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烧制青砖,还要耗费大量的柴火……
他默默的在心头将“砖石火炕”这个选项给划掉。
沉思了片刻后,他又问道:“刘翁,我记得有一种砖好像不用烧制,直接用模子打成,晾干后就能用。”
小老头点头道:“大人说的,是夯土砖吧?您要砌啥啊?要小老儿那砖窑里的青砖不够使,小老儿再去别处给您张罗,保管给您凑齐喽!您是什么身份呐?哪能用夯土砖?那玩意土不拉几的总掉渣不说,还不经用,顶天了二三十年也就散了,哪有青砖经使啊,青砖砌成的大屋,传个四五代人都不得垮!”
陈胜笑了笑,心道思忖了几息,寻思着火炕抗寒计划似乎也没什么保密的必要,正好还可以请这个内行人给自己参谋参谋:“是这样的,我得贤人提醒,预悉今岁入冬后十有八九会大雪连日,今岁大旱,郡中父老本就苦不堪言,再经大寒,不知得冻死多少人。”
“这玩意叫火炕,是一种可以取暖的床榻。”
“您看,等火炕砌好后,在这里烧火,热气会随着烟雾,通过烟道将整个火炕都烘得暖烘烘的,人躺在上边,外边下大雪呢,还暖和得和夏天一样。”
“这头烧火,这一头还可以煮热汤炖肉,何时都有一口热乎的……”
他比划着火炕和小老头解释道,“我欲赶在入冬之前,在郡中十二县修上三四千张可以睡上百十人的大通铺火炕,集中无力御寒的父老乡亲们,一起熬过这个冬天。”
“劳力不用愁,县内还有两三万以工代赈的苦人家,盼着郡衙给活儿。”
“愁就愁在物力和时间。”
“既要简便,不能花费太多的物力,又必须得赶在大雪来临之前,将这几千张大通铺火炕给砌好。”
“您老看看,有什么办法……”
小老头都被他这一番话给干懵了,拿着瓦刀愣了好一会儿,都没将手里的砖头给靠到火炕上。
这是来自于格局和眼界上的降维冲击!
好一会儿,他才猛得回过神来,扔了瓦刀和砖头就向陈胜连连作揖:“大人圣人心肠啊……”
陈胜连忙上前扶住他,笑道:“行了行了,说正经的,您是干砖瓦的行家,你觉得这事儿做得成么?”
“咱,咱,不,不知道。”
小老头磕磕巴巴的摇头道,他狭窄而贫瘠的认知,根本就想象不出,要在短短一个多月里修建好三四千张能睡下百十人的大通铺,到底是多大的一个工程。
只觉得千头万绪,头皮发麻!
“您老别慌,咱们一件一件的捋。”
陈胜笑着温言宽慰老头,“首先第一点,用那种不经烧制的夯土砖砌成的床榻,能睡得人吗?能经得住火烧吗?”
小老头想了想,笃定的回道:“经得住,小老儿少时曾随先父应徭役北上筑长城,当时大家伙儿都用夯土砖砌砖窑,那些砖窑昼夜不息的烧上好几年都没见坍塌,并且拆除的时候,好几条大汉都推不动,人躺在上边只要不使劲儿跺脚,定不会垮塌。”
陈胜点头。
其实他也依稀记得,火炕最初都是土炕。
但他前世也只是在去东北旅行的时候,见识过的火炕,知道火炕的原理。
至于土炕是怎么盘的,他哪里知道啊!
“第二个问题,夯土砖好制作吗?制作夯土砖的黏土有什么苛刻的要求吗?我说的是大批量的制作,能跟得上修建火炕的进度啊?”
这回小老头没再犹豫,想都没想的答道:“好做好做,八岁孩童一天都能做出七八块,若是青壮,一天紧着点,二三百块也不在话下!夯土也没啥特殊要求,随便找个地儿掘上三四尺,底下的泥土就能做夯土砖。”
“很好!”
陈胜笑着一拍手:“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这活儿难吗?假如我要您在十天之内,带会一百个徒弟,您带得出来吗?”
小老头低着了头,支支吾吾的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陈胜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道:“都是一条街上的街坊,只要您肯教这个手艺,我怎么着也不会亏待了您……我可以给您一身儿吏袍,只要肯老实本分的做事,不做那伤天害理的糟烂事,那身儿衣裳您老无论是给大刘还是小刘,都可以!”
他笑吟吟的说道。
“包在小老儿的身上!”
小老头蓦地的挺起了胸膛,老脸涨的通红,将胸膛拍的“嘭嘭”作响:“莫说一百个,就是两百个小老儿也一定手把手的给他教会喽!”
陈胜颔首,说道:“回头我给您引荐一个人,您老帮着他,将县里边所有的砖瓦匠都请来,一起做这件事……不是徭役,给工钱,粮食也行。”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赵清的声音远远的从耳房那边传来:“大郎,十二叔来了,在前厅等你。”
陈胜冲她点了点头,回过头对仍激动不已的小老头说道:“那您老忙着,完事儿了一定要烧火试试,看烟囱冒不冒烟。”
小老头点头如啄米,“大人放心,小老儿一定给您把活儿做踏实了!”
陈胜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卧房,往前院行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暗线
还未进入厅堂。
陈胜便见到了坐在堂内的陈丘和吴广。
看着多日未见、越发黝黑的吴广,他脸上浮起了丝丝笑意。
“大郎。”
“大哥!”
堂内二人见他进来,齐齐起身道。
陈胜先向陈丘抱了抱拳,喊了一声“十二叔”。
然后才回过头打量多日未见的吴广。
“又黑了,不过人也精神了。”
他微微点头道:“大营里的日子,很苦吧?”
吴广使劲儿的摇头:“还好,刀叔很照顾俺,教了俺很多,就是有些想家里的鸡子面。”
他龇着一口大白牙,“嘿嘿”的笑道,眉眼之间,已经有了几分军人的爽朗、豪迈之气。
陈胜笑道:“稍后自个儿去央求你嫂嫂给你擀面。”
他走上厅堂落座,转过身对二人虚按了按。
“十二叔,先前交代您的事儿,做得怎么样了?”
陈丘面露苦色:“大郎你说得倒是容易,可老叔回去琢磨了两宿,越琢磨越觉一团乱麻、无处着手,还有如今堂口里的人手,个个都是张牙舞爪惯了的粗人,要他们来做这种细致话儿,他们一时半会哪里转变得过来。”
“慢慢来嘛!”
陈胜笑道:“一件大事,您将他拆分开,就变成了一堆的小事!”
“比如,您可以先带着人出城去转转,在进城的各交通要道上,挑选合适的位置弄上几个食肆、驿馆,然后再去北市弄一个酒坊啥的,食肆、驿馆都得沽酒吧?沽酒的档口,你布置的那些个食肆和驿馆,不就将消息送回城了?”
“这不就布置好一条线了?”
他笑吟吟的说道:“至于下边人,也慢慢分,教得会的、就转入地下做事,教不会的、就继续让他在明面儿上待着,实在是没用的、就让他打哪儿来回哪去,你手里又有钱又有粮,还怕招不到人?”
陈丘苦笑着点头:“也只能慢慢来了。”
陈胜沉吟了几息,又问道:“收归白虎队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陈丘回道:“再给老叔几日,老叔能办妥当。”
陈胜“嗯”了一声。
从他的话语中,陈胜听出了他在这件事上遇到了阻力。
不过这也正常,任谁整日里吃香的喝辣的过惯了,再让他去军营过那种苦日子,谁都不肯!
不过既然他觉得这件事他能摆平。
陈胜总得给他这个机会。
“想走的就让他走、愿留的就让他留,要有解决不了的麻烦,您吱个声,我来想办法!”
陈胜淡淡的说道,末了,他又想起了什么来,说道:“对了十二叔,李氏送了我十来个鹰奴,晚点我派人送一个堂口那边,您挑一批信得过的人去跟随那个鹰奴,学习他们驯养飞禽的手段,飞禽传信可要比快马传讯便捷太多了,要能形成规模,咱们要做的事,就做成一大半了!”
见陈胜说得郑重,陈丘也认真的道:“行,老叔回头就去挑人,一定捡伶俐精细又可靠的堂众挑,包管把你说的那个什么‘鹰奴’的本事,都给他掏干净喽!”
陈胜:“那好,我们再来说说今天请你们过来的目的。”
“先说说十二叔你这边!”
“第一、我需要发动青龙帮所有人手,在陈郡境内替我寻找一种黑色的石头。”
“那种黑色石头长啥样,我也不知该如何描述,我只能说,那玩意是黑色的,生在地底下、山体里,通常都是山洪或地龙翻身冲刷出来的,而且通常都是密集出现,大有磨盘,小有鹅卵石,对了,摸一摸,还会一手黑渣。”
“总之,发动青龙帮十一堂口所有帮众,漫山遍野的去给我找,找到标注好来源,一并送到我手里,我会甄别。”
“第二、我需要青龙帮十一堂,都在各自的地盘上帮我找一找各行各业的贤人。”
“比如种地种得最好的农户、打铁打得最好的铁匠、木工活儿做得最好的木匠、画画得最好的画师……总之,但凡是将某一件事做到了他所在行业极致的人,都可以礼送其到陈县,您可听清楚了,是‘礼送’,不是强押,这中间的分寸,您着各堂叔伯们,都好好把握一下。”
他看向陈丘:“十二叔,您听明白了吗?”
陈丘皱着眉头思忖了好一会儿,说道:“大郎,你说的那种黑色石头,老叔好像在哪儿见过,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是是哪里见到的……你莫急,让老叔再想想、再想想。”
陈胜怔了怔,眼神中陡然绽放出惊喜的光芒。
他张了张嘴,又强行把嘴闭上了,回过头看向吴广:“石头啊,青龙帮改制之事,十二叔给你说过吗?”
吴广:“昨日听十二叔说起过。”
在陈家攻下陈郡郡衙后不久,他就应征入南大营为郡兵。
表面上,他只是陈刀身边平平无奇的一名短兵,每日跟随陈刀进出。
但实际上,却是陈刀在手把手的教他,如何练兵、如何带兵。
不过他白日里在南大营操练,夜里还是会回到黑虎堂处,继续跟随陈丘学习处理堂务。
毕竟,在外人的眼中,他依然是陈丘的子侄。
青龙帮与陈家之间的关系,也依然是个秘密。
陈胜:“你有什么看法?”
吴广想也不想的道:“大哥说得对!”
陈胜忍不住笑了笑:“你崽子,好的不学,学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作甚?”
吴广“嘿嘿”的笑。
顿了顿后,陈胜开门见山道:“我欲意遣你入陈留,效仿当初的赵四叔,于陈留设立我青龙帮之堂口。”
吴广懵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大哥,您说的是以前的堂口,还是以后的堂口?”
陈胜很是欣慰的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以前的堂口!”
吴广听言,沉吟了几息后,努力挺起胸膛道:“大哥,俺能行!”
“这么有信心?”
陈胜玩味的看着他,笑道:“当初赵四叔是怎么做的,你还记得么?”
吴广重重的一点头:“俺记得!”
陈胜:“狠得下心?”
吴广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旋即便坚定下来:“狠得下!”
陈胜一拍座椅扶手:“那好,你需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