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的七决剑气?”林天南不以为忤地摇了摇头,道,“如何比得上羽歌剑诀万分之一的光彩。”
那个问话的人顿时哑然,怎么也想不到林天南对自家的绝学如此自贬。
然而林天南话还未尽。
“不过今时今日的林家女,何妨破之?”
此时演武场之中交手的林月如,手中长剑已经被掩尽了光华,在对面的映衬之下,暗淡的如同一块生铁。
林月如看着纷纷扬扬,翱翔于云逸之间的长羽,手中长剑一转,不知怎么就不见了踪影,空手虚握,一片云蒸霞蔚的浑厚真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如同湖泊之上,烟波浩渺,水流幻景中有三百多件武器,浮浮沉沉。
其中大多数武器只有一个简约的轮廓,但也可以看到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拐子流星,鞭锏锤拿。
林月如旋身之间,三百多件武器幻影之中,有一杆方天画戟腾空而起,化虚为实,她右手持戟尾,单手十八翻,纵横斩切,霸道如山,左手一柄三停断山戈斜刈而下。
她手里的这两把武器,单独一个的分量都要比她整个人的躯体沉重许多,更比她高上两三头,被她一起拎在手中,以一种扫击残影的干脆利落的速度使用的时候,有一种难言的震撼。
神彩夺目,巾帼战血。
面对林月如的反击,凌波手中的剑可以滑翔如羽,也能剥琢如喙,仅仅是手腕的运动,在方寸之间极尽小巧腾挪之能事,跟林月如的两柄重型武器在弹指一刹那接触了不下于百次,但是每一次都是以一种紧贴震荡、纠缠柔滑的姿态偏转开来,或者差之毫厘的交错而过。
落在旁观者的眼睛里面,就好像是那把剑行云流水、云烟泻地一般,把林月如的两柄武器当做幻影似的穿透了过去,视若无物的刺向林月如的咽喉。
在那一瞬间,场中大概只有寥寥数人看清了胜败时机的颠覆倒转。
杨玄感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凌波的那一剑看似是毫无迟滞的递了出去,实则已经跟遮蔽天穹的飘零白羽,出现了节奏上的错乱割裂,微乎其微的一点落差,在这样的战斗之中,简直是天堑鸿沟一样的破绽。
百鸟鸣叫之声如同被扼住了咽喉,纵然还有发出声音的余裕,也不过是扼颈之手的些许仁慈,或者是为了避免引来太过惨烈地的啄击反扑。
凌波此一剑,已经失去了三分大势,三分仙意。
林月如松开了双手,方天画戟和断山戈仍然在真气的流转之下运作着,虽然速度力量都下降了不止一筹,但仍然保持着足够的威胁。而林月如空着的双手向前甩出,一道雷光绽放。
矫矫如龙的电光,实则是一条鞭挞千丈风流的软鞭,跟悬浮着的两柄武器配合的天衣无缝,抽打在凌波的短剑之上。
场中胜负已分,林天南不再注目。
杨玄感开口问道:“刚才林小姐体内的武器幻影?”
林天南解释着:“仙道宗门之中,有着利用灵气的洗练,在修行者和法器之间建立联系,把法器收入身体的手段。而我等修行了天窍篇章的武人,真气喷薄,涛涛不绝,而且品质精纯,完全可以用自身的真气取代灵气,学习仙道宗门的灵器洗练之法,在不断的洗刷淬炼之中,把兵刃化为法器一流的存在,或者干脆学习铸造、搜集法器,融入到窍穴之中。”
“每多开发一个窍穴,就能多容纳一件法器,法器之中所蕴含的各类法术异力,在武人举手投足之间挥洒而去,根本无需念咒掐诀,甚至可以在自身真气之中留下永久的法术烙印,无需繁杂的运转真气的流程,只要把真气释放出去,自然带有变化不定,或者多重增幅的法术效果。”
也许是因为如今陪同在身边的,是在江湖上名望流传百年,几乎已经被神圣化的国师杨玄感,林天南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颇有一种自豪的感觉。
那并不是炫耀,而是一直践行着青出于蓝的后来者,在值得崇敬的先贤面前,理直气壮的证明吾等成就的荣耀。
“这就是如今天下主流,法武合一。”
“确实是我们从未设想过的一种道路。”杨玄感点了点头,一枚同时蕴含着法术与真气波动的白色羽毛从他眼前落下,在掌心之上,散作纯粹的能量。
他已经可以确定,这绝非是什么幻境。
一种修行体系的发展、践行,足以在他面前,把那波澜壮阔的百年光阴揭开一角。
多少英雄豪杰,魔头巨枭,仍然只是模糊的身影,天下百姓,在百年流光之中更如浮萍起落,无依无谓。
但这朦朦胧胧一眼之间,天地前行,更迭运转的大世长流,已经铭刻于杨玄感心中。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真的是一个幻境,能做到这一点的幻境,与真实也几乎没有差别了。
凝羽在天,任其散落八方,此种力量,凝实的程度更甚于法术,离体灵变的程度更甚于真气。
杨玄感仰头,看着遮蔽天穹的白色羽毛凋零殆尽。
有一道劈风斩云的大剑从纯白羽毛的上方掠过,直向,南诏。
一直在发出杂音的暗能量通讯频道之中,传出了恍如隔世的音调。
“喂喂喂,玄感,能听到吗?”
大唐的长安城中,裴元庆在含光门前的杨玄感石像之上坐着,一条腿盘曲起来,一条腿搁在半空中晃荡着,看着杨玄感石像旁边的其他五尊石像,笑容勾起。
“咱们‘百~年’之后,竟然能跟那些菩萨罗汉一样混个神像伫在都城了,不管这世道咋了,要不要先来高兴一下?”
[271.第254章 未来之梦,幻影入境(6300)]
南诏国这百年以来,发生的变化之大,不亚于大唐。
在九十多年前,流落在外的公主回归之后,无子的南诏巫王,很快赋予了唯一的公主极大的权益和尊崇的地位。
但是南诏之地,除了代表王国之主的巫王之外,拜月教的威望更高,巫王甚至要屡屡问政于拜月教主。
所以纵使从八十年前开始,巫王重病修养,公主监国,在国内几个老臣的帮助之下,展露出了非凡的手段,又积极求好于大唐,引为外援,整整八十年的时间,也只是勉强能够树立起跟拜月教相抗的威望。
在这个国度,拜月教的总坛,是比王宫更加神圣庄严,华丽端方的地方,但也充斥着神秘古老的意味,是所有南诏人心目中的圣地。
但凡能够在总坛之中生活的拜月教徒,不管是护卫还是厨子,甚至仆役侍女,都拥有着非同一般的自信和荣誉感。
不需要任何规矩和上层的监督,他们自己就会竭尽心力完成自己的工作。
所以当他们看见天空中一柄巨剑笔直的朝着拜月教的总坛落下来的时候,纵然感受到了一种利剑直接压迫在周生毛孔之中的悚然,仍在心生恐惧时,出声阻拦,亦同时奏响了警报。
他们的警报很奇特,是通过随身携带的子蛊,借助子母蛊虫之间超越空间距离的特殊感应,来传递警戒信息。
母蛊,位于特制的机关铃中,一旦接收到这种讯息,就会触动机关铃,刺耳而密集的声音会传遍整个拜月教的总坛。
拜月教主的寝殿之中,看似入定的拜月教主在刺耳的铃声之中缓缓睁开了眼睛,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拜月教主的装束非常的简谱,寻常的苗族服饰,白色的主基调,黑发披散,有一些胡茬,毛发旺盛,身材高大,面容方正,单看外貌的话,有些像是那种会发出慷慨大吼,提刀上马的战士,但是气质沉静,像是一口幽深而无味,散发着神秘危险感的泉眼深洞。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盘踞着的这座高台,仰头看了看寝殿的穹顶,在穹顶的一角,有一个特殊的水晶方框,那是可以无视天气的影响,截取最近十天夜晚星象,存储下来的装置。
调出其中的星象看了几眼之后,拜月教主沉默不语。
大殿外面传来了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护卫在门外躬身行礼,道:“教主,驸马突然闯入总坛,不讲礼数,已经打伤了十几个阻拦他的守卫。”
“驸马?”拜月教主的目光定了定,收起了那些星象,道,“李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