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胡广提到解缙,金幼孜的脸色便有些不悦,淡淡的道:“还提他作什么?如今已近年关,却不妨说些喜庆的事情。”
……
杨少峰一脸懵逼的望着无心,满脸的难以置信:“我?万全右卫?而且我这次没升官,顶着个从九品的待招翰林,手底下却是一堆从五品到正九品的下属?”
彼其娘之啊,本公子这还纳闷呢,朱老四怎么忽然带着太子和朱高炽跑回了行在,原来是扔给本公子一个大麻烦,没脸见我!
心中暗呸了一声之后,杨少峰才接着道:“陛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吩咐?”
无心干巴巴的笑道:“没了,陛下说,什么事情做得,什么事情做不得,你心里应该有数,他老人家就不再多说了。”
杨少峰嗯了一声,开口道:“边市那边到底怎么个情况?自当初和扯里帖木儿商谈之后就没多少动静了,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儿?”
无心道:“还能怎么回事儿,一个边市从商谈到开启,可不像您说把杨家庄子给推倒重建那么简单,光是选址就能扯上一段时间,再加上修建边城,调派卫所,这一来二去的,可不就拖到现在了么。”
杨少峰顿时大为不爽,忍不住呸了一声道:“光一个边市,就能从五月份拖到年底,也不知道户部和工部那些人是干什么吃的。”
无心道:“您小点声儿!”
左右打量了一番,无心又低声道:“咱家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状元公去了万全右卫倒是没什么,纪纲没有让吴明离开,其实就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
但是有一点,咱家却不得不提醒状元公——别管有什么大小功劳,该上书表功的时候一定要上书,千万不敢让陛下把您给忘了!”
见杨少峰满脸的不以为意,无心顿时有些急,低声道:“您想想解缙!当初真正恨他不死的,其实就胡广一个!”
杨少峰啧啧叹了两声,笑道:“说起来,解缙迎了陛下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向陛下举荐了胡广吧?”
见杨少峰关注的重点完全不对,无心忍不住叹道:“您再瞧瞧现在,朝中多少人恨您不死,您心里总该清楚吧?一旦陛下把您给忘了,您在万全那地方,还能斗得过他们这些人?”
杨少峰呵呵冷笑一声道:“一个边市能都拖上半年,现在还想着算计我,这些废物点心当真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
见杨少峰依旧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无心只得无奈的道:“咱家回头找个机会跟陛下说说,看能不能让北宫跟着您一起去万全右卫,好歹也多一条路子能直达天听。”
第八十六章 借刀杀人
伸手接了几片雪花,朱瞻基的语气难免有些唏嘘:“你到了之后多多保重自己,万一真有什么事儿,记得以保命为主,剩下的事情都可以慢慢算后账,千万别跟在辽州时一样犯浑。”
杨少峰有些无奈的道:“万全右卫啊,那破地方能有什么事儿?我区区一个从九品的边市提举,想犯浑又能怎么样?瞧你们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模样,这顺天府的马价都涨了!”
无怪乎顺天府的马价上涨,实在是杨少峰这一次去万全右卫,杨家庄子的那些出身于燕山左卫的老兵油子们太过于担心。
对于杨家庄子的庄户们来说,自家的大少爷去边关,别管是去干啥了,反正都是有生命危险,必须得好好护着才行。
至于什么锦衣卫的保护还有边军的保护,或许在其他人看来已经是极为难得,而且是很严密的那种,可是燕山左卫出身的那些老兵油子不放心,总觉得没有自家庄子上的人更忠心更靠谱。
基于这一个论调,顺天府为数不多的良马被杨家庄子搜锣一空,就算顺天府因为靠着边关再加上东坝马场的关系并不缺马,良马的价格还是一下子就涨了上来。
不仅如此,许多老兵油子还将自己家里放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战甲又翻了出来,精心打理之后又传给了庄子上的青壮,全是二十来岁的棒小伙子。
老兵油子们的要求很简单,就是万一有个什么事儿,这五十个棒小伙子哪怕把自己的命扔在外面,也必须得保证杨大少爷的安全,最起码得让杨大少爷活着回来。
杨少峰气得直骂街。
哪有这种蠢货啊,自家的子侄就这么交给自己不说,还要让他们拿命来保证自己的安全——问题是万全右卫那个破地方能有什么危险?
更让杨少峰无奈的是,朱瞻基这个蠢货还打算调拨五百亲卫过来,如果不够的话,朱高炽和朱高煦也能调拨一些亲卫。
还有林羽这个蠢货,更是直接了当的把醉仙楼交给别人打理,然后自己要跟着一起去万全右卫的边市。
望着气得直骂街的杨少峰,骑在追风上的朱瞻基开口道:“你也别气了,虽然这次去万全右卫没升官,可是你这又不能单纯的以品级来论,对吧?再说了,你手里不是还有尚方剑和调兵的虎符么,这份待遇,你看看那些国公也比不过你吧?”
见杨少峰哼哼叽叽的不说话,朱瞻基又接着道:“你这次去万全右卫那边,打算从哪里入手?”
见朱瞻基说到了正事儿,杨少峰便嘿嘿笑了一声,指着地上白茫茫的雪道:“都说瑞雪兆丰年,可是这雪越大,对于草原来说就越危险,他们将之称为白灾。
我曾在书中见过,那些草原上的部落若是遇到了大雪而又没有办法抗过去的时候,部落里的老人就会背对着部落离开,走入茫茫的风雪中。
等到什么时候走不到了,这人也就死了。再然后,会有那些饿得眼睛发绿的狼来吃掉尸体,没什么肉的头颅会被大雪吹着满地滚。”
似乎被杨少峰形容的这种景象吓了一跳,朱瞻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道:“那这次的大雪呢?鞑靼那边会怎么样?”
杨少峰拍了拍踏雪的脑袋,笑道:“我怎么知道,主要还是得看那些鞑靼人有没有遭灾了。如果遭了白灾,那他们的日子定然极难,边市的开放,无异于救了他们的命。
如果他们没有遭灾,那日子还能勉强过得下去,边市也就只能在他们手里赚些银子,顺便再坑他们一回。”
朱瞻基晃了晃脑袋:叹了一声道:“被你这么一说,我都不知道是该盼着鞑靼人遭了灾好,还是盼着他们不遭灾好了。”
杨少峰嘿了一声道:“操心那么多干什么?易子而食这个词听过没有?我中原大地虽然说环境要比草原上好一些,可是饿殍遍地,易子而食,这些词是怎么来的?
真到了生死关头,吃不下自己家的孩子,就把孩子跟别人换了来吃,你想想那一个个孩童变成了锅里的一块肉,你什么感觉?”
咬了咬牙,杨少峰又接着道:“与其让我中原百姓遭受这种苦难,我管他们鞑靼人和瓦剌人去死?下十八层地狱我都认了!”
见朱瞻基沉默,杨少峰又接着道:“如果单独的从人性角度来说,我跟你,和那些腐儒其实都一样,都盼着鞑靼人不要遭灾的好,而且他们日子能过得下去,南下劫掠的可能也就小些。
但是从大明的利益角度出发,我却盼着他们遭灾,而且越严重越好,到时候边市的存在就能救他们一命,或许能收益利益,或许会收获那些鞑靼人的忠心。
如果从更长远的利益来考虑,我希望这些鞑靼人能彻底的融入大明,成为大明的一份子,然后为大明兴盛而努力。”
最好是流尽最后一滴血汗。
尽管杨少峰没有将最后面的这句话说出口,但是朱瞻基还是狐疑万分的道:“你会有这么好心?”
杨少峰拍了拍胸膛,朗声道:“我向来是个正人君子,江湖人称诚实小郎君,信誉可是有保障的很!”
呸了一声,朱瞻基指了指杨少峰身后的伊逍和白庚,冷笑道:“专坑自己学生的诚实小郎君?好生不要面皮!”
杨少峰冷哼一声,向着朱瞻基拱了拱手道:“所谓送行千里,终有一别。你也别送了,我这就去万全右卫,等回来了再打朝堂那些打算借刀杀人的禽兽们的脸!”
……
草原上的雪,与中原的雪是不同的。
中原的雪更像是多情的少女,细腻而温婉,一场场雪带给中原的是对于麦苗的保护,还有来年的丰收。
而对于草原来说,一场场的大雪粗犷而且狠辣,带来的除了对于草场的一部分恢复作用之外,剩下的往往只有死亡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