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的设想是,发布三档补偿机制;”
“第一档,在规定期限内(如限期10日)自行拆除的,予以***元标准进行补助(补助方式包括不限于现金、物料等),并在未来农业项目申报(比如养鸡场)手续审批过程中设立绿色行政通道,予以快速审批;名额有限,仅占违章建筑登记册总数的三分之一;”
“第二档补偿机制是第二个规定日期(限期20日)内自行拆除的,补助标准降低,但依然享有农业项目申领手续绿色行政通道;”
“第三档为在规定期限期内(限期25日)未自行拆除的,依法强拆并取消补助和绿色审批通道,抗拆人群出现违法犯罪的,依法从重从速处理;”
“简而言之,这一政策的目的就是将违建人群进行心理分化,使抗拆人群不再铁板一块。”
“5、第二档及第三档人群直系及旁系4代血亲停止办理五保户/低保户手续,乡集体停止为其开具相关证明,涉及考公、参军、科研、出国等需要村集体出具政审材料时,将此次违章建筑、暴力抗拆、及暴力抗拆行动中产生的各种违法犯罪情况予以详细说明(上文件)”
“6、协同电力、邮电、供销系统,对违章加盖建筑所涉及的农户进行停电、停邮、停止非农用物资供应,乡集体发布通知,违法为违章加盖建筑所涉及的农户供临时电力接入的村民按照违反公共秩序罪等口袋罪进行拘留和罚款;”
“7、按照违章建筑登记册中载明的在体制内或受体制管辖的直接受益人的核心人脉网(夫妻、父子、叔侄、舅甥、姑侄等)进行动员和谈话;如果直接受益人群体为村干部,则暂停其评优、晋升,在公示期的予以无限期延后公示,但不对其进行停职……如果由乡干部每日谈话时间占据当日工作时间的一半,那么这些人群就需要天天加班处理工作,让这些直接受益人的核心人脉群体为此付出代价;”
“8、进行有限制的舆论管控,以已完成思想教育的村民为主体,对外地来村调查的记者进行一对一的沟通和思想指导,引导其进行公平公正报导,只要不胡说八道,不管他们在报纸上怎么写,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9、请县乡两级主管单位的笔杆子介入,为此次舆情处理和违章建筑处置进行报导,并整理成可供新闻机构对外宣发的新闻及文稿,和可以向相关领导和部门进行内部汇报的【闭门会议】材料,为地区未来的舆情危机处理提供参考解决方案。”
说到最后,向辉总结道:“总结起来,工作思路就二十个字:【统一阵线,内部分化,团结一批,拉拢一批,打击一批】!”
听著这很有些似曾相识的处理办法,杨默眼角跳了跳:“看来,叶常务这是真的要不惜代价地去营造营商环境了……这个方案跟老严他们沟通过了么?”
向辉点了点头:“已经跟严总他们沟通过来,事实上,里面有些细则,就是严总他们帮忙优化的。”
见到杨默眼底闪过一丝隐晦的不喜,向辉顿时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越是跟杨默相处,越能察觉出这个平日里不显山水的年轻科长的可怕,德州能够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大火,甚至在得到了赵老的认可后提地有望,在这个过程里,杨默绝对是关键中的关键人物;
按照叶涛的说法,人家既然能把你捧起来,那让你摔回原地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况且就算人家不给你使袢子,把重心转移到其他城市,也照样是如今的德州无法承受的损失……别忘了,别的地方不谈,兰陵那边可是眼巴巴地盼望著这位主能过去扎根呢。
所以,用叶常务的话来说,就是杨默这个人虽然骨子里有股草莽江湖般的任性,却总是把自己的喜怒藏的深深的,外人根本无法知晓他会为了什么而高兴,会因为什么事情而恼怒……而一旦你不经意间惹怒了他,后果绝对是异常严重。
一想到这里,刚才捕捉到杨默眼底那一丝不喜的向辉感觉屁股底下长了刺似的,浑身都僵硬了起来……开什么玩笑,其它的不谈,光凭现在那个如日中天的商业示范中心;以及未来那个很有可能批下来,并且足以重构德州产业结构的五十亿轻重工业品互换计划;一旦因为这种小事就让杨默产生了不满于隔阂,那自己被五马分尸都算是轻了的。
可是几个月的相处下来,他也算对这位主的性子有所了解,如果自己在察言观色之后立马改口,只怕不但不能挽回印象分,反而会更加适得其反……用某人的话说,我可以接受你坏,但不能接受你无能;我可以接受你不择手段,但却不能接受你没有主见。
正自向辉急的汗水都要滴下来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当下迅速调整好语气,淡淡地加了一句:“忘了说了,这套方案也征询过吕经理的意见,从总体而言,吕经理并不反对。”
哦?
果然,听到了土狗同学的名字,杨默神情有些变化:“吕经理也看过这套解决方案了?”
向辉很笃定地点了点头:“吕经理说,乱世当用重典,虽然这套解决方案有不少地方的确显得有些过火,但部分农村基层存在的问题也同样显而易见……一家哭总好过一路哭,为了整个德州地区的营商环境优化,做的稍微过火些,其实也能接受。”
杨默闻言,沉思了一会儿,这才轻轻点了点头:“既然那丫头也这样认为……也罢,就按照你们的方案去做【定例】吧!”
此言一出,不仅向辉忍不住大喜,就连一旁静静帮著泡茶的卓玛丽也忍不住眼中露出一丝异色。
……………………
晚上。
脱掉了上衣正对著电风扇一个劲猛吹的杨默一边拿勺舀著西瓜,一边把孤岛二号项目极有可能提前过审立项的事情告诉了穆大小姐。
“雅儿同志,既然大华公司很有可能在一两个月后就会忽然多出一大笔帐面资金……所以,你的计划要不要考虑也稍稍变通一下?”
杨默把一大勺冰凉透心的瓜瓤送进嘴巴里,然后所有所指地笑了笑:“虽然那笔资金是专项资金,挂的也是专项帐户,但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那么绝对的……况且在验完资后,那笔资金其实短时间内是没有去处的。”
穆丽雅闻言,先是沉思了足足五分钟,然后却是轻轻摇了摇头:“算了,这笔资金的不确定性太大,我跟你不一样,没有那么大的赌性,也没有那么强的自信去应付各种突如其来的变量……所以,我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走吧。”
杨默见状,想了想后,一脸的无所谓:“随你,反正那件事是你挑大梁,至于怎么走,你自己说了算。”
穆丽雅看了一眼他,忽然轻笑了起来,然后环手保住了杨默的腰身:“杨默,谢谢你肯给我一个上台展示的机会!”
杨默却是龇牙咧嘴地把手里的西瓜往外送了送:“喂喂喂,这么鬼热的天粘过来不怕热啊……我警告你啊,老夫最近火气大著呢,你要再不松手,小心我把你丢床上去!”
穆丽雅扫了一眼他,似嗔似羞的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水意:“呸……!”
第434章 蚁搬
大华公司将下属三产单位里的那些做帐的财务人员全部组织到总部来进行封闭式培训,对于那些单位的影响不可谓不深远。
会计共享模式固然让大量的管理层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但那些原本负责做帐的老会计们的调离,却让这些单位的管理层面临著另一个尴尬无比的残酷现实。
绝大部分管理层根本不懂财务知识……哪怕是各单位分管财务的副总,其水平大抵也仅仅只是停留在能看得懂收支平衡表这种程度上。
虽然是外行管内行一直都是当下许多企业的通病,但只有真正面临著危机时,这些人才会产生巨大的悔意。
TMD,早知道就提一两个财务口出身的专业人士来当副总了。
眼下总部已经开始了逐一清查,要想保住身家性命的话,那就得趁著总部还没查到自己身上之前,把那一堆烂帐补上。
可问题是,为了保住当下的这个肥差,他们可以不惜代价地将原本吃下去的肥肉想方设法地吐出来,哪怕为此去找第三方民间借贷都可以。
但要命的是……
没有了信得过的专业人士指点,这些帐该怎么个补法才不会被总部的人瞧出问题,他们却是束手无策!
你要知道,填帐怎么个填法,乃是一门大大的学问,你要是直接傻愣愣地将钱随便找个理由补回去,那最多叫自首悔过。
总部或许会看在你态度良好的份上,对的处罚或许不会那么严厉,但你现在的职位,却是绝对保不住了。
MD,没有了当下这个的职位,暂待风平浪静后继续捞油水的可能都不复存在,他们怎么去偿还自己四处借钱欠下来的债务和利息?
真要是如此,那还不如直接被请到总部的纪检科去喝茶算了,左右都没了退路,还不如去蹲上个十几二十年……实在不行,吃颗花生米也算得了个痛快!
当然。
如果可以,没有人愿意自绝于天下。
而这些三产单位的管理层虽然对于指挥部以及大华公司而言,只不过是一群小蝼蚁而已,但客观来说,这些人放在如今的社会上,也算是小有头脸的人物。
既然是小有头脸的人物,那么不管是人脉还是社会资源,自然也不至于贫乏到跟个普通人一样;虽然目前没办法从内部系统里去寻求解决方案,但从外部寻求支援,却是可以的。
因此,大华公司的内控调整工作仅仅只是开始了一个星期不到,这些三产单位所在地的掮客们,便忽然活跃了起来……
………………
夏津,南城街,十字路口。
虽然现在已经是盛夏,而且还是在连狗都不肯动弹一下的下午三点,但当地赫赫有名的第二饭店里,依然很是突兀地涌进了两拨客人。
经过某位本地很有些名气的掮客介绍后,黄海生不动声色地扫了扫身旁一直只是微笑著的李厂长,然后一脸热情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张总,幸会,幸会!”
一个看上去略有些富态的西装男皮笑肉不笑地跟他握了握手之后,没有什么恭敬意味地从兜里摸出一块手帕,不怎么耐烦地擦起脑门上的热汗起来:“听六子说,你们现在需要人帮著过桥?”
见到黄海生和李厂长脸上闪过一次不悦,那名诨号叫做六子的掮客赶紧笑眯眯地插了句嘴:“张总是阳信那边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喜欢交朋友不说,讲义气在当地那是出了名的……李厂长、黄副厂长,大家都是自己人,而且张总一直都是快人快语,大家伙都用不著藏著掖著。”
按照这位掮客见面之前的说法,这位张总是他费了偌大人情才帮忙找过来的大佛;而从六子如今表现出来的态度上来看,这位张总在某位人精的心目里,份量明显要比李厂长、黄海生这两位真正的雇主要重的多。
李厂长和黄海生毕竟也是在系统边缘上打混了十几年的油条,虽然不喜这位张总一见面就表现出来的怠慢,也同样不喜六子这位掮客那很有些势利眼的态度,但越是如此,他们对于这位据说从阳信县过来的张总,反而越加多了几分期待。
黄海生迅速地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非常诚恳地看著眼前的张总:“既然六子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也就不藏著掖著了……没错,霞梅运动服装厂眼下的确需要找一位贵人帮忙指点过桥,而且要快……张总放心,大家现在已经是朋友了,事成之后,我们自然忘不了这份恩情。”
张总似乎对黄海生这番还算端正的态度比较满意,当下轻轻嗯了一声:“你们霞梅运动服装厂,需要帮忙遮掩的帐务有多少?”
黄海生闻言,微微犹豫了一下,跟旁边的李厂长对视了一眼后,咬了咬牙:“最少1100万,而且最好在半个月内搞定!”
!!!
1100万!?
饶是六子这位掮客这些年来也算是见过了不少大风大浪,也著实被吓了一跳。
这尼玛,也太吓人了吧!
要知道,现在还是1990年,而霞梅运动服装厂,也不过勉强算个中等规模的三产单位而已。
如同老六之前所介绍的,那位张总果然不是一般人,听到1100万这个在当下足以吓死人的数字后,脸上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只是沉吟了一会儿后,便蜷起了手掌,在桌子上叩了起来,显然是陷入了沉思。
叩~
叩~
叩~
略有些烦人的叩桌声足足响了几十下,那位张总这才抬起头来:“这个忙可以帮,但丑话说在前面,大家都是第一次合作,非亲非故的,所以……辛苦费300万,什么时候见钱,什么时候出手!”
嘶~
李厂长和黄海生齐齐发出抽吸声。
尼玛的~
300万?
黑!
太TMD黑了!
这简直比借印子钱还要来的狠。
不过对方越是如此,他们反而越是信了对方的确有办法帮到自己。
微一沉吟,李厂长开口了:“张总,如果真能帮得上忙,300万的辛苦费是应该的……只不过如此一来,需要帮忙遮掩的帐务,就不是1100万,而是1300万了!”
很明显,霞梅运动服装厂真正需要填上的帐务其实是1300万,不过从李厂长能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自掏300万好处费的情况来看,霞梅运动服装厂的管理层这些年来捞到的油水,著实是非常不少……你要明白,这是填帐而不是销帐,那1300万,是要真金白银地填回厂子里去的。
如六子所说,张总果然是个豪爽人,闻言后一拍桌子:“好!够爽快!1300万就1300万!李厂长、黄副厂长,你们这两个朋友,我交了!”
黄海生脸上虽然挂著笑容,眼角却忍不住抽了抽,然后探究似的问到:“张总,既然大家都是坦诚相见的朋友了,那么我冒昧地问一下……您是打算怎么帮我们遮掩这1300万的帐务呢?”
说到这,黄海生补充了一句:“张总,不是我们不信你,而是六子之前可能也给你介绍过一些情况了,霞梅运动服装厂过往的帐本大部分全部交到总部去了,虽然总部那边可能因为人手不足,暂时还没清查这些帐本,但要想想办法把这1300万悄无声息地补进去,却著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得不说,虽然黄海生和李厂长这些人不懂财务知识,但对于系统里面一些游戏守则却是很了解的……这些钱又不是只有他们过手,因此只要能把钱补回去,同时让财务帐本形成一个勉强看得下去的闭环,那么大概率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张总闻言,却是满不在意地笑了起来:“黄副厂长,这个你不用担心,既然接了这活计,我自然有办法。”
说到这,张总有些不耐烦地拿著手帕擦了擦刚刚冒出来的热汗:“这么说吧,像你们这些上了一定规模的单位,最费精力、也是最难查出来的帐莫过于隐藏性债务……那么既然如此,以【存货计提跌价】的形式,把这些隐藏性债务以成本的名义混淆到新增业务里面,然后绕个弯把钱补进去不就行了?”
存货计提跌价?
以成本的名义混淆到新增业务里面?
对财务知识的了解仅限于皮毛的黄海生和李厂长听的面面相觑。
张总见状,脸上露出一种鸡同鸭讲的不耐烦,但似乎想起这毕竟是一笔收益高达300万的大单,这才耐著性子简单解释了一下。
………………
所谓“存货计提跌价”,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财务知识,只要理解了会计分录的底层逻辑后就全明白了。
简单举个例子:
假设某公司有一批存货,数量100个,进货价为150元/件,每卖出一个存货还需要发生销售费用20元。
那么假设目前市场上该批存货的售价为140元/件的话,根据《企业会计准则第1号-存货》第十五条存货成本高于其可变现净值的,应当计提存货跌价准备,计入当期损益。(可变现净值,是指在日常活动中,存货的估计售价减去至完工时估计将要发生的成本、估计的销售费用以及相关税费后的金额。)
所以这一批存货的可变现净值=(140-20)X100=12000元;
而存货成本=150X100=15000元;
发现了没有,此时存货成本是高于可变现净值的,那么按照会计准则,就需要对该批存货计提存货跌价准备;
存货跌价准备=成本-可变现净值=15000-12000=3000元。
因此,在帐本的会计分录上就会显示为:
借:资产减值损失 30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