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吹不黑,红衣军在陈胜这个守财奴的手里,干得一直都是小刀剌……气球的技术活儿!
唯一一次堂堂正正的正面决战,就是和蒙恬在商丘以北打得那几场战,结果最后还是没忍住用范增的先天八卦阵,一举掀翻了蒙恬的兵马……
“这是必要的试探!”
陈胜洞若观火的控制着帐下这些将校的心态变化,眼见他们又有翘尾巴的趋势,话锋再次一转:“不堂堂正正的与百越人打一场,我们永远也不知道,我们红衣军和百越人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安静的帅帐中似乎响起了‘咻’的一声,一条条刚刚翘起的尾巴,齐齐落了下去。
‘是啊,花活儿玩儿得再溜,正面也打不过百越人……’
所有将校都不约而同的一起心想的。
陈胜:“不过试探到这个地步,也差不多了,我想我们与敌人的差距有多大,大家伙儿心头都应该有数儿了!”
“所以,接下来,还得回归到我们红衣军的老本行来!”
“以游击战术,消灭百越人的有生力量!”
“尽量避免打大兵团战役和决战,将大部队拆分成几百人的小股兵马,慢慢的和百越人玩儿!”
“同时,也是以这样细碎但密集的小战役,让我们红衣军的袍泽弟兄们适应百越人的作战方式,也有助于提升我红衣军将士的整体战斗力!”
“诸位,你们如今都是手握重兵的将领,是统帅也是指挥官!”
“我不要求你们在后边对百越人的作战当中,身先士卒、斩首多少级,我只要求你们遇事三思而后行,动手之前一定先将自己反倒敌人的位置上,想想‘我若是这股百越人,该如何防备敌人进攻?又该如何与来犯之敌交战?’,想清楚了,再动手!”
“比如百越骑兵机动能力强,那你们在动手之前,是不是该先想个法子算计一下该怎么限制住敌人的骑兵后再动手?”
“绊马索、鹿角冲车、陷马坑……要有那能耐,将泻药、毒药掺进敌人骑兵坐骑吃喝的水里、食物里,也不是不行!”
“总之,只要能胜利,只要死的是百越人……那就百无禁忌!”
“不要着急!”
“残周至少要到明年宿麦收割之后,才能重新集结兵马粮草,来与我们开战!”
“在此之前,我们至少有半年的时间,可以在荆州这千里山山水水,慢慢的和百越人玩儿!”
“后边,我会逐步逐步将我二师、三师、四师、六师轮番调入荆州,都来见一见百越人的血!”
他起身,按剑缓缓走入帐中:“先贤言: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荆州,便是我为我红衣军挑选的新校场!”
“百越人,就是我为我红衣军准备的磨刀石!”
“只要能战退百越大军,往后我红衣军儿郎,无论走到哪儿,都可以自豪的称自己是天底下最精锐的士卒,都可以骄傲的称自己是保家卫国的功臣!”
他走到了帅帐口,转身,微笑着看着帐内众将校:“我会家里备好酒肉,等诸位凯旋共饮!”
帐内众将校的眼珠子里蓦地燃起两团烈焰,齐齐抱拳高呼道:“万胜、万胜、万胜!”
适时,一名传令兵快步行至陈胜身后,抱拳弯腰道:“启禀大王,三军集结完毕!”
陈胜顿时将脸上的笑容一收,展开双臂板着脸喝道:“来人,卸甲!”
“唯!”
两名甲士自帅帐外入内,助他卸下龙纹连环铠。
帐中一师的一众校尉见状,心头齐齐哀嚎出声:还以为将大王哄高兴了,就不用公开处刑了,没想到还是逃不掉啊!
‘回头要是为什么挨这顿板子的原因传出去,底下的弟兄们还不得在我们身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捅上百八十个窟窿……’
一师的一众校尉齐齐打个了寒颤,面面相觑,均看到了对方脸上的坚决之意!
而后齐齐回头,虎视眈眈的望向对面五师的袍泽弟兄。
第二百九十五章 隆冬
温暖的烛光照亮雾气腾腾的沐室。
陈胜光着膀子,泡在大浴桶里,双臂环抱在胸前扒着浴桶边缘,赵清坐在浴桶旁,给他紫红得渗血的后背上药。
“不都说红衣军的将士们,最是敬重你吗?”
她轻手轻脚的给陈胜上了药,陈胜都没吭声,她却已经得落了泪:“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是我让他们真打的……”
陈胜还笑得出来,轻声说:“好几万弟兄在下边看着呢,打得假了,像什么话?那还不如不打!”
事实上,他不但命令行刑的军士照实了打。
暗地里还主动将体内运转的内力压制在丹田内,放开肉身防御让行刑的军士打。
否则,连那些气海境、开脉境的将校都能顶住的军棍,怎么可能伤得到他?
只怕一军棍下去,他连毫毛都没伤到一根,行刑的军士却被他的护体内力活活震死……
“你不是红衣军的上将军吗?”
赵清双眼红红的,一脸执着的看着他:“为什么一定要打这顿军棍?”
陈胜“嗯”了一声,开口想要告诉她,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话到了嘴边,他忽然笑出了声。
“你笑啥?”
赵清没好气儿的白了他一眼,拭了拭了红红的眼角继续给他上药。
“没啥,就是吧,我一直都在极力避免让屁股来决定脑袋。”
陈胜像条咸鱼一样趴在浴桶边儿上,低低的呢喃道:“但方才突然醒悟,我竟还是不知不觉的让屁股挟持了脑袋!”
“你说得对,我是红衣军的上将军、我是汉王廷的大王,这顿军棍,的确可以不打!”
“甚至都不用我开口说什么,只要我不说打,他们就会集体遗忘掉我也该与他们一起受罚这件事,并且不会因此对我有任何负面的感官……为上者嘛,有特权才是正常的,没特权才是不正常的。”
“但红衣军上将军、汉王廷大王这两个身份决定了,我必须要挨这顿军棍,只有我挨了这顿军棍,红衣军的军法才能树立起威严,只有我挨了这顿军棍,汉王廷的法治精神才能真正的萌芽。”
“在这两座大山之下,我个人的意愿,渺小得连我自己都无法发现……”
他再次轻笑了一声,喃喃自语道:“好一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这个自我剖析,令他自己都觉得十分有趣。
但也仅仅只是有趣。
赵清才听不懂他那一番大道理。
但只要听着他的声音,她就会感觉到特别的安心。
陈胜也知道她听不懂。
但能将这些无法对旁人说的话,说与她听,他也感到特别的安宁……
雾气腾腾温暖沐室内,年轻的小夫妻相依相守着窃窃私语。
屋外,北风呼啸、大雪纷飞。
在长宁坊隔壁的长安坊内,大批无力越冬的贫苦老百姓,聚集在王廷修建的温室里,捧着烫手的水碗美滋滋的盘坐在火炕上,唾沫星子四溅的侃着大山,遥不可及的汉王,通过一碗碗润喉的开水,变成了触手可及的邻家子侄,鲜活得就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在他们的左右笑出声来。
更远处,陈县保安团的将士们高举着火把照亮了这个寒冷的夜晚,他们用最原始的人力,通过一架架独轮手推车将城里的积雪往城外运送,咕噜噜的车轮滚动车汇聚成了河,粗重的喘息声翻涌成了浪,在这个寂静的雪夜里,悄无声息的流入陈县百姓们的心田,滋润着陈胜种下的那株幼苗,茁壮成长……
这座古老的城池无疑是幸运的,陈胜生在她的怀里,长在她的怀里,而今陈胜变成了汉王,她也因此受到了汉王廷最妥帖、最细致的照料,奇迹般从濒死的边缘活了过来,并且绽放出了更加璀璨的第二春。
但她只能算是特殊的,而不能说是唯一的。
因为陈胜是汉王,而不是陈县令。
在汉王廷的光芒所能照亮的每一座覆盖在冰天雪地中城池里,都在发生着和陈县内大致相仿的景象。
托了从稷下学宫走出的那些个学子们的福。
汉王廷治下的每一座城池,都在沿着陈县走过的旧路摸索着往前走,或许走得不算快,但既然已经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只要坚持不懈,终能抵达目的地。
也托了陈胜这个喜欢满地乱窜的汉王的福。
汉王廷治下的九郡百余城,没有任何一地的官僚豪族,敢对王廷中枢的政令阳奉阴违,更无人敢阻碍那些带着王廷中枢的委任状、在红衣军将士护送下上任的文吏们做事!
后来,每当冀兖二州的百姓们哀叹起这个措手不及的冬天有多漫长、多煎熬时,老汉民们想到的,总是那股子充斥着脚丫子味儿和汗臭味儿辣眼睛欢乐气息,和那一口弥漫着浓重水垢味儿的开水,然后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
……
这个冬天,大雪覆盖了大地。
将山河都渲染成同一种颜色。
汉王廷治下的九郡,就在这同一种颜色中,慢慢抚平了战火带来的伤痛,消融彼此间的仇恨。
各郡的老百姓们,渐渐放下心头的成见,开始将汉王廷与周王朝相比,将陈胜与原先的郡守相比……
陈胜并不知晓自己治下百姓,对自己的感官正在悄然的发生变化。
这个冬天,他很忙……非常非常的忙!
他既得把控着荆州那边红一军对百越人的作战进度。
也得把控着治下遭受雪灾的北方诸郡的应对工作。
还得抓住这个难得的修生养息之机,梳理汉王廷的底层官府架构,以期在开春之后就将底层官府架构落实,结束眼下底层官府芝麻西瓜一把抓的草台班子乱象。
这个冬天。
汉王廷治下的乞丐,都能舒舒服服的窝在温室里猫冬。
而陈胜这个汉王,却像是浪迹天涯的乞丐一样,足迹遍布了他治下每一座人口超过五千的城镇。
每一个大雪纷飞的天气,他从大毛背上降落到城墙上,寻求驻军带他去当地官寺时,都会被盘查,都会被询问:“这大冷天的你不搁家好好猫着跑俺们这儿干啥?”
起初陈胜还会取出提前备好文吏印鉴,耐心给他们解释。
但被那种理所当然却又迷惑不解的语气问得多了后,他自己心头竟也时常嘀嘀咕咕的问自己:‘是啊,这大冷天的,你不搁家舒舒服服的瘫着,你跑这儿干啥?’
特别是每每他独自一人搭乘大毛来往于陈县与各城镇之间时,只要一晃神,回过神来看着下方一望无际的银装素裹大地,心头会有一种‘你跑这儿干啥’的疑惑。
过了好久,他才后知后觉的想明白其中道理:努力很难,但躺平很容易……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三权分立
冰雪在陈胜的南来北往中渐渐消退,河流化冻、大地复苏。
正月初十,汉王廷年节休沐结束,陈胜在汉王宫内召见群臣,宣布了汉王廷军、政、司三权分立的政体架构,并且正式任命韩非为汉王廷右相、任命李斯为左相,令二人着手搭建各郡行政和司法体系。
他以常住人口超过五千人的城镇为线,从下往上划分出了镇、县、郡、中枢四个行政级别,每个行政单位都会设置行政、军事、司法三名主官,且三名主官都有独立的晋升路线,权属上都由上级机构直辖,彼此间相互配合、且没有管辖权。
在地方上,这三名主官以行政主官为首。
在中枢内,位居右相的韩非,高于左相李斯。
至于军权嘛,陈胜没提,自也无人敢问……
而之所以要以镇为分界线,是因为在陈胜的设计里,镇以上的这四个行政级别,都是具备完整职能衙门的官府机构。
在镇之下,陈胜欲施行保甲制,也就是按照军中士卒编队的方式,以户为单位将居住在乡野的百姓们编为五家为一伍、十家一什、百家为里、十里为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