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仅仅是一线生机罢了。
与其去玩命搏那一线生机,反倒不如劝着黎利离开安南,无论是去占城还是往西去缅甸,最终的结果都要比现在强上无数倍。
和范文巧互相对视了一眼,陈元扞便对黎利躬身道:“王上,此次疫情原本就是因为明军使臣前往占城而惹出来的,此时投降,王上何以面对安南百姓?”
范文巧也躬身道:“王上三思。安南百姓苦明久矣,王上振臂一呼而安南百姓景从,如今王上降明,又置安南百姓于何地?
所以,臣以为王上与其投降明国,不如趁此机会直接西进缅甸或者南下交趾,也省得安南百姓误解王上啊!”
陈元扞躬身道:“臣以为疫情原本就是因为明国使臣南下占城而起,现在前往占城,只怕占城的疫情比之安南更甚三分,倒不如直接趁着明军现在无暇他顾的时间西进缅甸?”
陈元扞的话音落下,整个“大殿”之中的其他大臣们也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听着殿中的大臣们开始争论究竟是应该直接西进还是先干掉哀牢国之后再西进缅甸,陈元扞和范文巧对视一眼,都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撺掇着黎利现在投降,那么究竟是干掉哀牢之后再西进缅甸还是直接西进缅甸,那都没有关系。
被殿中的文武大臣们这么一劝,黎利也陷入了两难之境。
从本心上来说,黎利更想投降,只要降书上的态度诚恳一些,言辞再恳切一些,自己好歹也能捞一个归顺侯的爵位,一身的富贵就算是保住了。
可是现在殿中这些文武大臣们的态度,又让黎利有些迟疑——
一旦自己现在就急不可耐的想要投降,这些人会不会先干掉自己,然后再拿着自己的人头再去投降明军?
琢磨了半晌之后,黎利才阴沉着脸道:“先攻哀牢,再进缅甸。”
陈元扞顿时大喜,带领着“大殿”之中的文武大臣们一起向着黎利躬身道:“王上英明!”
黎利的脸色却丝毫没有因为陈元扞等人拍马屁的行为而变得好看:“就算是要西进缅甸,现在也要商量商量该如何解决眼前的疫情。
卿等的奏报,寡人已经看过了,现在军中染疫者十之二三,外面百姓染疫者十之五六,若是就这么一走了之,那些染疫的将士和百姓又该怎么办?”
陈元扞低头琢磨了半晌,抬起头道:“王上,臣有一计,或许可行。”
得了黎利的允许之后,陈元扞便斟酌着道:“明军之前不是在招降我军士卒么?说是只要在工地上好好劳作十年便可免罪。
既然如此,王上可下令让染疫的士卒去向明军投诚,若是明军接受他们的投诚,便需为他们治疗,他们自然也就能活下来,那些染疫的百姓也是同理。
若是明军不接受他们的投诚,他们心中自然也会更加痛恨明军,赖在明军周围或许可将疫情传给明军,对于王上来说也是一举两得?”
被陈元扞这么一撺掇,黎利还真就下令让染疫的叛军士卒和交趾南部那些暗中跟叛军还有搅和的百姓赶到乂安或者就近的城池去向明军投降。
而明军的做法也让黎利和陈元扞等人跌破了一地眼镜——照单全收!
无论有叛军士卒和交趾百姓跑去投诚,明军都一概收下然后就地安排在城外分散隔离,根本就没有陈元扞想象之中的明军拒绝接受投诚的场面出现。
当然,投诚的这些叛军士卒和百姓自然是不可能像乂安城中那些死心踏地跟着大明走的交趾土人一样的待遇。
先是就地安置在城外隔离,接着便是防护严密的明军士卒开始进行安置点的消毒,然后就有大夫开始对这些人进行诊治,既不会彻底治好,也不会让这些人死掉,反正就是这么拖着。
接着就有人打算卖掉黎利——
给大明皇帝纳粮和给黎利纳粮并没有什么不同,反正都是纳粮,而且这些人发现投诚大明之后,要交的赋税反倒比之前要交给黎利的赋税还要少一些!
更何况,在生死关头,黎利让自己这些人冒着被明军射杀的风险跑到明军控制的城下等死,而大明则是安排了医生和药物,等于是大明给了自己这些人一线生机,那为什么不能卖掉黎利?
就算不能换来一身的荣华富贵,最起码也能让自己一家免了去工地上做劳工的命运吧?
只是让这些人失望的是,大明似乎并没有对黎利进行清剿的计划,尽管对于这些出卖黎利的人都给予了奖励,然而所有的明军军队却又按兵不动,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黎利倒是不清楚这些人已经打算卖掉自己了,只是在安排了这些人去投诚之后,黎利就已经带着剩下那些没有染疫的士卒直奔哀牢国而去。
……
元艮先生曾经说过,理想很丰满,但是现实很骨感,选择了拥抱理想的人往往会被骨头硌醒。
“寡人想要知道,这哀牢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好不容易带着三十万五军跑到了哀牢国的边境,却发现哀牢国的城池上面竖着一面面的明字大旗,倒好像这里根本不是哀牢国,而是大明的城池一样!
更让黎利死活想不明白的是,像这样儿的城池根本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几乎所有的哀牢国控制的地盘都已经竖起了明字大旗!
这种莫名其妙的局面,让黎利死活都想不明白:“派出探子去给寡人查!查明白!”
第三百六十三章 朱老四教子
朱老四随手就将哀牢国国主的奏章还有锦衣卫报上来的一大堆密报都扔给了朱高炽:“你看着办吧。”
朱高炽拿着哀牢国国主的奏章翻来覆去的看的好几遍,脸上依旧写满了难以置信:“儿臣觉得这其中有些问题。”
朱老四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道:“继续,说下去。”
朱高炽道:“哀牢国肯定是打不过黎利,担心这疫情也属应当,可是这么急冲冲的跑来要求内附成哀牢布政使司,连其国主都要放弃王位,还说已经让各地换上了大明的旗帜,是不是有些……”
扯蛋这两个字,朱高炽没敢当着朱老四的面说。
可是事实就在那里明摆着,哀牢国国主的奏疏里面就是哭着喊着的要把哀牢国变成大明的一个布政使司,其本人连王位都不要了,就一门心思的想要到大明居住,这事儿怎么看都怎么扯蛋。
毕竟哀牢国跟鞑靼和瓦剌的情况还不一样。
鞑靼和瓦剌的情况比较特殊,属于先是差点儿被朱老四揍到连亲妈都不认识,接着又差点儿被杨少峰给坑的连牧民都指挥不动,再加上鞑靼和瓦剌原本对于国家这个概念的认识就没有那么清楚,所以才会出现阿鲁台和马哈木等人赖在顺天府不走,放任大明接管草场的局面。
可是哀牢国好歹也是深受中原堂口熏陶多年,立国也有几百年的时间了,虽然自身弱的一批,连黎利都能把哀牢国按在地上摩擦,可是怎么看也没到了申请内附的份上。
朱老四却是呵了一声道:“朕说了,朕不管,你自己看着办。同意哀牢国内附,那么该如何策封哀牢国国主,该如何改国为省,你要给朕拟出个方案来,如果不同意,直接回了就是。”
朱高炽迟疑道:“那锦衣卫的这些密报?”
朱老四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烦,训斥道:“朕说过了,你自己看着办!还有,黎利既然已经主动往缅甸去了,剩下的事情你就该有个决断,到底是直接进兵缅甸追剿黎利,还是等着交趾彻底平定下来之后再去追剿黎利,同样由你决断,朕还是不会插手。”
见朱高炽依旧满脸懵逼的模样,朱老四忍不住呵了一声道:“怎么,你不愿意?”
朱高炽迟疑着道:“儿臣不是不愿意,只是……”
朱老四道:“没什么可是。朕已经六十五岁了,再有五年就七十了。想来以你的聪慧,应该也能猜到朕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