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落也有一瞬之间……拼着命让竹清月一起死的办法，但是他也会死。
这是他不能接受的事情，许落很惜命，因为还有许许多多人在等他，所以他不能死。
竹清月一步步的朝着许落走过来。
“你为何恨我？”
“十年前的季家。”
竹清月怔了一下，“我没记错的话，季家最后只活下来了一个小女孩，你认识她，是想……替她报仇？”
许落点头。
可竹清月忽然笑了。
“你可以问问那位姑娘，当年如果不是我向二长老讨要她，她现在是否已经是林间枯骨，你可以问问那姑娘，当年是不是我养着她，让她活了两年，你可以再问问那姑娘……当年如果不是我，恰好那天带着她上了街，恰好忘记了带护卫，恰好让暮雪剑仙劫走，现在她又怎会如此活着？”
“我是她的救命恩人，而你……就是这么对待她的救命恩人的？”
“所以灭了对方全族，你还可以如此正义凛然？”许落握住剑柄的手，并没有松开。
“你是小孩子吗？”竹清月愣了一下，“灭她全族的是我的家族，可这个决定不是我做的，当年我十六岁，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她可怜，所以顺手救下了她，让她有了活命的机会。”
“竹清月是竹清月，竹家是竹家，你可以听不明白，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因为我流淌着竹家的血，所以我就应该为竹家做的事情负责？”
“那当年的她做错了什么呢，她的全族就该死？”
“你这是诡辩。”
“诡辩的是你。”
“所以，你能告诉我，当年的季家，做了什么，要被你们灭族吗？”许落手中的剑刃在颤抖。
“这是族长的决定。”
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沉默了几秒钟，“看来你是剑宗的人。”
从暮雪剑仙劫走了薛凝，再从许落认识她这件事来推断，这并不难。
每个人都有关于自己的立场，无关对错，最后仍旧只能拔剑。
“来吧，有理无理都理不清的东西，谁赢了，谁就是对的，就这么简单……但是，你不会真的觉得，凭你一个出窍圆满，能够战胜我？”
“如果不用进入秘境，我有十成把握杀你，三成把握逃离北域。”
“很值得？”竹清月嗤笑一声，“你像个幼稚的孩子在放着狠话，可如果我想要你死，你现在已经死了，死在大殿上，而你不知感激。”
“也并没有对我……心怀敬畏！”
在竹清月这句话落下的一瞬，她手中再次出现了那两把弯月状的匕首，许落执剑应敌，可却节节败退，从草地到半空，最后被匕首尖刺入胸膛，从半空中坠落，躺倒在地。
“匕首上淬了毒，进入秘境的这几天，你都别想再动用灵气了。”
竹清月站在草地上，伸了个懒腰，像是吃糖豆一般的吃下了两颗丹药，她的伤势开始修复，只是衣衫破碎了，只好将破碎的衣衫顺手丢掉，衣裙少了一半的袖子，右肩精致的锁骨，滑嫩的肩膀在月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她坐了下来，手上又多出了一块小蛋糕，吃了一口，看着暂时无力动弹，只能全力解毒的许落，伸出手戳了一下他的脸。
“不自量力啊，小弟弟。”
“你叫什么名字？”
吃完蛋糕的竹清月，手上那把匕首在轻盈的旋转着，她朝着许落转过头，脸上带着威胁般的笑容。
许落没有说话。
“当年我放走了季霓裳，所以她最不应该恨的就是我，这么多年，我也一直追问过当年为何要灭季家全族，你知道我所知道的结果是什么吗？”
“季家当年……与邪修勾结。”竹清月的匕首轻轻的划过许落的脸颊。
她并没有用力，所以许落感受到的只有痒，许落在犹豫，现在启动那块定格的时钟，再使出君临，他能将竹清月杀死在这里，可他没有余力再泯灭竹清月的残魂。
在听到这一句话的瞬间，许落瞪大了眼睛。
“是真是假呢，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季家那个小女孩还活着，如果这真的就是真相，你说，她还愿意活着吗？这么多年过去，支撑她活下去的，就只是仇恨吧，对我的仇恨，对我家族的仇恨……当年她想寻死的，但被我拦住了。”
“活着总要比死了好啊，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就再也没有任何念想咯。”
竹清月喃喃的念着，月光倾落在她的眼睫。
“或许你不是那个我要遇到的男人吧，太弱了。”竹清月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们东域修士总是以正道自我标榜，竹家存在了那么多年，大家都觉得我们所行所做皆是正义，没人觉得有错，如果你真的看的明白……也该等你真的了解了当年的真相以后，再来握着剑喊着这些无意义的话。”
“我不会杀你的，你和我没什么冤仇，我不喜欢滥杀无辜，只是……我劝你别再来找我的麻烦了，如果在秘境里你还打算来烦我的话，我可能，就不会留手了。”
“那个女孩是天生寒脉，能缓解寒脉的的那种丹药，所必需的金乌花，只有北域的魔源血域里才有，她是你的恋人？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不远千万里过来采药？”
“真令人感慨。”
竹清月唏嘘感慨了一声，从草地上站了起来，“这几天不动用灵气，毒自己就会散了，好自为之。”
她淡淡的念了一声，背后展开蓝色的羽翼，离开了这片荒山。
许落缓缓的从地上坐了起来，吐了两口污血，看着已然远离的竹清月，静默了一会儿，换了一身衣服，跌跌撞撞的回皇宫。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在开玩笑吧?
“计算？是什么意思，那个女人……系统，回句话，不回任务不做了。”
许落朝着脑袋里的系统发起了问询，过了几秒，得到了回应。
“多年前与白帝解除合约以后，外族入侵，外族修士占据了天道，将我击碎落在了世界各地，目前系统功能并不完全，竹清月身上拥有本系统的残片之一，原本可洞察本世界发生的任何事。”
“但现在的天道已然是外族修士，所以她身上的那一部分尤其微弱，只能用来确认一些简单的问题，本系统需要那块残片，将自身能力逐渐补全，是与宿主互利互惠的行为，请宿主尽快获取残片。”
“所以她看出来我是东域修士，看出来我想杀她？”
“是。”
“好吧，你刚才的意思是，还有不同的系统残片？”
“是。”
“剩下的系统残片在谁那里？都有什么功能？”
“有一片在颜倾手中，因为宿主实力过于低微，故本系统没有立刻发布任务。”
“颜倾手中那块能做什么？”
“预测未来。”
“？什么意思。”许落皱眉。
命运……是可以被预测的吗？
“根据目前所有已知的数据进行演算，推测未来可能会发生某件事的概率。”
许落仔仔细细的想了想，大概明白了意思。
他站起身，稍微运转了一下灵气，毒解了。
混沌体本身就百毒不侵。
回到皇宫的时候，宴会仍旧在继续，许落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银月如盘，许落视线里的竹清月，坐在凉亭边，细嫩的手上捏着一个橙子，正在小心的剥着橙子的外皮。
许落和她对视了一眼。
随即许落便收回了目光，竹清月也没有再看他。
“毒解了吗？”竹清月淡淡的呢喃了一句，声音很轻很轻，稍微有那么一些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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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姬南笙的身边，姬南笙抬头看了他一眼，稍微有些意外，“你怎么换了身衣服？”
“和人打了一架，骨头差点没被打散架。”许落无奈的笑，他脸上现在还有些苍白，伤势还在慢慢的修补，现在看上去确实有些狼狈。
“谁？”
“没事没事。”许落摇了摇头，没有再和姬南笙说下去，本身也没什么意义，这一次……其实算是竹清月饶过了他一次，如果竹清月暴露他就是东域修士这件事，他的处境会变得很危险。
秘境还有两天才开启，他先前身上的毒，若是正常时间解除的话，也差不多是两天之后。
等这次拿到了金乌花以后，许落想孤身去一趟南域，查一查关于当年季家的往事。
如果竹清月说的是真的……那当薛凝知道了真相，她又会怎么想呢？许落不知道，也不敢去猜，更不敢让薛凝知道。
宴会的声音忽然都寂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望向了最左侧的位置，许落耳边响起了琵琶声，在拨弄琵琶的人是墨雨清，琴声悠远，勉强也算动听。
许落听了一会儿，目光如同所有人一样，望向墨雨清，只是少了几分痴迷，反倒很平静。
一曲奏毕，欢呼声四起，许落站起身，准备回自己的院子里歇息。
……………………………………
竹清月知道了许落东域剑宗的身份，到时她若是真的追查起来，倒也不怕，南域的手伸不到东域来。
但她给了许落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这个女人与许落先前预想的恶毒，蛇蝎心肠，似乎有些不太一样，许落从秦暮雪口中听到的，和现在竹清月口中的，该相信谁他明白，但他还是很想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
或许真相本身并不重要。
这么多年来，最初支撑薛凝活下去的，就只是复仇的执念，即便知道那一天遥遥无期，甚至可能永远不会到来，但正是因为希望，才让她如此活着。
许落想了一整夜这些事情没能睡着，次日清晨，在带着露水的早晨，他起的很早，去了一趟附近的荒山，先前和竹清月交战的地方，那里的草木都已枯黄。
许落闭上双眼，引动雷劫。
原本晦暗的凌晨，还未日出，云层之间已是雷霆遍布，许落默默的感受着雷霆的气息，他先前已经渡过了五次雷劫，这次不过只是故技重施而已，他知道该怎么做。
遇事不决，先渡个劫。
渡劫一重，第一道雷劫，整整九道雷霆，依次落下来。
许落挥剑斩向一道道雷霆，雷霆入身淬体，半个时辰以后，雷霆散去，他长舒了一口气，眼眸里的清明多了几分。
渡劫一重。
时隔一年多的时间，他再一次回到了渡劫期。
渡劫期的修士可引动天地之力，草木皆兵，对事物的感知更加敏锐，拥有更加宽阔的气海与厚实的肉身，渡劫本身就只是为了接下来的大乘做基础，如今渡劫一重了，要比之前出窍期厉害的多。
“我说是谁扰人清梦，原来是你。”
许落的身后响起清脆的，略带几分怨念的声线，他转过身，看见了视线里穿着一身白色宫裙的竹清月，她显然已经沐浴更衣过了，长发披散在身后，眼眸平静。
“这里离皇宫很远。”
“我知道，半夜睡不着……就来这边看星星了，好不容易睡着了，听见了雷声。渡劫一重，九道雷霆，我是第一次见。”
“再比试比试？”许落歪了歪头。
“你真的很烦诶。”
“不愿意就算了。”
“来吧，反正……恰好因为睡不着无聊。”竹清月的手中再次出现了那两把匕首，握紧匕首的一瞬间，她仿佛一下子变了一个人，眼眸变得凌厉起来，神魂的威压让许落恍惚了一瞬间。
许落握住了剑，从他的脸颊开始升起一层层的纹路。
“这是什么？”竹清月在问出这句话的瞬间，已经动了起来，许落的视线能捕捉到的只有残影，依靠的也只有本能去执剑格挡。
“一种失传已久的阵法，短时间内能提升一些修为和战力。”许落不紧不慢的回答，一剑剑的格挡着竹清月的匕首，寻找着她分神的空隙挥剑，却又被她轻易躲避，两人的身影在这山谷之上不断交错，许落最终又换了一身伤，只是这一回，竹清月的伤势显然也并不轻松。
“还要继续打下去吗？”竹清月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