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讽过朱瞻基之后,杨少峰又接着说道:“大棚这个东西就适合用来种菜,而不适合用来种粮食。
实际上,达官贵人们拿钱来买了菜,玩大棚种植的百姓就能多赚些钱,赚来的钱买粮食,岂不比大棚种粮食更为划算?”
朱瞻基摩挲着下巴道:“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可是粮食呢?粮食依然需要有人种才行,如果天下人都学你一般折腾大棚,那还有什么人愿意种地?”
杨少峰呵的冷笑一声道:“玻璃!玻璃这玩意什么时候烂大街了?什么时候普通百姓也能玩得起了?
咱们玩大棚种菜,那是真金白银砸下去的,其他的别说普通百姓了,就算是那些豪商巨富,又有几个能砸得起玻璃的?更别提玻璃一旦破损,就有可以赔的血本无归。
省省吧,还是先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了,好好琢磨琢磨该怎么从仁和还有海宁那里弄百姓过来才是正干。”
朱瞻基却道:“我觉得这事儿还是不太靠谱。
别忘了,现在即墨缺劳工,人家仁和还有海宁那里同样也缺劳工,真要是修补海堤,需要的劳工缺口只怕比即墨还要大一些。”
杨少峰道:“他有地么?贱籍的百姓那么多,来了即墨就分地的政策摆在那里,他们就不心动?”
……
大明的官员显然没几个好鸟,仁和县和海宁县的知县更是坏鸟之中的佼佼者——重修海堤,用人的需求不比即墨小,你姓杨的想要来本官的治下糊弄百姓去做劳工?
腿给你打折!
杨少峰顿时怒了!
王八蛋,替你们分担百姓,你们不念着本官的好儿也就算了,还他娘的捆住百姓不让百姓来即墨做劳工?
彼其娘之!
朱瞻基瞧着跟二狗子一样转圈的杨少峰,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痛快:“咋样儿?当时我就说吧,人家仁和还有海宁县同样缺劳工,不光是你这里缺。”
杨少峰转着圈子道:“他娘的,他们不让普通的百姓来也就算了,那些贱籍改成民籍的百姓也不让来,他们也太过分了吧?”
朱瞻基道:“有什么过分的?就许你拿着一大堆的好处去诱惑人家治下的百姓来即墨,就不许人家使些手段留下百姓?
再说了,他们能暂时留住百姓,可是他们还能把百姓强留一世?没有足够的土地分配,那些想地都快想疯了的百姓自然不会傻傻的留在那里,到时候该来即墨的,估计还是会来即墨。”
杨少峰这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说道:“少扯那些没用的。贱籍改民籍的百姓不少,咱们即墨的土地未必够用,估计到时候还要想其他的办法”
第二百五十九章 招人恨啊
许霞先生曾经说过,钱能解决的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除非没钱。
就像朱瞻基说的那样儿,海宁县和仁和县能扣着百姓一时,难道还能扣着百姓一世?
就算他们真是王八吃秤砣一般的铁了心扣着百姓不放,对于手里握着一百万贯贷款的杨少峰来说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毕竟,顺天府那边就有大量的劳工,远在交趾的李彬还在不停的搜罗劳工,就连倭国那边也能提供大量的劳工过来。
而在这些劳工里面,像交趾劳工和倭国劳工都是完全不用给钱的,最多也就是个包吃包住。
除此之外,那些喜欢上了在工地干活挣钱的大明百姓是需要给工钱的,每个人每天十五文的工钱,这个没办法少。
而且杨少峰还打算给一部分表现极好的鞑靼劳工和瓦剌劳工转正,让这些被瓦剌抓来的鞑靼人,被鞑靼抓来的瓦剌人,也能和大明的百姓一样拿工钱,甚至慢慢的拥有大明的户籍。
毫无疑问,这些人现在是在大明出苦力没错,可是好歹也是能吃饱穿暖,对比起以往在草原上食不裹腹衣不蔽体的穷日子,现在的生活无疑就像是在天堂一般。
这些人会感激给了他们活路的大明,会感觉给了他们吃穿的杨少峰,但是这些人却会暗中记恨着当初把他们抓来大明的阿鲁台和马哈木等人。
很显然,随着越来越多的“草原劳工”转化成大明百姓,阿鲁台和马哈木也会越来越乖巧。
当然,杨少峰敢拿着干仁后小松和足利义持的脑袋对天发誓,自己做的这一切绝对是出于公义,而不是出于坑人的私心。
人心这个玩意儿,向来就是个很复杂的东西。
……
邓真几乎都快要麻木了——现在已经丝毫看不出来有什么官老爷的架子,也不像个读书人,黝黑的脸庞反倒是像个真正的苦力民夫一般,就连身体也照比往常壮实了许多。
杨少峰这个人确实挺可恨的,比如说经常牵着一只牛犊子大小的獒犬在工地上晃悠,比如经常在工地上骂骂咧咧的,比如经常和皇太孙两个人在工地上烤羊腿烤生蚝烤虾烤一切他们能想到的东西。
尤其是最后一点,那是真的招人恨——工地上的饭菜再怎么香,骨头汤再怎么好喝,也没有烧烤诱人……
然而再怎么心中暗恨,实际上也是没有半点儿鸟用,人家该遛狗的照样遛狗,该烧烤的照样烧烤,从来都是一副我从我素的模样。
而邓真又不得不承认,除了放浪形骸和有失体面这么两个罪名之外,自己根本就没有找到能弹劾杨少峰的地方。
在工地上混了几个月,跟许多即墨的百姓都混熟了的邓真,其实心里很清楚,杨少峰这个人看上去不是什么好东西,实际上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即墨的百姓偏偏就吃他这一套。
在许多百姓看来,官老爷嘛,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要是天天跟普通人一样喝糠咽菜,那才不正常呢!
尤其是咸蛋知县这样儿的,你管人家遛不遛狗的干什么?人家没放狗咬人吧?你管人家烧烤不烧烤的干什么?人家没从百姓嘴里抢食吃吧?
反倒是这些在工地上出苦力的青壮,顿顿有肉有菜,大鱼大肉的吃多了,日子比往常种地的时候不知道要强了多少!
还想怎么样?
同样的问题,朱瞻基也问过杨少峰,而且是拿着杨少峰当初教训伊逍和白庚的说法来问的杨少峰“子曰,先之,劳之,曰无倦。现在咱们这么干,是不是有点儿招人恨?”
杨少峰当时也是很确定的点头,然后继续死性不改的跟朱瞻基一起跑到工地边上大吃大喝。
再怎么招人恨又有什么关系?
什么时候办什么事儿,在什么山就得唱什么歌儿——现在是需要身先士卒去带动百姓劳作的时候么?
非得跟百姓一起同吃同住同劳动,急百姓之所急,想百姓之所想,事事身先士卒,做好表率,起带头作用?
扯蛋!
和中堂说的好啊,官都救不了,还救什么民?
官员没有个官员的样子,还指望着他们能好好对待百姓?
至于现在干的这些招人恨的破事儿,不过是做个样子给百姓们瞧瞧,让他们知道读书到底有多重要,省得一个个的沾了便宜还唧唧歪歪的。
邓真不清楚杨少峰的这些理论,更不知道和中堂的至理名言,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等着月底的时候结了近半年的工钱,然后骂骂咧咧的回京城去了,顺便把一路上其他州县的官员给喷了个遍——凭什么即墨的百姓就能大鱼大肉,其他地方的百姓就只能吃糠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