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原来的历史，他1979年才会重新加入日本国籍。所以现在——吴清源的国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
“三天前，大使馆通知在日中国公民前往更换新护照。我在两天前去大使馆代您去换新护照，未成。所以，今天你必须去一趟大使馆。”在车上，生活助理对吴清源说。
到现在还是懵懵懂懂的吴清源不解地问：“为什么未成？为什么是一定要我去？”
“中国大使馆……”生活助理说话突然变得结巴起来，“两天前，我，大使馆……大使馆的秘书说，可能，打算吊销你的护照。”
……
“吴清源先生。”
驻日本大使董显光、大使馆参赞（即党组书记）冯子琪一起见的吴清源。
“大使您好，”吴清源离了助理就不太会说话，“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1914年出生于中国福建，1928年旅居日本，1936年加入日本国籍。1941年，日本棋士结成“棋道报国会”，你也作为会员之一，前往中国，给侵华日军劳军。1942年，又应汪伪南京政府顾问青木一男邀请到上海慰问。”
冯子琪拿对着手中的资料卡念了一小段，然后抬起头看吴清源：“日本战败后，1949年，我不知道民国政府是出于什么想法，重新吸纳你为中国公民。但是现在，中国改天换地了，现在是人民当家作主，新的人民政府的外交部要重新考虑以前民国时期的一些决定，其中也包括你的问题。”
“啊？”
吴清源国籍转成中华民国后，1952年曾前往台湾，会见中国围棋社理事长、空军总司令周至柔与台湾银行副总裁应昌期、中华民国总统蒋介石，被授予“大国手”称号。
“我去年去过台北，总统嘉奖过我的。嗯，现在的中国总统还是他吗？”
“现在的中国没有总统，只有主席，”冯子琪说，“毛主席。”
生活助理看不下去了：“大使先生，参赞先生，吴清源他对外面的事情关注得很少，实际上，他对身边的事情也关注得很少，如果没有我，他连生活自理都成问题。战争期间劳军的事，他也是毫无主见，见身边的人都去了，他就去了。”
“助理先生。”
董显光这时候也插话发表自己的意见。
“1942年，吴清源应汪精卫的邀请去上海慰问。其实我也在上海住了很长时间，从1906年，大清朝那会儿，一直到1937年。知道为什么我在上海住不下去了吗？因为日本鬼子打过来了。”
“我的报馆，战前经营着《大陆报》《时事新报》《大晚报》三家报纸和一家电讯社，就随着战火毁于一旦。我在租界躲了两个月，办不了报纸，我就组织了一个反日委员会，鼓动和聚集了一群人撤往后方，后来就走上了外交这条路。”
“那几年我的报馆灰飞烟灭了，在重庆头上顶着日本人的轰炸，你却可以在上海当贵客，你慰问的都是日军和汪伪军的高层。”
“我一向认为，国难当头，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而你……是逃兵。参赞先生其实是大使馆的党组书记，但我虽然不是党员，却也十分赞成书记的意见。”
生活助理沉默了。
冯子琪：“助理先生可能会认为，当时吴先生是日本国籍，作为日籍棋手，他听命前往中国劳军、慰问没什么不妥。但吴先生有没有想过1936年你加入日本国籍意味着什么？”
生活助理：“吴先生的国籍当时在日本生活颇不方便，而且日本棋院中一部分棋手因为国籍，对吴先生有过一些挑衅之举……”
冯子琪：“不是对吴先生意味着什么，而是对中国意味着什么。”
生活助理、吴清源：……
“那时候，说实话啊，中国是积贫积弱。工业工业不行，农业吃饱饭都成问题，就连文化我们好像都有点扛不住。围棋这东西，不能当粮食吃，不能当钢铁造武器，但至少你还能给国人一个寄托，维持一点点的自豪感。”
话是董显光说的。
“大家会说，看，日本人虽然船坚炮利，可我们中国有一个人下围棋连赢了他们十八个国手，我们中国人还是比日本人聪明。可在1936年，这一点面子上的自豪感，我们也维持不了了。”
冯子琪：“就好比现在唐部长。我们中国比以前强了，抗美援朝也狠狠揍了美国人，但综合国力和先进国家其实也是差很多的。如果唐部长加入了苏联国籍，他本来就是苏联科学院的院士，那我们也会挺泄气的。当然唐部长就算在苏联也能发明火箭，导弹，计算机，志愿军也能用上这些在朝鲜狠揍美国人，但这能有现在这样，这么提振我们国家的精气神吗？”
“中华人民共和国护照和其他出境、入境证件的持有人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其护照、出境、入境证件应予以吊销或者宣布作废：1、持证人因非法进入前往国或者非法居留被送回国内的；2、公民持护照、证件招摇撞骗的；3、从事危害国家安全、荣誉和利益的活动的。”
冯子琪又拿起资料卡念了几句。
“如果你今后以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身份生活，那对我们国家的荣誉而言，你是起到了负作用。”
“但是，日本棋院昨天派人来大使馆游说了。他们说，你如果被吊销护照回到中国，那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高水平的对手甚至无棋可下，生活也要重新习惯一阵子。我们外交部也充分了解了你对国家和政治的淡漠态度，同时也考虑了日本棋院的想法，最后做了决定。”
“我们建议你再次加入日本籍。”
……
送走吴清源和吴清源的生活助理，董显光、冯子琪离开会客室。
“董大使，冯书记，”大使馆一名秘书走过来，“今天有一个日本人来申请办理前往中国的入境签证。说是1902年出生于名古屋，51岁，职业是花匠。但是，他提供的日本身份证明和护照好像是假的。”
第七十五章，中国没有屈服
“来的这位日本大叔是爱知县名古屋口音，看上去年龄也是50岁左右，但他的护照看起来有问题，身份简介那一页是后替换的，照片是撕下来再贴过的。”秘书跟在董显光、冯子琪身后，一边走一边说情况。
董显光：“这会不会是日本准备派到中国去的间谍？”
“不应该，如果是日本的间谍，那他不会用假护照，或者说间谍的护照一定是日本政府给办的那种所谓的‘完全真实的假护照’。”
……
牧野茂在中国大使馆坐了半小时。
办事员把他的证件拿去验证之后就没回来过，他估计大概可能是假证件被看穿了。
看穿了也没关系，最多是被轰出来永久黑名单而已。再说他还有PlanB。
就是可惜办证的钱了，这本封皮印着“日本国海外旅券”的假护照花了他整整15美元呢。
这是牧野茂在街头看见一张广告，上面写着“証明書を作る 絶対迫真！”，他再顺着广告找到的假证制造作坊。
“佐藤平太郎先生，我就按您护照上的名字称呼您吧。”冯子琪坐在牧野茂对面。“不知道先生有什么难言之隐，以至于要隐姓埋名离开日本。”
“我很抱歉，试图用假证件来蒙混过关，有些幼稚了。首先我必须澄清，我不是盟军追缉的在逃战犯，也不是有劣迹或争议的二战日本将领。”
牧野茂说，“我的真名叫牧野茂。”
冯子琪接过牧野茂递过来的一张证明。
冯子琪对海军和造船不是特别精通，不知道牧野茂是谁。但是这张证明他能看明白。
这是签发于1939年的吴海军工厂工作证件，上面写的字是“吴海军工厂造船部首席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