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华在黑板随手写了一串数字。“这是一个15位数的数字，我们将数字输入计算机，对数字进行逻辑计算。如果数字的第五到第八位大于等于1926、小于等于1928，则判断为‘是’，不在这个区间，则判断为‘否’。很简单的逻辑判断。唯一的难点，是我们需要对1.67亿个这种15位数进行逻辑判断。为什么是1.67亿？这是苏联人口总数。为什么做这个逻辑判断？这是为了获取适龄兵役人员总数。假设计算机每秒钟能处理2000个15位数串，那么我们用一个人、一台计算机、大约两天，就可以完成一次全苏联的国民兵员潜力统计。”
在台下枯坐了整整5天的科学院政治委员现在不困了，两眼发光抓耳挠腮。第二天，唐华发现台下多坐了一排人，大多来自苏联国防委员会、兵役委员会。
“苏联经济中可区分的产品大约有570万种，涉及农业、轻工业、重工业、军事装备、文艺产品等。在计算机进行数据处理的基础上，国民经济信息化体系由以下几个要素组成：信息资源；国家信息网；信息技术应用；信息安全……管理的本质是信息的获取、加工、处理、流通和反馈。当前，苏联计划经济委员会对国民生产的计划调配依据的信息来源应该有一个产生流程，不知道在座的各位能否予以补充……”
政治委员：“我明白了，明天我叫上国家计划委员会、国家物资和技术供应委员会、相关的部长会议部委员。”
“就这样，唐华成功地说服了官员们。1947年1月，苏联正式启动了国家计算机项目。”瓦维洛夫说，“一方面，科学院、大学们每年都多获得了很多的资金、物资、名望，这无疑是好事。另一方面，当唐华把他对未来的规划全部说出来时，又让我隐约觉得担心，这或许是一个由国家控制全部角落的灰暗的未来。然而，出于科学院的利益相关，我无法把这种疑虑说出口。不止一个人有我这种看法。”
“他是一个天才还是一个恶魔？或者，他既是天才，也是恶魔？”
……
其实还有一些事，瓦维洛夫本人并不知晓。而且唐华也并不想说。
最后一天的报告结束后，跟在回饭店的唐华身后的龚秘书兴奋得也忍不住悄悄问唐华：“唐华同志，计算机时代意味着计划经济将变得完美？那时候社会主义就可以彻底战胜资本主义了，是吗？”
唐华：“不是。”
唐华还没穿越时，在那个世界的智利，ProjectCybersyn，哦不，阿连德的的坟头树都能做枕木了……
莫斯科州，杜布纳。
OKB-2“彩虹”设计局。
瓦维洛夫告诉周璇，唐华最近在这里鼓捣一种很厉害的武器。
“用我的配车开去杜布纳，找到唐华，把他带回来。就说瓦维洛夫院长想找他喝酒了。”
“彩虹”设计局里并没有什么杀气腾腾的武器，只有几栋灰色的高大建筑，石质的墙柱显露着冰冷与力量感。
“抱歉，周璇小姐，唐华不在这里。”接待周璇的老太太接了个电话后，客气地说。
“安娜斯塔西雅女士……那么，您知道唐华在哪儿吗？”
“魔法师唐华三个月前去基辅，继续他的魔法之旅了。”
魔法师？周璇在苏联已经听过了唐华的几个不同版本的绰号。
“安娜斯塔西雅女士，为什么他是魔法师？能告诉我他在这里都做了什么吗？”
“周璇小姐，我不是设计局的首席科学家，也不是行政领导。我的工作是档案管理……唐华离开基辅前，他与总设计师召集设计局的所有中层以上领导，现场发布了他的成果。我虽然与科研和管理都没有关系，但档案局也是二级下属部门，因此我也接到了邀请。这是我惟一一次看见唐华的工作。”
安娜斯塔西雅扶扶眼镜，给周璇讲那天看到的东西。
“成果发布会就在设计局院子里，西配楼。开会前，配楼的外墙被装上了临时的脚手架，一共有4层可供人行走的过道，每层过道的左右两端，有扶梯可以爬上爬下。前方，距外墙十多米的地面，摆放着一个黑色的物体。它像是一只大蜜蜂，两个三角形的翼面大张，蜜蜂的头部似乎是一个圆钝的玻璃窗口，‘蜜蜂’与一个稳定台相连，连接处有可以俯仰和旋转的机构。”
“唐华站在中间的空地上，用俄语大声说道：‘今天是一个不平凡的的日子，我们打开了新时代——智能、精确制导武器时代的大门！’说完之后，唐华点燃了手中的火把。”
“随着嗡嗡的电机声，那只长着翅膀的‘蜜蜂’一下子转过头来，玻璃窗口直盯着唐华手中的火把。”
“接着，唐华后退到墙边，在地面左右侧移。长着翅膀的‘蜜蜂’不断地转头，头部的玻璃窗口始终盯着火。然后，唐华爬上脚手架的第二层，再在脚手架上行走、跑动、爬下脚手架、再爬上去……‘蜜蜂’在电机的带动下，精确控制自己头部的俯仰和旋转，牢牢跟紧自己锁定的东西。在第四层脚手架上，唐华将手中燃烧着的火把丢下去，随着一阵急剧的电机加大功率运作的声音，‘蜜蜂’闪电般地迅速从仰视变为俯视，最后脖子定格在那个角度。”
“唐华制造出了一个崇拜火焰的精灵。”安娜斯塔西雅说。“哦，我当然知道它的用途，它可以跟踪火焰，自然也可以跟踪战舰的烟囱、战机的引擎。今后，我们的火箭发射出去，就会自己寻找目标，然后摧毁目标，这大概就是智能武器时代的涵义。”
“谢谢你，安娜斯塔西雅女士。”
走出“彩虹”设计局，周璇问同行的翻译：“翻译同志，去基辅是该坐飞机还是火车？”
第八章，爱璇
乌克兰，基辅，费奥菲尼亚女修道院。
“第四运算模块通过了检测！”检修员从两米多高的机柜后面伸出脑袋。
唐华举手做了个OK的手势。
“老列，内存检测通过后，计算机第一次试运行就可以开始了。你的酒呢？”
“一、二、三，三瓶都在这里。唐，你确定只要红酒？”老列——谢尔盖·阿列克谢耶维奇·列别杰夫，拉开自己储物柜的抽屉，问道。
乌克兰大平原炎热的夏风吹拂着费奥菲尼亚女修道院的前宿舍。这里已被基辅电工研究院改成了电子技术试验室，1947年，唐华来到这里，开始设计和研制苏联第一台电子计算机。此后两年，唐华一两个月就要来基辅一趟，少则呆几天，多的时候会在这里蹲点一整个月。
尽管苏联高层比历史上更早地启动了电子计算机的研制，一开始也没有拨给太多的资金和资源，最后将这个研制任务交给了乌克兰，基辅电工研究院选中的地址是这个废弃的修道院。不过有一个好消息，这个东西属于苏联科学院参与的项目，密级也比什么导弹之类的武器项目低。
那么大一个修道院，宽敞是挺宽敞的，可是没有空调……
唐华一身休闲消暑装，上身大白T恤，一条宽松的休闲裤。列别杰夫大叔以前的衣着总是跟科林·费斯一样一丝不苟，最近两年也随便多了，现在衬衫袖口被高高挽起，衣扣也解开两颗。
“两年零五个月，我的大傻个儿终于要出生了。真是漫长的孕育期。”唐华感慨。
这台代号为MESM的计算机占地60平方米，大概是一套小两居的面积。3500个真空三极管、2500个真空二极管密密麻麻地排列在机柜里，十几个两米多近三米高的机柜在修道院的宿舍区围出了一个长8米、宽10米，高2米多的封闭的弯月形区域，人只要走近它，就会觉得压迫和……闷热。MESM不是小玩意，它的功耗达到25000瓦，大约相当于十几个电磁炉同时开机涮火锅。
“唐，要不是你坚持所有主要零件都要形成批量生产能力，孕育期本没有这么长。”列别杰夫说，“有整整半年，我们都在和计划委员会打交道，催促他们安排工厂、确定技术标准、列产能计划。我们真的需要那么多计算机？”
唐华笑笑，没有回答，低头在小桌子上再次检查今天试运行使用的程序。今天要演算的是一个微分方程组，之前已经拆解重编成了计算机可以识别的指令。唐华最后核对一遍指令组，准备将它做成打孔纸带。
“唐华！唐华！”
一个女声在喊唐华的名字，声源由远而近。这熟悉的声音让唐华浑身一哆嗦，铅笔掉在了桌上。
唐华起身紧跑两步，走出MESM工作区四下张望。很快就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在彼此都发现了对方后，身影向唐华扑来。唐华刚走了两步，两人就拥抱在一起。
“周璇……”巨大的惊喜加上没有预先打底稿，唐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唐华，你怎么三年都不回来，呜呜”
“我……离你太远了。对不起。”
周璇脸颊紧紧贴在唐华的肩膀，眼泪啪嗒啪嗒掉在T恤上。
“我可以来找你”
“我……”
“为什么把杨聪写走了，我拍那一段的时候哭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