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永昌 第398节

  注意,青州的宋义军,只是有这个能力,而不是有这个可能。

  他宋义若是有这个胆量入徐,又岂会拖到现在?

  就在蒙恬聚精会神的琢磨舆图之时,陈胜突然开口道:“是不是觉得我太残忍,所为不似仁君?”

  蒙恬一愣,回过神来连忙抱拳道:“末将不敢!”

  陈胜笑吟吟的看了他一眼:“不敢?”

  蒙恬连忙又道:“启禀大王,末将绝无此念!”

  陈胜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得蒙恬心头直发毛了,陈胜才叹了一口气,淡淡的轻声道:“其实我也认为今日杀戮过重,不教而诛亦有违我大汉以法治国之根本。”

  “然过不在我!”

  “我是本着只株首恶不连坐之心来的,是他们自己不肯给自己留活路!”

  “这是第几次?”

  “你来告诉我,这是第几次了?”

  “打不过,就悬赏刺杀。”

  “打不过,就勾结妖族设伏。”

  “啧……”

  “人人都当我陈胜是泥捏的!”

  “人人都欺我陈胜是老实人!”

  “可就算是泥捏的,也总该还有三分火气吧?”

  “我若再惯着他们的臭毛病,指不定他们下回又想出什么下三滥的招数来招呼我!”

  “这回是大毛给我挡了一劫。”

  “下回轮到谁?”

  “是你蒙恬?”

  “还是他陈风?”

  “凭什么?”

  他抬起头,和往常一样和煦的笑了笑,眼神却森寒得刺骨:“凭什么好人就该被枪指着?凭什么君子就给该被欺之方?”

  “我忍不了这口腌气,也不准备忍!”

  “那就只能杀!”

  “杀得他们胆寒,杀得他们怕!”

  “杀得往后任何人想动我大汉的歪心思,都必须先想想,他担不担得起我汉廷的怒火、顶不顶得住我汉廷的屠刀!”

  “九州如此!”

  “九州之外亦如此!”

  “此乃杀一儆百,一劳永逸!”

  陈胜合起了双眼。

  他想起了昔日那个陈胜,那个看着陈七他们砍黄巾道徒的头颅,差点将胆汁儿都吐出来、直呼噩梦的陈胜。

  再想起了前世那句他曾深以为然的话:本性善良的人都晚熟,而且都是被猎人催熟的,后来虽然开窍,但是仍然保持善良与赤诚不断地寻找同类,最后成为最孤独一个。

  或许,他的本性,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善良吧……

  蒙恬亦沉默了许久,而后浓重的叹息了一声:“末将真不觉大王今日之作为有何不妥,伪齐勾结妖族、霍乱九州,百死不可赦……末将只是以为,大王圣人之姿,必当声托弦管、名垂竹帛、万世诵扬,岂可与烂泥同污?些许小事,末将来做便是,何须劳动大王亲自动手!”

  陈胜睁开双眼,豪气万丈的大笑道:“我自做我认为当做之事、能做之事,是非功过,自由后世评说!”

第三百八十六章 新的战争

  弦月孤悬,雪地寂静无声。

  陈胜坐在一团篝火前,身后不远处就是包裹着大毛的玄色巨蛋。

  橘红色的火光在他脸上跳跃着,明暗交织的光影将他俊美的面颊也烘托得阴晴不定。

  “大王,进膳了。”

  陈风端过来一份热气腾腾的吃食,行礼道。

  陈胜看了一眼托盘里里满满登登的水煮驴肉和热气腾腾的肉汤,端起肉汤道:“把肉给伤兵营的弟兄们送过去。”

  陈风却将托盘再次往他身前推了推,笑道:“今日大胜,军中不缺肉食,您放心吃。”

  陈胜抬起头扫视了一圈儿周遭围坐在一团团篝火前的红衣军将士们,见人人都抱着一块肉骨头在啃,而后又问道:“你呢?”

  陈风答道:“末将已经吃过了。”

  陈胜看他:“你给我试的菜?”

  陈风迟疑了几息,老老实实的点头。

  陈胜拉着他坐下,低声呵斥道:“这种事怎么能你亲自来,弄只小猫小狗试试不就得了?”

  陈风一本正经的摇头:“大王身系我大汉江山社稷、万民福祉,起居之事岂能大意?若有贼子存心加害……”

  陈胜随手一巴掌把他打歪:“你既知道可能会有贼子加害于我,还敢亲自上嘴?你有几条命?”

  陈风闷着头不吭声。

  陈胜见他一脸倔强的模样,剩余的训斥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轻声细语道:“解决问题呢,不是只有莽和不怕死这一种方式的,要学会动脑子!”

  “就拿试菜这件事来说,这件事的确得防,但我们不能总拿人命来冒险,无论是你的命、还是其他弟兄的命,都不值当。”

  “而且这件事,人其实不是最好的选择,服之即死的剧毒人能试出来,那种得吃了得一两个时辰,甚至是需要天长日久积累才会发作的慢性毒药呢?等人试出来,我是不是也快凉了?那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啊,要防范敌人从这方面下手,就得想其他的招儿!”

  “比如饲养一批老鼠来试毒,那玩意儿个头小,毒药发作的速度一定比人更快,而且还方便携带,哪怕是大军作战在外也能配备一批加以防范,关键是那玩意儿吃得还不多、还容易获取,死多少都不心疼……这不是一举多得吗?”

  “再比如,不都说狗鼻子灵吗?为什么不培养一批猎犬,专门用于识别各种毒药呢?”

  说着,他伸手揉了揉陈风的脑袋,轻笑道:“只要肯动脑,办法一定比困难多……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什么事,用人命去填都一定是下下策,是不到山穷水尽绝不可为之的事!”

  陈风面带思索之意的,很认真的抱拳道:“大王教诲,末将铭记于心!”

  陈胜眉眼一松,这才取出割肉刀,从托盘里叉起一大块驴肉,就着只放了盐和醋的肉汤慢慢往肚里送:“此役过后,王廷应该会有一年左右的和平时期,你特战局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沉淀沉淀,现在你特战局的名气太大了,这对你们的工作性质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特战局,应是王廷暗地里的一把匕首,王廷不需要你们在明面儿上震慑敌人,那是军队的活儿,王廷要的,是你们能在王廷需要你们的时候,配合正面战场的大军,一刀捅在敌人的腰眼儿上,一击毙命!”

  陈风神色肃穆的再次抱拳道:“此役过后,末将即刻着手整顿特战局!”

  陈胜随手拍开他抱拳的双手:“好了,闲聊就别太严肃了,累……”

  陈风轻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慢慢放松下来。

  他看了看后方那颗光晕流转的玄色巨蛋,而后压低了声音问道:“大王,今日在上东武郡衙内您研究了舆图许久都未发一言,可是局势有何不利之处?”

  陈胜瞥了他一眼:“你就是为这事儿跟着来的?”

  陈风讪讪的笑了笑:“这不像您的作风。”

  以前似这种事,陈胜盘点清楚局势之后,总能很快就拿出下一步的大致方略来。

  而这一次,陈胜盘点完城阳郡的局势之后,却只令蒙恬整军备战,迟迟未拿出下一步的方略来。

  这就令陈风有点麻爪了。

  他特战局的工作必须走在大军前头,陈胜不给出下一步的战略重心,他如何开展下一步的工作?

  陈胜沉吟了几息后,问道:“从那张舆图上,你看出来什么?”

  陈风想也不想的回道:“伪齐已山穷水尽、无路可走!”

  那份舆图乃是他亲手绘制,局势如何,他当然清楚。

  陈胜点了点头,再次问道:“那你觉得,吕柏那老贼蠢吗?”

  陈风一时语塞:“这……”

  陈胜就着肉汤吃了一大口驴肉,不紧不慢的说:“那老贼沾上毛,比猴儿都精,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他的算计之内,甚至连我红衣军,都成了助他成事的助力……”

  “这样的人,会看不清当下的局势?”

  “狗急了都会跳墙!”

  “可你看他伪齐,有半分跳墙的意思吗?”

  吕柏的算计,陈胜也是直到今日攻破东武县后复盘全局,才后知后觉的想明白。

  如果说,他当初起兵反周,是属于被逼到墙角之后的“激情犯罪”。

  那么,伪齐的出现,应当就是“蓄谋已久”!

  从徐州世家抱团与他汉廷博弈开始,到世家联军一路败退至城阳郡,都在吕柏那老贼的算计之中……因为只有这样,徐州这些世家,才能铁了心的跟着他一条道儿走到黑,才会有伪齐的出现。

  纵观那老贼的一系列操作,陈胜觉得迄今为止他算漏的,仅仅只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没能想到汉廷围剿他伪齐的决心竟会如此坚定,甚至不惜违背用兵常识,顶风冒雪也要强行攻打他伪齐。

  按照天时来计算,汉廷应该等到积雪融化之后,才发兵讨伐伪齐。

  有这个时间差,那老贼完全能从从容容的,在城阳郡举行祭天大仪自封为王,再敕封那条白蛟为东海龙君。

  第二件事,就是今日的潍河之战!

  今日若非大毛替他挡了一劫,就算他能保住一条命逃出生天,红衣军兵败也已成定局。

  当时红衣军阵形已乱、军心浮动,一旦那条白蛟带着那些虾兵蟹将冲杀过来,彭越再趁机指挥大军压上来,仅凭一千王廷侍卫,撑不住大局。

  倘若这四万红衣军兵败,陈胜再想调集大军讨伐伪齐,最快也要一个多月。

  这还得是各方势力都能在他与红衣军的不败金身被打破后,仍能按耐住趁机削弱汉廷实力的情况下。

  若是再有其他势力来给汉廷添乱,讨伐伪齐之事,就得无限期往后推迟。

  一旦叫吕柏稳住阵脚,说不定他伪齐还真能在汉廷与太平道的夹缝之中,割据一方……

  毕竟单从九州大势来权衡利弊,陈胜的确不太可能为了区区一个城阳郡,硬顶着其他几方势力的压力,再调集重兵来攻打伪齐,得不偿失!

  陈胜现在唯一没琢磨明白的,就是那老贼费劲心力,搞出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伪齐来,到底是图什么?

  就算那老贼的算计一切顺利,伪齐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割据城阳郡自立。

  就算汉廷腾不出手去攻打他,可要说他伪齐能以区区一郡之地起家,反攻汉廷或者太平道,那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别说什么当初陈胜能从一个陈郡打出偌大一个汉廷,他伪齐为什么不能云云。

  陈胜能火中取栗,那是因为当时姬周和太平道两强对立,打得脑浆子都快蹦出来,无暇顾及他陈胜,也无人将他陈胜放在眼中,陈胜才有机会崛起。

  而且那时候,虽然遍地都是太平道和姬周的兵马,动不动就二三十万大军吓唬人。

  但那时各路大军不是承平已久、武备松弛的老爷兵,就是揭竿为旗、斩木为兵的起义军,没一个能打的。

  而陈胜推行的新式练兵法,最大的优势就是成军速度快,军队战斗力成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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