敢背忘,比因倭寇旁午遮遏,海道朝贡之使不能上达,臣自知有负大恩,而境内之人肆为鼠窃者,皆无赖逋逃之徒,实非臣之所知。既尽为天兵所擒,皇上天地之量,父母之恩,曲赦其罪,悉皆遣还,臣之感戴莫尽名言,伏望贷臣之罪,自今许其朝贡如初,不胜虔恳之至。”
跪的很整齐,舔的很用心,以至于朝堂之上许多大佬都开始替倭国说话。
可惜的,这些大佬们前脚还在劝朱老四“准其所请”,结果后脚就被倭国狠狠抽了一耳光。
永乐十六年五月癸丑,金山卫上奏,有倭舡百艘,贼七千余人攻城劫掠……
源义持在四月末的时候上表谢罪并请恢复朝贡,五月初的时候就有倭寇跑去金山卫攻城劫掠,从时间上来判断,大概就是源义持前脚派出了使者,后脚这些倭寇就跟着出发了。
这就乐呵的很了。
跟没有倭患的螨清不同,倭患这个概念几乎是从朱重八时期开始,一直贯穿到朱由检挂在老歪脖子树上的那天,虽然中间消停过一段时间,但是也没消停几年。
当然,人家螨清没有倭患并不是因为海防有多牛逼,吓得倭奴不敢来犯,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建奴沿海迁界,生生把一个海岸线最长的国家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内陆国家。
所谓沿海迁界,简单来说就是螨清划定一个濒海范围,从濒海三十里左右,到濒海四十里、五十里、乃至到二三百里不等,设立界碑,乃至修建界墙,强制处在这个范围内的沿海居民迁移,有敢不迁移的,杀无赦,有敢越界的,也杀无赦。
总之,让距离海边三十里到二三百里不等的整个沿海地区都成为一个无人区,如果螨清统治者觉得迁海的距离太近,还会下令迁的更远一点。
还有,沿海迁界绝不是像《糠稀王朝》里面演的那样儿,姚启圣这个老瘪犊子在海边演上一出戏,老百姓就跪在他的身后同意迁移,清军还他娘的用轿子抬着老大娘。
那是扯王八犊子的,是一些贱人搞出来美化某些王八犊子的。
“令下即日,挈妻负子载道路,处其居室,放火焚烧,片石不留。民死过半,枕藉道涂。即一二能至内地者,俱无儋石之粮,饿殍已在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