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林嫣看到女儿，生出浓浓不舍。
方明澈过去把女儿抱起来，看着她道：“阿嫣，就分开半年！我能更有奋斗的动力！你觉得，我能舍得你么？我是那号舍己为人的人么？就是你先回去拿个保底的BJ户口。这样岳父、岳母心头能踏实些。咱们做晚辈的，也要为老人多想想。”
林嫣想到远方年纪愈发大了的父母，还有不太靠谱的小弟，终于点点头，“嗯！”
“那阿嫣，你收拾、收拾行李吧。”
这一次公社也是要集体把这些知青送走，和当年接他们来的时候一样。
各大队用拖拉机把人送到公社集合，公社再用大货车送到市里去坐火车。
明天先去办离婚手续，然后还要赶紧去知青办报备。
要大队、公社都盖了公章，才能走得掉。
到时候相关负责人要拿着迁出户口的名单清点人数、再统一拿着介绍信去买火车票。
所以，就算阿嫣想把颜颜带回BJ去照顾也不可能。
政策要求是未婚的，那车上就不能有孩子。
离婚离开，都算是钻空子了。
不然，颜颜个小孩子能吃多少？到了BJ，她妈从嘴里怎么也能省一口吃的给她。
颜颜问道：“妈妈要去哪里啊？”
“妈妈要回BJ去看姥姥、姥爷。”
“我们不一起去么？”
“回头等暖和了、等我们颜颜穿上花裙子，爸爸再带你一起去。”
当晚彼此都有些激动。
于林嫣是即将迎来至少半年的别离；对方明澈，就更是久违的亲近。
到后来，身体的激动许久不能平息，两人也久久没有止戈。
是内侧单独一床被子的颜颜呢喃了一声‘妈妈’，才把他们惊醒。
孩子没醒，只是叫一声。但睡得不是很踏实。
林嫣小声道：“睡了吧。”
“嗯。”
等吃过早饭，方明澈打开写字台抽屉。拿出两张奖状样式的结婚证，还有一家三口的户口簿。
他们一家三口也是吃商品粮的，算居民户口。已经是跳出了农门，在当下是广大农民羡慕的对象。
林嫣看着两张结婚证，表情有些复杂。如果可以，她肯定不想把结婚证换成离婚证。
哪怕以后再复婚，也是有污点了。可父亲在信中说母亲病了
而且，明澈如果全力以赴，确实比自己更容易考上大学。
方明澈去跟吴校长请假。
吴校长道：“干啥去？”
“离婚。”
吴校长蹙眉道：“知青回城政策一下来，我就有点不祥的预感。不过，你怎么这么好说话？”
毕竟，小方的老婆之前可是两次参加了高考。第一次因为准备时间不足，（10月通知，12就考）；第二次考得还可以，但因为报考的学校的线更高，没有走成。这就说明她是一门心思想回城去的啊。
可人家说离，你就答应离了？
如今农民一家使出各种手段留知青的事，不要太多。
包括那临上高考考场吃坏了肚子、或者是找不见准考证的都不少。
方明澈道：“校长，我准备要认真备考大学了。”
吴校长蹙眉，“哪那么容易？”
“我下半年一定会去BJ。”
吴校长看看方明澈，这是被忽悠瘸了吧？瞧着林老师不是这样的人啊。
“想清楚了？”
方明澈点头，“再清楚没有。”
他辛苦点没事。
顶多就是考不上，下海做生意。但阿嫣的BJ户口得保住。
上辈子她虽然没有口出怨言，但心底未必不遗憾的。
到1995年，BJ就会有买房落户的政策。
他这十几年好好干。到时候趁着便宜买一套房，女儿高考也就占便宜了。
分数线低几十分，而且BJ的教育质量好得多。
那她就能上更好的大学，也许还能避免中年失业。
他们夫妻去公社办离婚手续的时候，颜颜被托付给了校长老婆照看。
方明澈推着自行车的把手，林嫣跟在他身边。
“阿嫣，等下肯定要问孩子的抚养以及财产的分割。”
他得做两手准备啊。考不上大学，那就得多挣钱才能带着女儿去BJ。
父女俩的衣食住行，下半年女儿就该读幼儿园了.
就是考上了大学，也得手头松动些。听说大学生的补助一个月才二十多。
想挣第一桶金，也得有本钱。
他们夫妻一共有四百多的积蓄。他想留下三百做本钱。
林嫣道：“那四百都是存的定期，取了按活期计息不划算。不要取了，我还可以再领一个月的工资才走。”
第3章 主动说明
林嫣寻思她回爸妈家里吃住，应该暂时不用花钱。手头有几十块钱零花足够了。
还没弟媳妇，也不至于有谁会因此不高兴。
明澈这里还要养女儿，本来就该多留些钱给他。
方明澈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不过他不打算把自己要做生意的事说给阿嫣听。
现在的人都胆小
虽然十天前闭幕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说是以后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改革开放。
但真没太多人敢信，并且立即对生活做出改变。
大家都不敢冒险。
是过了一段时间，就业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才逐渐开始有人铤而走险、以身试法的。
其中又以地主、资本家的后人为主，因为他们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
而且他们祖上还有做生意的经验。
端着教师这个铁饭碗的人，正常是不会也不用去冒这个险的。
他如果不是重来一次，也不会有这样的胆色。
但是，不说现在，就是那十年黑市私底下其实也是很繁荣的。
财帛动人心或者是不冒险就没活路了，总有人偷摸着去做。
方明澈道：“不行，你拿一百多回去。岳父信里说，如果找不到工作提前退休让你接班。但既然政策说要给你们安排就业，那政府、街道办就肯定会想办法。岳父是五级钳工，工资高。退了让你去当普工，实在划不来。到时候街道办安排什么活计，咱不挑剔。只要有一份稳定收入就行。”
他来想办法，没必要让老丈人做出这种牺牲。
国有大厂的工作，如今都以为是可以代代相传的。这个牺牲，有点沉重。
上辈子老丈人的工作是给了林怿的媳妇儿接班。那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没必要给她留个话柄。
林嫣点头，“好，我听你的。”
两人去到婚姻登记处也是被问想清楚没有。不过，办事人员也就是例行公事问一下。
回城政策一出来，来办离婚手续的知青可多了。
甚至还有当初压根没办结婚手续，就在农村摆了喜酒就作数的。
如今连这道手续也可以省了。
拿到离婚证，两个人又去知青办进行了要回BJ的登记。
那女办事员没好气地对林嫣道：“怎么今天才来，还卡着一月五号之前啊？怎么也要预留点时间来统筹安排。”
方明澈从门口走进去，板着脸道：“又没有超过规定时间，你叨叨个什么？”
这些办事员，就爱仗着手里一丁点权力为难人。
女办事员看方明澈人高马大的、还黑着一张脸。腹诽道：哼，还护着呢？人家还不是一可以回城，立即就把你甩了。
手下却是麻利的就把手续办妥。
这男的刚被知青老婆甩了，可别迁怒到她头上。
一切流程走完，林嫣依然没什么真实感。而且，她自己也觉得就是假离婚。
最后决定不想了，她总是在BJ等着明澈带女儿来找她的。
林嫣对他们夫妻的感情也是有信心的。这确实和之前她预设的自己先考上大学回BJ一样。
离婚证都领了，晚上林嫣肯定就不能住家里了。得收拾了铺盖卷去住知青点。
方明澈和林嫣今天跑了几个地方走流程，中午是在公社的国营饭店吃的面条。
铺盖卷林嫣很快打好，方明澈送她去知青点。他得陪着一起过去，不然有些女知青说话难听。
阿嫣长得好看，又得了村小老师的工作不用下田。肯定有女知青对她不满。
果然，见到方明澈替林嫣背着铺盖卷，拎着大包、小包一起过来，本来想挖苦林嫣几句的女知青就闭上了嘴巴。
前几天还听到她唱高调说自己不回城，要扎根农村。
今早就听说请假离婚去了呢。
方明澈对女知青队长道：“陈知青，我家阿嫣脾气软和。这几天还请你多关照。”
陈知青一愣，还有三天大家就要走了。这还要拜托她关照啊？
她是坚定的回城派，来了十年了一直没有处对象。拖到现在27岁，都成老姑娘了。
终于，等到了无条件回城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