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贼,休要猖狂,看枪!”
“长宁坊内,也敢与我行商陈家动武?”
众叔伯见了来人,亦是暴怒,丝毫不怵的抄起手中的家伙事儿就迎着来人冲了上去。
他们是老了、是残了。
但多年走南闯北磨砺出的那口勇武之气,还在心头!
一杆锈迹斑斑的点钢枪,好似毒蛇吐信一般,直取来人中门。
一后腰刀与一柄青铜剑,紧随其后,直取来人右肋与胸口。
仓促之间动手,陈家的叔伯们便展示出了极其稳健的合击之术。
行商陈家,名不虚传!
然见来见了三柄兵器,竟是连脚下的猛冲之势都没有收敛半分,直接挥动宽大厚重的阔背斩马刀横扫,沉重的破空声犹如虎啸般雄浑!
“铛铛铛!”
长枪折断!
刀剑脱手!
迎面冲上去的三位叔伯喷出一大口血,倒退回来,砸翻了好几名紧跟其后的陈家叔伯。
勇气是理想。
实力却是现实!
来人一道扫退了打头的三位陈家叔伯之后,竟是直接一跃而起,黑瞎子般魁梧、剽悍的身躯挥动阔背斩马刀,直扑人群中的陈胜。
“大郎,走啊!”
一名叔伯奋力撞开预备拔剑的陈胜,横眉怒目的挥动腰刀迎了上去:“你娘!”
“铛!”
刺得耳膜生疼的尖锐金铁交击之声响起,迎着阔背斩马刀斩上去的腰刀寸寸碎裂,破裂的铁片连带着一条手臂飞起。
被撞翻在地的陈胜刚一抬脸,就被温热的鲜血溅了一脸。
时间的流速,仿佛一下子减缓了千百倍。
他眼睁睁看着周围的叔伯们怒吼着一拥而上,被那条魁梧汉子挥动阔背斩马刀一一打飞。
那种从容不迫、闲庭漫步般的姿态,就像是一头猛虎在戏耍不知死活的羊群。
沉重的阔背斩马刀在他手中,就像是灯草一般轻巧,每一次挥舞,都会带起雄浑的破空声,虽不似快剑那般迅疾如狂风暴雨,却有一股山岳倾倒般不可阻挡之势!
陈胜抬手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液体,放到眼前一看。
红的……
“呵呵……”
他笑了笑,眼珠子瞬间变得与他的手掌一个颜色。
下一秒,他猛然翻身而起,手脚并用宛如一条疯狗般,从众多叔伯包围着魁梧汉子的缝隙之中冲了进去。
震慑!
他握住左腰上的汉剑剑柄,低低的在心头咆哮了一声。
仓促之间,他没有看到什么异变。
但从容不迫挥刀的魁梧汉子,手中顺畅而从容的动作却是陡然一顿。
死死盯着他的陈胜,精准的抓住了这个变化!
就是这时候!
“铿。”
雪亮的剑光一闪而逝,周身的力量与气血尽数凝于汉剑之上,挥洒了出去……那种顺畅、酣畅淋漓,宛如身体的某一部分随着剑身挥洒出去的感觉,就如同打扑克最后一秒的喷射。
这是他练习拔刀杀数百次以来,挥洒出的巅峰一剑!
刹那之间,陈胜精瘦矮小的身躯从魁梧汉子的左肋之下钻了过去,裹挟着恐怖呼啸声的阔背斩马刀,堪堪擦着他的头顶扫过,划开的他的发髻,柔顺的黑发犹如瀑布一般散落。
他单膝点地,右手保持着挥剑的姿势,低着头剧烈喘息着。
一滴鲜红的鲜血,自汉剑的剑尖上轻轻滴落。
“哐当。”
沉重的阔背斩马刀坠地,魁梧的壮汉僵硬的缓缓回过头看向陈胜,一条血线,自他咽喉处浮现。
下一秒,喷射的鲜血就像是高压水枪喷出的水柱一样喷出一米多高,化作漫天血雨,笼罩了陈胜瘦小的身躯。
第四十五章 真有意思
“哐当。”
汉剑坠地,陈胜手脚并用着想要爬起来,然还未站直了身子,脚底下又是一软,坐倒在地。
此时他才发现,自己抖得厉害,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疙瘩,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沿着自己的皮肤往头皮上爬。
他勉强翻转坐姿,望向后方的诸位叔伯,便见此刻还能站立的叔伯,竟不过五六人而已。
一分钟不到。
十六七位叔伯竟躺下了一大半!
“救人,快救人啊……”
他已极力想让自己镇静一点,但一开口,声音却凄厉得像声嘶力竭的呐喊声。
“大郎莫慌,小事而已!”
“是的,莫慌,死不了人!”
“这才哪到哪儿……”
众多幸免于难的叔伯,一边七手八脚的给躺在地上的诸多叔伯料理伤口,一边不断开口宽慰陈胜,每一个人的声音都十分沉稳,无一人有颤音。
而躺在地上的众多叔伯,无论伤得有多重,都愣是没人吭一声。
连丢了一条胳膊的十九叔,都愣是死死的咬着一口钢牙,任由自家弟兄扯着腰带给自己止血,蚊子大的声音都没有。
甚至好几位叔伯喘过一口气来后,还有心情与那些没受伤的叔伯一起宽慰陈胜……
在他们眼里,初次遇到这等刀兵流血事件,陈胜已经做得很好了!
陈胜瘫坐在地上,不断的捏拳、松开,再捏拳、再松开,竭力舒缓着自己的情绪。
然而他目光却完全不受他控制的四下乱瞟。
断臂的。
骨折的。
明伤内伤的……
暂时看来,受伤最重的,就是丢了一条胳膊的十九叔。
那条胳膊,换的是他的命!
不幸中的万幸……没死人!
这多亏了他们人多、心齐!
虽力不如人,无人能接这魁梧大汉一刀。
但这么多人并肩子上,每每有人被击退,立马就会有人扑上去补上空位,没给魁梧大汉任何补刀的机会。
也正是因为他们心太齐,才会在短短半分多钟内,躺下这么多人……否则,就算真是十几头猪羊,四下奔逃起来也不会半分钟就躺下一大半。
说起来,这也就是行商陈家的精锐都随陈胜他爹北上了的缘故。
家中留守的男丁,不是老弱,便是病残。
否则,以行商陈家积累两三百年的底蕴,断不会这般不济!
“妈的,还是大意了!”
陈胜将拳头捏得骨节发白,心头一口暴烈的戾气疯狂的撕扯着他的理性!
这事儿,没完了!
……
不一会儿,大批陈家人闻讯赶来。
见到现场的状况后,来的陈家人们也不见丝毫慌乱,扔了手里的菜刀擀面杖就进入到人群中帮着急救。
正骨的正骨。
敷药的敷药。
请大夫的请大夫……
作为吃刀口饭的人家儿,处理起这些事来个个都是熟练工。
“大郎,大郎你如何了,快让大姐看看……”
赵清攥着一把锅铲慌慌张张的跑来,腰间还系着围裙,见了瘫坐在地上、满身血污的陈胜,吓得站都站不稳了。
陈胜按住她扒自己衣裳的手,努力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大姐,我无恙,这都是贼人的血!”
赵清才不信,硬是扒拉着他的脑袋,翻来覆去的检查了好几遍,才终于放下心来。
“那便是贼人吗?”
她恨恨的看向就躺在陈胜前方不远处的魁梧壮汉尸体……在场的都是自家的叔伯,唯有这一人是外人,且裹着一个破麻袋,一瞅就知道不是好人!
陈胜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说话,赵清已经拎起裙角冲上去,冲着魁梧壮汉的脑袋使劲跺脚:“狗贼狗贼狗贼,敢伤我家大郎……”
“莫怕,他已经死了”这句话都涌到陈胜喉咙了,又被他给咽了回去。
瞅着她愤怒的秀丽面容,陈胜心头残余的些许惊惶与后怕,犹如阳春化雪般烟消云散。
“该做正事儿了!”
他对自己说道。
……
魁梧壮汉的尸首抬回陈家庭院。
陈胜将包括清娘在内的所有女眷撵到后院,然后请众叔伯将这人身上的物件,尽数扒下。
众多叔伯一起动手,迅速将魁梧壮汉的尸首扒得赤条条的。
斗篷、衣裳、钱袋,绳索、爪钩、药瓶,一件又一件细碎的物品在空旷的庭院内一字排开。
陈胜仔细的打量了一会儿魁梧壮汉的面容,确认此人不在长安坊那些人牙子提交的五人资料之内。
正当他将壮汉所使的阔背斩马刀拿在手中打量时,门房快步入内:“大郎,坊正遣人来了,打发他们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