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息后,他才轻轻呼出一口气,眼神中凶光闪烁的沉声道:“我回头就办!”
“嗯。”
陈胜点了点头,懒洋洋的坐落:“在我解决掉这五千金的悬赏之前,我的行踪一律保密,连家里人,都不要让他们知晓。”
顿了顿,他多解释了一句:“不是我不相信家里人,而是怕给他们带去危险!”
陈小二眯着眼笑了笑,“与我你还说这些作甚?”
陈胜也笑了笑,但笑容之中却并没有多少释然之色:“对了,章邯军,到哪里了?”
陈小二想了想,回道:“昨日收到消息,是章邯军经过管城,算时间,明日就该抵达新郑附近了!”
陈胜思索了几息,开口问道:“有颍川地图吗?”
陈小二颔首道:“有,我这边去取!”
说完,他向陈胜一抱拳,转身就步履匆匆的往大堂外行去。
陈小二前脚刚离开大堂。
一身赤色军中常服的陈刀,后脚就踏入了大堂之内:“大郎可算回来了,你那个农家弟子一天三趟的往山寨里跑,见人就追着问你追着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搞得我们现在都怕见着他了!”
陈胜笑着点头道:“我就是为布雨之事回来的,晚点便去见鲁菽!”
今岁旱情同样不可小视,开春至今,陈郡降雨的次数都未超过一掌之数!
而眼下已是六月,暑气渐盛,开春之际开渠挖塘蓄的那点水,早就不够三千顷粮田灌溉之用。
再不降水,今岁秋收又得严重减产!
陈刀点了点头,话他带到了就行了,话锋一转道:“大郎,扩军之时,你是怎么打算的?有详细章程了么?”
陈胜看着他笑道:“怎么?着急着入颍川参战啊?”
陈刀毫不掩饰的一点头,反问道:“你不着急啊?”
三日之前,陈守已经率领三万红衣军,二度赶赴颍川,迎战章邯。
陈刀不及陈守熟悉颍川情况,只能留守陈县,主持四万新卒的操练事宜。
陈胜沉吟了片刻,说道:“我计划将扩充至六个师,十五万兵马,三师由原蒙恬军组成,已经就位!”
“四师、五师、六师,将由李信麾下四万搏浪军降卒为骨干,搭配四万新卒构成!”
陈刀听后,思索着说道:“若是按照你的计划,四师、五师和六师,怕是赶不上趟,三个师的兵力,挡得住章邯么?”
陈胜摇了摇头,“那四万搏浪军降卒的队列训练,暂且压后,等到他们回归陈县之后,直接就地整军!”
那四万搏浪军降卒,战斗力不缺,即便是比起如今的红衣军,也只强不弱。
他们的问题,在于服从性上。
若是时间宽裕,陈胜当然不会这么急功近利的跳过队列训练,直接整军!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眼下章邯大军压境,他也只能先将兵马拉上前线,一边打一边训练!
陈刀听后沉思了许久,才“啧”了一声,无奈道:“你有信心便好!”
……
昏暗的大牢深处。
陈胜再一次见到了须发蓬乱的李信。
十几日不见,他又瘦了一圈。
颧骨高高的突起,双手的骨节都异常的明显。
一见到陈胜。
他毫不犹豫的猛地扑上来,扒着牢门,大声疾呼道:“上将军,末将愿降、末将愿降啊!”
陈胜看着他,笑着问道:“想清楚了?”
李信毫不犹豫的一点头:“想清楚了!”
陈胜敛起脸上的笑容,认真问道:“那你想清楚了什么?”
李信:……
陈胜见他一脸呆滞,不悦的皱了皱眉头,转身欲走。
李信见状,心头大惊,慌忙大声道:“天子失德、视百姓如草芥,大周无道、百姓苦周久矣,上将军登高一呼,万众景从!”
“能救天下者,唯上将军!”
“能解百姓者,唯上将军!”
“末将愿为一持戟郎,长立上将军马前!”
坐牢不可怕!
可怕的是不知道坐多久!
失去自由不可怕!
可怕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拥有自由!
再加上陈胜先前对李信说过的那些颠覆他三观的‘大逆不道’言语,以及他对于建功立业、名留青史的强烈渴望。
都令他在这间牢房里的每一日,都如同置身于滚汤之内,每一分每一秒都感到煎熬,每一天都只觉度日如年!
他渴望自由!
他渴望重掌兵马!
他渴望去实现陈胜所说的那些‘大逆不道’言语,青史留名!
……
陈胜有些震惊的扭头看向李信:好家伙,张口就来啊!
很难相信,当初那么雄壮、狂野的一条壮汉,竟然会被一个多月的牢狱生涯折磨成这副谄媚的模样!
但转念一想,忽然又发现,这厮好像从来都不是个铁骨铮铮的硬汉!
这厮若是不惧死,当初在城头之上,就不会在他略微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力量之后,就干净利落的束手就擒,任由他扫平自己麾下那五万兵马……
和至今仍一心求死、半点好脸色都不肯给他的蒙恬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可偏生。
蒙恬越是态度强行,陈胜越是想要收服蒙恬,委以重任。
李信越是‘从善如流’,他越觉其不可靠,今日能够背叛搏浪军,他日便能背叛他……
但陈胜努力回想许久,却发现前世的历史上,背叛始皇帝的人很多,这厮却是极少数善始善终的大秦重臣之一。
“嗯……”
陈胜迟疑了许久,索性直接说道:“你说你愿投入我麾下,我如何信你?”
李信毫不犹豫的说道:“将军可有攻伐大周的作战目标?末将愿为先锋,取城献于将军案前……末将对上将军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鉴啊!”
陈胜拧着眉头看着这厮,总觉得这些话,像是提前就已经打好腹稿,就等着他来了!
他很想再熬一熬这厮……
但一想到那四万搏浪军降卒未经队列训练就将拉上战场,若无李信坐镇,恐会生出大乱字,只能得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便信你这一回!”
“你可千万不要令我失望!”
第二百五十四章 农事
淅淅沥沥的小雨,粉碎寂静的夜幕。
陈胜与鲁菽站在草棚里,仰望着棚外的雨幕……
陈胜问道:“这场雨,能支撑多久?”
鲁菽想也不想的答道:“小半个月吧……”
陈胜无奈的微微摇头:“小半个月可解决不了朝廷的大军,不过我会尽力抽身回来行雨……这些时日的干旱少雨,对今岁产粮的影响大不大?”
鲁菽思索着说:“影响肯定多少是有的,不过后边这三个月,才是禾苗生长的关键时期,只要后边这三个月内的雨水能跟得上,应当能够弥补这月余的不良影响。”
陈胜轻轻的“嗯”了一声,转而问道:“堆肥的效用如何?”
鲁菽想了想,答道:“有很大成效,但详细如何,还得等到秋收之时才能肯定,您应当知道,庄稼涨势好坏,并不能直接决定结穗多少,有些庄稼明明涨势极好,可就是不结穗,亦或者穗子结的稀稀拉拉的,反倒还不如那些看似涨势不怎么好的庄稼……”
所谓堆肥,就是将人畜粪便与作物茎秆、杂草、河泥、草木灰等等天然肥料混合,囤积于水坑之中,通过高温发酵、降解成更容易被作物吸收的优良肥料。
那玩意制作并不麻烦,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简单,就是埋汰得紧。
陈胜前世在老家见过,许多舍不得花钱买肥料的老家亲戚,都用堆肥代替肥料大头,搭配少许购买的肥料,就能达到和其他全部使用购买的肥料进行施肥的庄稼产量相差无几的产量。
这也是陈胜能够想到、能够制作出的最有效用的肥料了。
其他的氮肥、尿素肥等等,他虽然知道有这些东西,但既不知道制作方法,当前的工业水平也无法大规模的生产。
粮食单产量低,并不是某一个原因造成的。
而很多因素综合在一起,最终产生的结果。
最大的原因,当然是粮种的原因。
这个问题,鲁菽已经在带着自己的弟子门人一起研究陈胜所说的“杂交水稻”。
但这并不是一个一年两年就能立竿见影的简单活计。
而是一项需要一代人,甚至于是数代人的不懈奋斗,才有望取得大进展的大工程!
陈胜压根就没指望着,自己有生之年能够看到亩产千斤的优良粮种出现。
但这种事,总得有人去做……
即便是他无法成为最终的受益者。
抛开粮种的问题之外。
耕种方式与肥料,也是制约粮食产量的两个重大因素。
这两个问题,是陈胜能够提供一些解决办法的。
比如由郡衙发放铁质的农具,取代木质农具。
比如有郡衙提供一定数量的耕牛,加深耕田深度。
再比如全面推行堆肥施肥,取代当下流行的休耕制……
这些办法,虽然依然无法从本质上解决当下粮产底下的问题。
但也能大幅度的提高粮食亩产量。
哪怕只是令原本的亩产一石,翻个跟斗变成两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