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嚣大怒的喝骂了一句,“坏我大计耶!”
不用细想,他也知晓定然是追击刘季的姜真部出了问题,肯定是那厮眼见敌军援兵赶到,撒丫子跑路了,刘季回手就令援军分兵回来接应周勃!
不过还好。
任嚣仔细看了看西方的烟尘与旌旗,料定回援的敌军兵力绝不超过两万!
若是这股援军在他徐州天兵完成对周勃部的切割前赶到,说不得他今日真得功败垂成,灰溜溜的领军撤离此地。
但现在么……
任嚣只沉吟了几息后,便迅速想出了对策:“来啊!”
传令兵应声冲出:“大帅!”
任嚣:“传我命令,三军收缩包围圈……驱逐西方那两三万败卒向西逃窜……”
一边下令,他一边翻身上马,伸手从身侧短兵近卫的手中接过丈八马槊,平于身前。
百十传令领命奔出中军,冲入战场之中。
不一会儿,就见战场上被那一千精骑突袭得左右漏风的徐州黄巾军包围圈,集体向着任嚣所在的本阵方向收缩、平移,一点点的放出了两万余被包围的刘季军将兵。
空余出来的兵力,一部分纠缠住周勃的中军,一部分驱赶着刚刚被放出来的这一部分刘季军兵将,向西方逃窜。
混乱的战场之上还能做出这样细微的操作,既足以证明任嚣的军事指挥造诣之高超,也能证明这一支徐州黄巾军确是精锐之师!
笼罩在兵败身死阴影之下的两万余刘季军,从包围圈里放出来的刹那间,就无师自通的想着西方溃散!
求生乃是生命的本能,或许有能够克制住本能的强军!
但显然这支成军还不到三个月,且从未受到过任何系统性操练的刘季军,不在此列!
在大批徐州黄巾军凶神恶煞、如狼似虎的大砍大杀下,两万余彻底被杀破胆的新卒,就像是受到惊吓、发足狂奔的野马群一样,争前恐后、不顾一切的向着西方狂奔。
身处混乱的战局之中,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西边有援军赶到。
当然,他们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在乎……
援兵?
援兵来得正好,快帮我们挡住后边的追兵!
溃败,迅速从局部演变成了整体,从个体演变成了狂潮!
“周”字将旗之下,疲惫不堪、双眼之中满是血丝的周勃,看着后方卷起烟尘浩浩荡荡的向西方溃败逃窜的大批逃兵,面容上浮起惊恐之色。
“回来、都给我回来,别往那个方向逃跑……”
他奋力疾呼着,但他显然没有樊哙那好似晴天霹雳般的大嗓门,远去的溃军们自然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完了!”
周勃整个人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下子就萎靡了下来,脸色灰败的喃喃自语道。
他已经看到了,被溃兵狂潮冲散、裹挟的援军,在那些如狼似虎的徐州黄巾军的驱赶下,也化作溃兵,成片成片的倒在漫长的溃逃途中。
虽然他从军的时间并不长。
但伤亡大都产生在溃逃途中的道理,他懂。
行军每一军前后至少应间隔二三里以防前军受袭溃兵倒卷的道理,他也懂。
只可惜,他懂没用,领军来援的樊哙不懂……
全完了!
这十万兵马,全都得扔在这里!
包括他与樊哙,都很难逃离生天!
只可怜了主公,崛起于微末,历经千辛、几度颠沛,好不容易才有了扬州之基业,今日却被他一战葬送了大半军马……
思及此处,周勃只觉得双眼一黑,数日未曾合眼的深切疲惫齐齐涌上心头,令他险些跌落马背!
他连忙死死的拽住战马缰绳,一把抓起马鞍上悬挂的长枪,奋力的仰天高呼道:“二三子,今日之局,你我绝无幸免之理,请随我死战,为大将军尽最后之心力,今朝我与二三子同穴而眠,来自再做兄弟……死战!”
护卫中军的诸多短兵闻言,齐齐举起手中戈矛,奋力的高呼到:“死战、死战!”
“杀!”
周勃挺枪,一马当前,冲向任字帅旗。
“杀啊!”
三千短兵紧随其后,力向前拼杀!
任字帅旗下。
跨坐在马背上,单手架着马槊的任嚣,听到那一阵歇斯底里的喊杀声之后,只是往喊杀声传来的方向瞥了一眼,旋即就不在意的收回目光再度望向西方。
直到他看到东西两股烟尘没有任何停歇的径直合为一体后,眼神才终于一亮,举起手中马槊奋力的咆哮道:“一决生死、就在今朝,二三子,随某冲锋!”
“杀!”
护卫在任嚣周围的五千短兵,同样齐齐举起手中戈矛,齐声怒吼道。
任嚣平下马槊,正要一夹胯下战马冲出本阵之时,只听到一声急切的高呼声迅速由远及近。
“报……”
任嚣一回头,就见一名背负令箭的传令兵挥舞着十万火急之令旗疾驰而来。
看着那一面挥舞的十万火急令旗,他的心中“咯噔”了一声,顿时升起一种强烈的不好预感。
传令兵疾驰至中军阵前,翻身滚落马背,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扑到任嚣身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着禀报道:“启禀大帅,徐州急报!”
任嚣将他毫不掩饰的急切表现看在眼里,心头越发不悦,但还是绷着面皮,面无表情的伸手接过他呈过来的卷轴,单手扯开,捧在掌心中一目十行的浏览。
只一眼,他的脸色就猛然一变:‘蒙恬突袭下邳,下邳失守,守将葛婴战死,十五万镇守下邳之天军,突围者不足十之三四!’
“刺啦……”
任嚣手口并用一把撕碎了卷轴,强忍着吐血冲动的悲声长叹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葛婴误我啊!”
此言一出,护卫在他周围的众多将校、短兵,无不面色大变,手中攥紧的兵刃,也一下子松弛了下去。
任嚣没有在意周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众多将校、短兵。
事实上,他现在也非常想找个能商量的人,坐一起好好商议商议!
只可惜,他找不到这个人!
至少现在,这个消息不能传出去!
他一手死死的捏着马槊,一手捂住胸膛不断的揉着胸口,绞尽脑汁的思考着应对之策。
对他而言,下邳失守其实算不上多大事,甚至还不及他囤积了大量粮草的彭城失守对他的影响大。
真正要了他半条老命的,是下邳那十五万精锐徐州天军的元气大伤!
那可是他南征北战两年多,好不容易才攒下来的家底儿啊!
一战就给他打没了十之六七!
这简直比往他心窝子里捅棒槌还令他心痛!
想到此处,他就恨得咬牙切齿,至恨不得将那葛婴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恨才好!
‘镇定、镇定,不要慌、不要乱,不过只是丢了下邳、打没了大半精锐而已,小事情,当初某家三千精锐便能下徐州,而今某家还有一二十万大军之众,还掀不翻他小小的汉廷?’
任啸在心头不断的安慰着自己,极力舒缓着暴怒的情绪,好让自己能够冷静下来,理智的思考问题。
愤怒只会作出错误的决定。
理智才能解决问题……
‘首先!’
任嚣将马槊交还给身旁的短兵,认真的思索到:‘徐州一失,扬州的战局便失去了意义!’
‘扬州之战,原本就是为解徐州腹背受敌之境!’
‘徐州既失,纵使我覆灭刘季小儿,打下整个扬州又有何用?还不成我还能舍下徐州入主扬州?’
‘徐州乃我经营多时之地,兵多粮广,且西北接冀州本部,东北接青州宋义。’
‘扬州久经战火之地,兵寡粮少,且与荆州接壤,指不定何时搏浪军便又挥师杀将过来。’
‘舍徐州入扬州,实为不智!’
‘还是得回徐州,集结旧部与蒙恬、与汉廷干!有少贤良师与宋义相助,某家不一定会输!’
‘这刘季乃是残周大将,与汉廷乃是两路人,刘季在扬州的声势壮大之后,迟早要和汉廷的兵马对上……’
‘嘶,那某家现在将刘季,岂不就是在给那乱陈贼子解决后顾之忧?’
‘如此,还打个毛啊?’
心念一定,任嚣当即开口,不爽的大喝道:“来啊,鸣金收兵……”
“鸣金收兵?”
周遭的将校、短兵大吃一惊,看着就快冲出重围杀将过来的“周”字将旗,所有人都觉得手足无措。
任嚣见了他们脸上的迟疑之色,吐血的欲望越发强烈,有些暴怒的怒喝道:“听不明白本帅的将令吗?鸣金收兵!”
这回,再也无人敢迟疑。
不多时,“铛铛铛”的清脆金铁交击之声,就响彻战场。
这回,连就快冲杀到任嚣中军前的周勃,都被任嚣的骚操作给干懵了。
这是……欲擒故纵?
第三百二十一章 图穷匕见
兵贵神速!
陈胜接到南路军攻破下邳战报的当晚,便派出一支万人偏师星夜赶往徐州,配合南路军的偏师,围攻彭城。
六月初三。
彭城破,缴获任嚣囤积彭城之粮草三十万石。
适时,蒙恬突袭徐州,攻破下邳的消息才刚刚传开。
……
太平道方面,反应最快的,乃是青州的宋义。
毕竟青州与徐州接壤,驻扎于泰山郡的宋义部前锋,也是距离徐州黄巾军最近的一支太平道兵马!
就在陈胜收到彭城战报送的后脚,泰山郡之宋义部前锋进驻山阳郡的情报,跟着就传入了他的手中。
陈胜看到这个情报,心头还很是惊愕了一把:‘这只缩头绿毛龟,竟然敢第一个向我汉廷发起进攻?’
‘是他宋义飘了,还是我陈胜提不动刀了?’
不怪他会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