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
“不是让你坐下吗?”杨广笑道,“从先皇在的时候,你就是宫中的太监总管了,多年相伴,偶尔也不必太拘泥于君臣之礼。”
“陛下折煞老奴了。”韦公公小心翼翼地捧着茶杯,就像是拿着什么稀世珍宝,轻轻凑到嘴边仔细的品尝。
杨广放下了茶壶,手指摩挲了一下胡须,道:“韦总管,我最近听了一个故事,也讲出来给你听听如何?”
“老奴恭聆训示。”韦公公把茶杯放下,毕恭毕敬的端正坐着。
杨广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哼笑,娓娓道来。
“在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而后秦始皇一统六国,重法家、兵家,自秦至汉,儒家兴起。而百家之中其他众多流派或是消亡,或是并入法、儒、兵等显学之中,另一部分思想理念实在无法与显学相融的流派,就成了异端邪说。”
“再往后,佛门逐渐入了中原,那些异端学说就被冠以‘魔’的称谓。统称魔门。”
“不过一开始这个所谓的魔门,指的是天下被主流学说不容者,其势力分散各方,本身连一个松散联盟都不算。直到西汉时期,汉武帝实行独尊儒术政策后,「天魔」苍璩收集各种奇典异籍,最后去芜存菁,归纳为《天魔策》十卷。凭借绝世武功统和魔门,自称圣君,将各处流派整理划分为两派六道。魔门才真正有了一定的规模。”
“两派六道中,两派指的是花间派和阴癸派,六道分为邪极宗,补天阁,真传道,魔相宗,天莲宗,灭情道。”
韦公公听到这里,捏着茶杯的手渐渐用力,虽然还控制着,没有捏碎茶杯,手指却已经显得有些僵硬。
杨广仿佛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不急不缓,继续说道:“到了如今,阴癸派可以算得上是魔门之中势力最大的一支,这个门派的主体是一群女子,历代以来,门派中的高手当然也以女子居多,只有少数例外,诸如,魔隐边不负,以及……”
满头黑发如墨的龙袍男子直视韦公公双眼,眉梢似乎还带着浅淡的笑意,平易近人,一双棕色眼瞳,却乍然黑白分明得有些超常,隐有威严深重。
“韦怜香。”
韦公公脖子后面的汗毛悚然竖立,毛孔紧闭,起了一片小疙瘩,正面脸上五官表情却是一片诚惶诚恐,扑通一下移到侧面跪在地上,说道:“老奴确实是出身于阴癸派,未曾将来历全盘托出,实在是欺君之罪,万死难赎。但老奴来到皇宫中,是真心忠诚于大隋天子,自从入宫之后,与阴癸派绝无暗中来往。况乎那阴癸派,实则也是心慕陛下圣颜,只是苦于无路觐见。伏望陛下明察。”
“别紧张,说了不要太拘泥君臣之礼,你就当是听一个朋友讲一个故事而已。”杨广伸手虚扶,道,“起来吧!”
韦公公刚要起来,又听见杨广说道:“虽然只是个故事,不过我听说阴癸派现在的掌门,仙姿玉貌,形若二八佳人,手段了得,令人心折。再过几日就是月圆之夜了,如果能跟如此美人在西苑仙山之上赏景,聊聊人生理想,天文地理,家国大事。想想就有几分沉醉呀!”
韦公公呼吸略显急促,想要提起真气压下混乱的心血,却莫名有一种不敢在杨广面前运功的感觉,只好冷汗津津的说道:“陛下的意思是要老奴……”
“我的意思就是讲故事佐茶。”杨广打断了他的话,道,“接着喝茶吧。”
PS:我听说, 是不是有什么黄金三章之类的说法,可惜我习惯按部就班的写,一开始大概不会有什么骚操作,希望朋友们能继续看下去。
[5.第5章 阴后赴约]
宫中的太监侍女们第二天都知道了,太监总管韦怜香,身体不适,向皇帝请求出宫歇息数日。
一个太监提出这个要求,很不本分,但是皇帝却轻易允准了,让宫中的人不得不再次感叹韦公公非同一般。
而这个时候,韦怜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宅子里。
这个宅院是一年前杨广赏给他的,但实际上,韦怜香常年在宫里,根本用不上这个院子,又不能辜负了皇帝的心意,就雇了一些人在这里打扫、居住。
韦怜香回来之后,摒退了大部分的打扫仆从,只留下了一个平时最老实本分的小丫头,对着那个小丫头忽然发出了一连串佶屈聱牙的声音。
这一连串的声音,绝对不是大隋的语言,甚至也根本就不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地区的语言,而是特别设计出来的,一连串无意义怪异音节。
这就是韦怜香跟阴癸派联络的暗号,根据其中几个音节的排列不同,代表着紧急程度的不同。
听到这串暗号之后,那个小丫头没有做出任何表示,恭敬地施了一个礼,就退下了。
一个时辰之后,小丫头跟着厨子一起离开了这个宅院。
三个时辰之后,韦怜香有最高级别紧急情报要传递的消息,就通过各种手段,传到了此时并不在洛阳的阴癸派掌门人阴后祝玉妍手中。
所谓的最高级别紧急情报,不会通过任何书面上的手段来传递,只有由当代掌门人亲自去跟韦怜香会面,才能够接收到确切的消息。
韦怜香回到宅院里的第二天,墙头上飘落下来一片纹路比较奇怪的树叶,他拿起树叶看了一会儿之后,碾碎了叶子,悠哉悠哉的散心。
到了深夜子时,韦怜香从他睡的床板下面的密道来到了相隔三条街区的桥洞下,然后顺着水流离开了洛阳,在郊外上岸,转进了旁边的一个树林,就见到了站在林中的一个女人。
她不是全部站在树木的阴影之中,也不是完全袒露于月光的照射之下,光影朦胧,随性自在的站着,却偏偏好像裹在最深沉的暗夜之中,静谧美好而又充满未知。
韦怜花朝着这个女人略微行礼,把之前杨广给他讲故事的那一段情景转述出来。
“你是说,他要见我?”这个月下影朦胧的女人,就是阴癸派掌门祝玉妍,她的声音并不是格外的清脆,在低婉之间带着些许的沙哑,却意外的好听,像是晴夜明月之下,银辉照耀,泛着微光的细沙流过。
“所谓纤姿玉貌,共赏明月云云,皆不可信。杨广贪花好色,但并不是色令智昏之辈,大隋后宫广搜天下美人,但能够跟他亲近的女人中从来没有足以威胁他的武人。他要见我,会是为了什么?”
“我觉得,掌门应该去见一见他。”韦怜香开口道,“你去见他这件事情会有一定的风险,但是有冒风险的价值。”
树荫下的祝玉妍,一举一动无法看清,但是韦怜香能够感受到一双目光,那是在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给我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韦怜香迟疑了一会儿,重重的说道,“不论是心机,还是武功。”
“武功?”祝玉妍微讶,道,“杨广早年南征北战,战绩不俗,但大多时候只是指挥,个人的武功放到武林中最多只能算是个二流,这一年多以来,听说他夜夜笙歌,沉迷欢爱,武功应该还退步了才是。你的功夫比宗师也只差了一线,他怎么可能居然让你都有深不可测的感觉?”
“我也想不通这件事情。”韦怜香困惑道,“我从前看他的时候,对他的功夫深浅一目了然。但是一个月之前,他突然开始住在大业殿中,一夜之间,我就看不透他了。现在想想,唯一的解释,是他从前一直在伪装,而最近突破了某一种关隘,自认为已经到了不需要再伪装的时候。他最近的政令也跟登基以来的风格大相径庭,而且些许白发转黑,几乎有一种重返青春的迹象。”
“一直在伪装,这可能吗?”祝玉妍蹙眉,说道,“这意味着他第一次跟你见面的时候,实力就已经在你之上,或者至少掌握了一门不俗的敛气之法,实力也绝不可能是二流水准。”
“他当太子之前,我跟他的交集并不多。”韦怜香道,“几年前,他是三十岁左右。这个年纪的宗师并不是不可能,每个时代都会有那么几个。比如岭南的宋缺,花间派……咳。”发觉祝玉妍神色忽的冰寒,韦怜香自觉失言,闭上嘴。
过了一会儿,祝玉妍说道:“在战场上关于他的表现也有不少记录。如果说,从战场上开始,他一直在伪装,时时刻刻没有放松的话,那他的城府之深,令人难以想象,毕竟也谨慎得可怕。这样的一个人,会是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才会觉得不需要伪装了?”
韦怜香道:“如果是达到宗师的程度,应该不足以让他放心。莫非……”他神色一怔。
“……大宗师。”祝玉妍语气幽幽,道,“一个武学上达到大宗师境界的皇帝~”
片刻沉默之后。
“虽然还不可确认,但,是该见一见。”
………………
两天后,勤政一个月的杨广又来了兴致,命人摆驾西苑,要趁着天朗气清,观赏月色。
洛阳西苑,建于去年五月,是杨广营建东都洛阳时所建的皇家园林。又称会通苑。北至邙山,南抵伊阕,周围二百余里,奇山碧水,相映成趣;亭台楼阁,巧置其间;流水缭绕,绿林郁茂。殿堂面渠而建,如龙之鳞,宛若天就。
西苑南部是一个水深十几米,方圆十余里的人工湖,湖上建有方丈、蓬莱、瀛洲三座仙山,高出水面三十米,各相隔三百九十米,山上错落有致的亭台月观,内置机关,或升或降,时隐时现。有若神变。其静之美、其动之奇,令人恋而忘返。
杨广来到这里之后,就停步于蓬莱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