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想也不想的就否决了王擒。
一郡镇守,待他操持一郡日常事务、位高权重,必须得派遣忠诚可靠的人前往出任。
李氏而今已经彻底绑上他陈家的战车,李斯更是奉他为主君,李由尚算可靠,且有勇有谋,够资格出任一郡镇守!
而王擒虽有才干,但王家态度暧昧,有摇摆不定之嫌,在加上王雄胞弟在朝中为官,私底下与朝廷或有往来,陈胜岂可令王擒担此重任?
范增一听陈胜毫不犹豫的否决了王擒,心下便知他心意,从善如流的道:“那下臣举荐周章为陈留镇守。”
“周章?”
陈胜撕扯了一大口马肉,沉思了片刻后,问道:“理由呢?”
范增:“下臣在留守郡中时,对此人多有观察,此人无论文武皆不够出挑,但胜在心性忠厚、踏实勤勉,与其杀身成仁之将的面相,十分契合。”
“陈留乃数战之地,郡力孱弱,当务之急,是与民休养生息,任用周章为镇守,与陈留当下的情形相得益彰!”
陈胜听言,面上仍有迟疑之色,他沉声道:“范公,可知眼下朝廷正以高官厚禄大肆收买、贿赂我陈郡要员,周章经得起朝廷收买么?”
范增却似早有所料,好整以暇的抚须道:“这便是下臣举荐周章为陈留镇守的第三个理由……以周章的才能,绝不足取代君上在红衣军众将士心目中的崇高地位,他无兵无将,君上命他为陈留镇守,他才是陈留镇守,不命他为你陈留镇守,他便一无是处,若当真胆敢反叛君上,都无需遣军北上,只需去信一封,镇守陈留之红衣军将士,便能取其首级,献于君上王案之前!”
陈胜沉吟了片刻,由衷的朝范增揖了揖手:“姜还是老的辣!”
出于他的本心,他当然更想用一个绝对忠诚的可靠人选,代他镇守陈留。
但他手下着实是找不出几个绝对忠诚又兼具镇守一郡才能的人物。
似陈守、陈刀以及范增、李斯这些人物,又得配合他总揽三郡文武事,无法分身镇守别地!
陈家的底蕴,在他登上陈郡郡守之位后,就已经有些后继乏力了。
到如今,连稷下学宫的培训文官武将的速度,都快要跟不上他扩张的脚步了……
终究还是太急了啊!
要能在多给他两年的安稳时间,他保准能培养出一大批得力的文官武将,降维锤死这帮豺狼虎豹!
陈胜心头轻叹着,面无表情的再次切割下一大块马肉,机械的塞进嘴里大嚼。
他而今的食量,越发的大了,一日五餐、一食二十斤。
澎湃的血气,推动着他的武道修为也如同吃错药了一样,蹭蹭蹭的往上窜!
每一刻,他都能感觉到自己比前一刻更加强大!
忽而,他的身形猛然一顿,一股磅礴的气息从他身下泄出,当场就将他面前的案几掀翻……
左首上的范增见状一惊,慌忙战术后仰,避开了从他头顶上飞过去的案几。
“无事……”
陈胜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凌空飞起的马腿,若无其事的直接上嘴撕咬:“只是我的武功略有精进而已。”
又突破了?
范增艰难的扯了扯嘴角,久久无语,心下有些不敢相信,陈胜修的会是最难的武道。
九州百家同修。
武道乃是是公认最难修的道路之一。
大周开国至今七百年有余,圣人百年一出。
而武道作为上古之时流传下来的人族最大修行道路,至今都未曾诞生过一位武圣。
武道之难,可见一斑!
而陈胜弱冠之年,一身武功却已快臻至后天境……
这可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天才”所能形容的!
好半晌。
范增才再次开口道:“君上,决战之期是否适当提前?再这么打下去,恐士气难以为继。”
陈胜沉吟了几息,徐徐摇头道:“还不到时候!算时间,任嚣遣往冀州突袭邯丹的兵马,而今恐怕还连陈留都未抵达,我们还得再唱几出大戏,替那一支兵马拉扯出各方的注意力,给他们争取机会!”
战术围绕战略。
陈胜没忘记,自己出兵梁郡的目的,并非是为了攻打粱郡而攻打梁郡,而是为给任嚣派出去的兵马争取到突袭邯丹大营的机会,以解巨鹿之围而攻打梁郡。
对于大局而言,助太平道解开巨鹿之围的战略意义,远比他多攻占兖州两三个郡的战略意义更大。
所以。
此战,蒙恬一直以为他自己在第二层,而陈胜在第三层!
但实则是蒙恬在地下室,而他陈胜在大气层!
玩弄数十万人马的智商,于股掌之间!
……
就在陈胜与范增君臣相谋之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幽州军中,辗转司州北上的陈虎,也终于见到了陈胜他大伯陈骜。
第二百四十二章 卸甲归田
“……而今咱家为陈郡郡守之家,拥兵五万……”
俭朴的幽州军营房之内,一身朴素赤色军中常服的陈骜,凝视着堂下面带得色侃侃而谈的陈虎,总觉得手心有些发痒。
他很想锤陈虎一拳,看看这厮是不是妖族派来离间他幽州军的妖族细作乔装而成的人皮妖。
但他的理智在一遍一遍的告知他,堂下这个一脸瑟的独臂老男人,的确是当年那个将自己的百将摁进尿桶里下黑手的陈老虎!
而那个“名满天下”的‘乱陈贼子’陈胜,也的的确确就是他那个病秧子大侄儿!
九州内部烽火连天,各方首领、大将之名,纵是他久居边关都时常耳闻。
但他以往听到陈郡陈胜之名,只当是同名同姓之人。
毕竟陈县遍地都是陈姓人,站在街上喊声“陈大郎”,半条街的人都会回头望过来。
偶有撞名,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哪怕是,陈郡陈胜之名,还时常与“商贾之子”一起出现,他也未曾多想。
私底下,他还时常为行商陈家的处境而感到担忧……
当然。
这也的确不能怪他思维僵化。
任他想象力如何丰富,也无法将那个万军击破太平道扬州渠帅屠睢十五万军的世之人杰,其后又悍然举兵攻伐搏浪军,攻占颍川、陈留两郡的‘乱陈贼子’,与他印象中那个极大可能养不活的病秧子大侄儿联系起来啊!
这种反差之大,莫说是他这个久居边关的大伯,就是亲眼见证陈胜是如何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在的陈守,都时常感到不真实,有种置身梦幻的感觉。
但眼下……
陈虎就站在他面前。
他让陈刀领回去的那几名亲卫甲士,正站在营房外。
再结合自身武道这一年多以来的变化……
由不得他不信!
……
“你离开陈郡多久了?”
待到陈虎得意洋洋的显摆完毕之后,陈骜才冷不丁问道。
“那正经可不短了!”
陈虎不疑有他,单手抓过背上的水烟筒点上,一脸表功神情的美滋滋抽了一口韭云叶:“冀州正在打仗,过不来,咱哥几个是绕道从司州,再转道幽州过来的,走了约莫有一个多月吧!”
“难怪……”
陈骜释然的微微颔首:“你会不知道那兔崽子举兵攻伐搏浪军、攻占颍川与陈留两郡之事!”
他会知道这些,当然是因为他有一个亲爹正统领着二十多万兵马攻打巨鹿太平道本部的至交袍泽王贲!
“啥?”
陈虎一脸懵逼,很想挠头但只有一只手:“平白无故的,那崽子干搏浪军干啥?搏浪军也反了?”
他们是在陈胜自寿春返回陈郡后,出发一路北上,一路上只顾赶路,少与旁人打交道,的确不知此事。
陈骜沉默许久,好不容易才重新组织好语言……要将从敌对叛军的角度,转变成自己人的角度,可不容易。
“传闻,是朝廷强命大郎领军抗击黄巾军……”
他斟酌着语言,缓缓说道:“大郎不愿,朝廷便命北上入陈郡的搏浪军偏师,强行裹挟大郎,大郎索性便反了,先带兵扫平了那支搏浪军偏师,再分兵同时攻打颍川和陈留……已功成。”
“哦!”
陈虎恍然大悟,旋即就满不在乎的说道:“那太正常了!”
“老大你是不知道那崽子,他心善,最是见不得自家人受欺,性子又硬,吃软不吃硬!朝廷要跟他玩儿这些花招,他纵是咬崩了一口大牙,也绝不会受这一口腌气!”
陈骜看着他理所当然的脸嘴,手心又开始发痒。
是我说的不够清楚,还是你听力有障碍?
那可是造反啊!
能不能稍微敬畏一下造反这件伟大的事业?
陈虎的气质,在陈郡内并不为奇。
陈郡内比更狂热,比他更狂野的,比比皆是……
但在陈郡之外,这股天不怕地不怕气质,就像是清水里的墨滴一样扎眼!
好一会儿,陈骜才再次开口道:“说吧,大郎让你们来寻我,何事?”
陈虎:“大郎修的是咱幽州军一脉的武功,锻骨期修《杀生拳》,开脉境修的是《百战穿甲劲》,气海境修的是《八荒归一气》,眼下他气海即将大成,提前让咱来找老大你求取后续几大境界的武功!”
“有一说一啊,那崽子的武道天赋,绝对是咱家最高的,连老大你的武道天赋,与他相比都还差几分……”
陈骜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真的很想问一句,你们确定那是我们老陈家的种么?
难不成我们老陈家的祖坟,还真埋在了龙脉上了,这才生出这么个妖孽?
可方才陈虎告诉他了,陈胜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包括陈胜为什么要做陈郡郡守,又是为什么要建立红衣军,陈虎都说的很清楚……
那崽子,的确不是个披着人皮的妖怪啊!
好半晌,他才由衷的感叹了一声,轻声说道:“大郎,还未满十六岁吧?”
陈虎想了想,点头道:“还有三月,才满十六!”
陈骜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家里的小辈要出头,我们这些老家伙没道理不扶他一把。”
“气海境后的武功,我明日会给你。”
“另外,我麾下还有两千‘伤残’老卒与两千家族私兵,你一并带回去,交予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