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后来傅义的回忆录《我的前半生》看,傅义打过电话就没放在心上,也没叫太监关照一下守卫的护军。
所以胡拾走到神武门,费了不少口舌也不放他通过,后来护军半信半疑请奏事处来问了傅义,这才放他进来。
但胡拾的日记并不是这样写的。
“今日因与宣统帝约了去见他,故未上课。十二时前,他派了一个太监,来我家接我。我们到了神武门前下车,先在门外一所护兵督察处小坐,他们通电话给里面,说某人到了。”
所以说,什么日记啊,回忆录这类文字,大多并不准确,记述者总想着美化自己,从而忽略了事实。
林子轩对这件事颇为好奇,曾问过胡拾事情的经过。
胡拾大略说了一遍,很多细节并未提及,只说和傅义相谈甚欢,他是个思想开放的青年。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上头条
一曲结束,林子轩离开宋家三小姐,朝着自己那个圈子走去。
那里有平禁亚和郑证秋等人,正在围绕着胡拾交谈。
胡拾有种西方绅士的派头,讲话很有感染力,是那种在任何场合都能成为主角的人物。
林子轩相对来说年轻了一些,暂时缺少一种掌控全场的能力,但也不会被人忽视。
平禁亚是万象书局实际的负责人,对于出版新文学书籍的兴趣不大,不过如果能把胡拾拉到万象书局来,能为书局增加极大的名气。
每个出版社都有自己的招牌作家,出版社为作家卖力宣传,作家给出版社带来声誉。
这是双赢的事情。
如今万象书局的招牌作家是林子轩,如果再加上胡拾,那就更好了。
所以,平禁亚对胡拾颇为热情。
他已经从鸳鸯蝴蝶派作家的身份成功转变成了出版界的精英人物,眼光也不再局限于作家圈子,而是朝着实业家的方向发展。
至于郑证秋,经过《大闹天宫》之后,他成为中国最炙手可热的电影导演。
他逐渐完善了一套自己拍摄电影的理念,在《三打白骨精》拍摄完成后,他就不会继续拍摄这个系列了,重复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他要拍摄自己想拍的电影。
林子轩对此表示理解,大师和学徒的区别就在于有没有自己的想法。
中国电影不仅需要商业片,也需要内容深刻的文艺片,虽然文艺片会赔本,但值得尝试。
正在众人闲聊的时候,徐至摩带着创造社的三人走了过来。
在这场聚会上,创造社的三人较为孤立。
他们得罪了鸳鸯蝴蝶派的作家,得罪了文学研究会的成员,得罪了上海的不少媒体。
他们自诩为天才,认为所有人都是错的,只有他们是对的。他们要创造未来。
“我们自我创造的工程,便从你贪懒好闲的第七天上做起。”
这是1923年5月13日郭沫偌所写的《创造周报》发刊词,叫做《创世工程之第七日》。
他认为上帝创造世界太不负责任了,他要接替上帝来继续创造这个世界。
这个发刊词和诗集《女神》一样。都充满了改天换地的豪情,那种掌控一切,改造一切的精神喷薄而出,似乎天地伟力齐聚于他的身上,他就是新的造物主。
由此可以看出。郭沫偌有种桀骜不驯的性格,在古代可以称之为狂士。
但不可否认,创造社的人都很有文学才华,郭沫偌的《女神》,郁达浮的《沉沦》,成仿伍的文学评论,在这个时代,都极为出色,不可取代。
徐至摩和郁达浮有渊源,就把创造社的人介绍了过来。
在这种公开的场合。什么矛盾都可以暂且放下,大家来这里是交朋友的,不是打架的。
但现场的氛围难免怪异,在场的人大都知道林子轩和郭沫偌的矛盾,虽然林子轩并不在乎,可其他人不这么看。
徐至摩为了活跃气氛,谈起了诗歌的话题,认为郭沫偌的《女神》很有浪漫主义色彩。
“以前我想评《女神》,便拿来读了几日,的确很有特色。”胡拾接着话茬说道。
郭沫偌听了以后很是欣喜。做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动作,他走上前,抱起胡拾,亲了胡拾的脸颊。
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所有人惊讶不已。胡拾也愣在当场。
在国外,这种表示亲密的方式叫做贴面礼,但在中国还不流行,特别是两个男人之间。
“我只是感到太荣幸了。”郭沫偌笑着说道。
“我也很荣幸。”胡拾反应过来,苦笑道。
这个小插曲倒是冲淡了原本尴尬的氛围,众人聊起其他的话题。倒也很投机。
林子轩看着“相逢一笑泯恩仇”的两人,不由得摇了摇头,他知道这都是假象,郭沫偌和胡拾的恩怨才刚刚开始。
郭沫偌号称专业黑胡三十年,这绝不是说说而已。
从批判胡拾的“整理国故”开始,他们在传统文化上、学术思想上、历史考据上各方面都展开了激烈的论战。
这还不算完,郭沫偌还编辑出版了八册的《胡拾思想批判》,洋洋洒洒数百万言,全面而深刻的批判胡拾的学术和思想。
但谁能想到此刻他们正在谈笑风生,互相吹捧。
徐至摩表示过两日会去拜访郁达浮等人,双方还约定再聚。
聚会眼看就要进入尾声,大厅里一个角落突然出现了骚乱,那里是新闻媒体的社交圈子,他们的消息较为灵通。
不一会,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个刚刚传来的消息。
北洋政府的军阀曹昆被选为大总统,成为民国的第五任大总统。
现场一片哗然,在场的人都看报纸,对于北平的事情知之甚详,这次的大总统选举不能说是最黑暗的,反而是最胡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