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永昌 第152节

  “唯。”

  鲁菽亦步亦趋的跟随在陈胜身后。

  “大人。”

  季布行至陈胜面前,抱拳拱手道:“郡丞大人来了,在农庄里等候。”

  陈胜刚刚从一名甲士的手里接过马匹的缰绳,听言随手便将缰绳扔了回去:“传他过来。”

  “唯!”

  季布得令,转身按剑匆匆离去。

  陈胜左右巡视了一圈,拉着鲁菽往田间佃户们搭建的避雨草棚行去。

  “有什么疑问,尽可道来。”

  鲁菽恭声道:“回夫子,夫子所言的‘无土栽培技术’,弟子已有眉目,所种黄豆,也已生根发芽……恕弟子驽钝,此法虽好,可弟子实是不明此法要意何在,一样需花费粮种、人力与土地,既不能增产,也不能节约人力,精研此法有何用?”

  陈胜步入草棚之中,摘下身上的蓑衣抖了抖雨水,问道:“是不是觉得,此乃小儿玩闹之法,无有大用?”

  鲁菽偷偷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颅,低声道:“弟子岂能揣度夫子之法!”

  陈胜忍不住笑道:“是不能,还是不敢?”

  鲁菽慌忙作揖道:“夫子恕罪!”

  “好了,都与你说过多少次了,与我说话不必这般多礼。”

  陈胜扶起他,转身在草棚里寻了一块石头坐下,不紧不慢的道:“你会有此念很正常,不过,这说明你的眼睛里,只能看到庄稼,看不到其他事物……我来问你,天下间,是土地多还是良田多?”

  鲁菽毫不犹豫的答道:“土地多,能作良田者,十中无一!”

  陈胜点头:“很好,我再问你,天下间,是有田者居多,还是无田者居多?”

  鲁菽再答道:“无田者居多,有田者,十中无一!”

  说到此处,他已有所悟,但似是仍旧未想通什么,眉头紧锁。

  陈胜见状,笑着再此问道:“最后问你,种庄稼最重要的是什么?”

  鲁菽答曰:“守其时,给其肥!”

  陈胜看着他:“再结合我们先前所谈的温室种植法,可有领悟?”

  鲁菽愣了许久,忽然醒悟,面对陈胜长揖到底:“夫子大贤,堪吾农家万世之师!”

  陈胜闪身避开了他这一礼,摇头道:“此法并非我所创,此礼不可受!”

  鲁菽却执意转向,再度朝着他一揖到底:“先贤常有,愿传道授业者不常有,弟子能从夫子,乃弟子之福。”

  陈胜听言,也就不再闪躲,生受了他一礼。

  一礼毕,鲁菽起身,又热切的看着他恭声问道:“夫子,按您先前所说,庄稼生长离不开光照,若以温室之法行此无土栽培之术,那要如何才能解决光照的问题?”

  陈胜笑骂道:“你这老货,好生贪心,无土栽培技术都还没吃透,又想钻研温室建造之法?还有杂交水稻技术,派人去寻野生稻种了么?”

  鲁菽连忙点头道:“寻了寻了,弟子已派十几名弟子外出寻野生稻种,月底之前,便会有回音!”

  陈胜颔首道:“那就先钻研无土栽培技术……非是我不愿教你温室建造之法,而是此法非你农家所长,有道是隔行如隔山,便是教你去钻研,也难有所成,反倒耽搁了你研究无土栽培技术的进度!”

  说道这里,他也想起什么来,接着说道:“嗯,说起来,你可有相熟的精研铸铁机关之术的人才?可否与我推荐一二。”

  鲁菽想了想,询问道:“夫子所言,可是‘技墨’之学?”

  陈胜愣了愣,点头道:“对,便是‘技墨’之学!”

  鲁菽思忖了片刻,有些为难的低声道:“弟子早年间在兖州游学之际,倒是结识过一位‘技墨’行家,不过二十余年未有联系,不知他是否还健在,若夫子有意,弟子可去信一封,然‘技墨’门人,素来孤僻,鲜与旁人往来,他能否卖弟子这个脸面,弟子也不知!”

  陈胜略一寻思,便笑道:“不妨事,你只管告诉他,我有他墨家失传之机关要术要与他切磋,请他前来一晤便可!”

  鲁菽讶异道:“夫子还涉猎‘技墨’之学?”

  陈胜谦虚的微微颔首:“略懂,略懂……对了,我看田地里的麦苗已有半尺来高,后续的雨水,还如先前这般吗?”

  鲁菽经他这么一说,也想起来自己的来意,连忙道:“弟子正要向夫子禀报此事,而今距霜降还只有两三日,今岁大旱,必然有大寒,初雪会提前,往后雨水可减半,预留雨水过冬。”

  “大寒吗?”

  陈胜面色肃然,脑海中立刻就想到了雪灾对于治下百姓的影响,点头道:“知道了,我会着郡衙尽快拿出抗寒过冬的方案。”

  他的话音刚落。

  便见季布领着李斯快步走入草棚之中。

  “下臣拜见大人!”

  李斯一步入草棚,便向陈胜一揖到底,“州府飞禽传书,有要事相报!”

  陈胜拧了拧眉头,挥手屏退了鲁菽和季布等人后,陈胜道:“讲!”

  李斯急声道:“启禀大人,昨夜青州黄巾逆贼与徐州黄巾逆贼联手犯我州境,砀山大营岌岌可危,州府输粮五千石,请大人领军出郡,火速救援砀山!”

第一百四十四章 决意出兵

  “咔嚓……”

  一道狰狞的闪电划过阴沉沉的天际。

  耀眼的光芒在刹那间,照亮了草棚中陈胜阴晴不定的脸色。

  暗中打量他的李斯,似是被他眼中逼人的光芒所摄,畏惧的垂下了眼睑。

  “家里……”

  陈胜淡淡的开口道:“打扫干净了吗?”

  李斯揖手:“打扫干净了,该杀的杀、该抄的抄、该逐的逐,郡中世家豪族,唯余十二。”

  “十二……”

  陈胜一挑眼睑,目光紧紧的注视着他:“为什么还多出来五家?”

  李斯:“回大人,郡尉周氏、郡丞刘氏,为大人马前卒。”

  “桑蚕吴家家主,为下臣妹夫。”

  “无锋堂张家,为王家庄姻亲。”

  “牛马行田家,为徐州田氏分支,且与项城项氏为姻亲。”

  “此五家皆与昨日之事毫无关联,且俱已献上半数家产,为附大人尾翼之粮资。”

  他毕恭毕敬的回道。

  “项氏……”

  陈胜轻声念叨着这个阔别已久的强豪之家。

  无论是他先前布局青龙帮之时。

  还是他出任陈郡郡守之后。

  他都没有去碰过项城。

  而项氏,也真如老翁稳坐钓鱼台。

  既未派人来掺合过陈县内的风云变幻。

  也未派人来见他寻求合作、谋取利益。

  这令陈胜知道,项氏所谋……甚大!

  不过他不在乎。

  他不愿得罪项氏是真的。

  无论是出于陈家与项氏的世交之情,还是出于对那个神勇千古无二的霸王的忌惮。

  他都不愿得罪项氏。

  但也仅仅只是不愿意得罪。

  对于项氏。

  他的态度就是能合作固然是好,不能合作各走各他不拦,实在是见不得他陈家崛起要和他开战他也无惧!

  “我很高兴,李公能与我开诚布公。”

  陈胜淡淡的说道:“在这件事上,我信你李氏与王家都是确不知情,但既然你们之中有人主动将刀子递到我手上,我自然也没理由不接着!”

  “常言都道‘事不过三’,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我不希望再有第三次,你也不会希望再有第三次,在这一点上,我想我们是能够达成共识的。”

  “所以,日后郡中的风吹草动,还劳烦李公多替我注意注意,李氏能屹立陈郡六百年不倒,实属难得,若是崩坍于某些无知蠢货的牵连,我想你纵是死,也难瞑目!”

  李斯长揖到底:“请大人放心,从今往后,吾李氏定以大人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他没有与陈胜分辨什么。

  他很清楚,他李氏既然顶着“郡望之族”的帽子,享受着其他世家大族享受不到的风光和权力。

  那么他李氏自然也该肩负起其他世家大族不必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从这一点上。

  以前熊氏牧守陈郡之时,与而今陈胜治理陈郡之时,其实并无二致。

  只是世道变了。

  两代郡守对他李氏的态度和手段,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也正是因为他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他才会主动让他李氏给陈胜做刀,屠戮陈郡诸世家豪族。

  而今他李氏和王家,已经彻底捆绑到了陈家的战车上。

  再想跳车。

  别说陈胜会不会放过他们。

  坍塌在他们两家屠刀下的陈郡诸多世家大族,都会一拥而上,撕了他们……能在这样的时代修谱传家的人家,谁还没有几条后手啊!

  当然,这些人家的仇恨,也是他们两家彻底投入陈胜麾下,获取陈胜信任的投名状!

  陈胜微微颔首:“李公是聪明人,我自是相信……州府请我救援砀山大营之事,你有何见解?”

  李斯听言精神微微一振。

  他知道。

  这次问计,即是陈胜对他表示信任的信号。

  这也是陈胜对他的一次考验。

  “此事不难应对!”

  他不假思索的张口道,显然是早有腹稿:“关键之处,还是在于大人志向几何!”

  “若大人只欲紧守陈郡,做一个守成之主,那此事好办,吞下州府所输粮秣,遣兵上路,一日一歇、三日一营,州府为催促大人麾下兵马尽快抵达砀山大营,定会再拨付粮秣,如此一来,大人既不失大义之名,又可坐收渔利,此番兖州之围,依下臣见,不出十日,必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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