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永昌 第435节

  王贲不容置疑的说道:“大王这回明显是动了杀心,他老人家就算不为他自个儿考虑,也得为他麾下那二十余万姬周禁军考虑一二!”

  王离犹豫了几息,轻叹道:“从儿子的角度,我支持您前去,从孙子的角度,我觉得你还不要去了,祖父大人是什么脾性,难不成您还不知?您就算是将他老人家绑回金陵,他也绝不会食一口汉米,凭白的折辱了他老人家的气节不说,还污了大王的品德,还会令咱家在朝中的处境越发难堪……儿子不是贪图荣华富贵,只是您这么做,确是百害而无一利!”

  王贲听得心头火起,怒声道:“百害而无一利?二十余万禁军儿郎的性命,在你个狗草的玩意儿眼里,还不及你前途重要?大王贵为九七之尊,尚且视将士如手足,你是个什么玩意,就敢视人命如草芥?”

  王离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末了轻叹了一口气,跪地叩首道:“儿子知错,请父亲大人责罚!”

  王贲一挥大袖大喝道:“滚进祠堂思过,待为父觐见大王归来,再执家法!”

第四百一十八章 鱼目混珠

  晏清殿内。

  陈风正向陈胜汇报着工作,忽有谒者入内,揖手道:“启禀大王,王贲在宫门外求见。”

  殿上斜倚着王座,一身宽大的玄色衮服衬托着匀称的身量越发雄姿勃发的陈胜,听言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来:“不见!”

  “唯!”

  谒者再揖手,躬身退下。

  陈胜向陈风点了点头:“你继续说。”

  “唯!”

  陈风一揖手,继续说道:“番僧摩诃勒弃多于洛邑春秋宫故址设道场,广邀九州德行高尚之士前往论道,并有番僧三千持枪棒护法,儒家荀卿亲身前往与之辩论三天三夜,惜败一筹、吐血而归,吾大汉境内百家大贤,业已呼朋唤友以往……”

  陈胜拧眉,修长的食指轻轻敲击额角思忖许久,沉声发问道:“孔圣人呢?到哪里了?”

  陈风回道:“回大王,孔圣人行至零陵,入山悟道,其浩然正气巍巍然、连天接地,人畜莫能近,至今足月。”

  “零陵?”

  这地名陈胜听着耳熟,略一回想,便想起来,去岁他指挥搏浪军反击百越蛮夷之地,不就是零陵郡吗?

  他当即问道:“零陵郡何地?”

  陈风摇头:“大王,孔圣人就在零陵。”

  陈胜沉思了片刻,轻声道:“蒙毅。”

  王座右下方安坐的蒙毅即刻起身,揖手行礼:“下臣在。”

  陈胜:“去查一查,零陵有何奇异之处。”

  他记忆中,荆州南部之地乃是一片人迹罕至穷山恶水,他想不通,孔圣人怎么会在那片穷山恶水悟道。

  蒙毅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走出晏清殿,往侍从室行去。

  顿了顿,陈胜再度开口道:“依你之见,此事我大汉应如何处之?”

  陈风偷偷打量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回道:“依末将愚见,佛家既将矛头直指百家,咱大汉不妨先坐山观虎斗,反正咱大汉境内之番僧,早已驱逐殆尽,而百家与咱大汉也并非一条心,无论谁胜谁负,咱大汉都不会有任何损失。”

  陈胜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轻笑道:“怎么?你忌惮那些番僧啊?”

  陈风沉默了几息,如实回道:“回大王,末将先前奉命驱逐境内佛家番僧,与之多有接触……老实说,末将观那些番僧,如观黄巾道徒,在某些地方,这些佛家番僧的表现甚至比黄巾道徒还要有过之,您也知道,太平道那些满脑子主张和精义的黄巾道徒,个顶个的麻烦。”

  陈胜赞许的向他点了点头:“不错,能透过现象看本质,老二你可以出师了!”

  陈风连忙捏掌一揖到底:“大王谬赞。”

  陈胜摆了摆手,接着缓缓说道:“若佛家与百家之争,乃是九州内部的学术之争,我大汉自不必过问,然佛学非我九州之学问、佛家亦非我九州之学派,且佛学佛家于我炎黄子孙皆无裨益,我大汉便不能不横插一手!”

  “再者说,洛邑乃是我大汉王师攻破,纵然王师退出洛邑,却也不代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在洛邑城内装神弄鬼,佛家在春秋宫故址之上开设道场,更是无异于往我大汉眼珠子里插棒槌,其心可诛!”

  陈风精神一振,从善如流的应和道:“对,其心可诛!”

  陈胜沉吟了片刻,拔高声量大喝道:“来人!”

  殿外值守的谒者快步入内,揖手道:“小人在。”

  陈胜:“传令红衣军第七师,即刻开赴洛邑,高举王令,逐尽佛家番僧,违者……杀无赦!”

  谒者:“唯!”

  陈胜想了想,再次开口道:“来人!”

  第二名谒者躬身入内,揖手行礼。

  陈胜扯出一张白纸,提笔一番龙飞凤舞,而后取出汉王大印,周周正正的将其印在白纸右下角。

  “即刻将这幅字送入稷下学宫,高挂百家院!”

  谒者躬身上前,双手从陈胜取过纸张。

  陈风悄悄瞄了一眼,就见白字上写着大大的两个黑字:论佛!

  他心下愣了一秒,旋即惊叹道:‘高啊还是大兄高啊!’

  论喷人,一百个抡刀子的赳赳武夫,也不及一个玩刻刀的读书人啊!

  他们武夫喷人,顶多只能爽一时。

  那帮玩刻刀的读书人喷人,可是能爽几百年、上前年啊!

  只要把佛家的名声搞烂、搞臭,令九州百姓人人避之如蛇蝎。

  那么,哪怕那些番神个个都能舌灿莲花,也不过是浪费口水!

  这才叫杀人诛心!

  陈胜将字交给谒者后,心下也是忍不住低叹了一声……这个仇,怕是结大了!

  他如何不知,宗教个顶个的麻烦?

  他如何不知,宗教能不招惹就最好不要招惹?

  可处在他现在这个位子,有些事就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若是连他都不管这个事了,这个事可能就没人管了……

  什么?

  轻点下手,或许佛教对他的恨意就也能轻一点?

  天真!

  处在他现在的位置,哪怕只是对佛教皱了皱眉头,落到底层都能形成排山倒海的阻力,阻止佛教传道!

  既然如此。

  要么不做。

  做就做绝!

  带种的,就来长宁宫杀他陈胜好了!

  待到两名谒者退出晏清殿后,陈胜再次开口道:“此事你特战局保持关注、继续跟进!”

  顿了顿,他加重语气道:“在此事上,我的态度就是:不允佛家在九州内传道,哪怕是我大汉疆域之外,我也不想看到佛家坐大!”

  陈风心领神会,揖手道:“末将谨遵王令。”

  适时,蒙毅去而复返,于殿下揖手汇报道:“启禀大王,下臣已查清,零陵得名于九疑,本名‘舜陵’,据传:‘帝舜南巡狩,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疑,是为零陵’,《周礼》曾记载:‘天下明德,皆自虞舜始’,言帝舜‘德为先,重教化’,儒家尊奉其为仁德之始……另,下臣还发现一事,请大王阅览!”

  他双手捧着一卷古朴的竹简,登上王座,奉于王案之上。

  陈胜疑惑的拿起竹简打开,就见排头乃是论语第二十篇尧曰的尾章。

  而尾章之后,赫然出现了《抡语》二字!

  再一细看:

  ‘陈子曰:朝闻道夕可死矣!’

  ‘子对曰:朝悟仁义之道夕死亦足慰生平耶?’

  ‘陈子答曰:非也,乃是清晨知道去仇敌家的路,傍晚就去打死他也!’

  陈胜:???

  他一把将竹简拍在了王岸上,又生气又有些哭笑不得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蒙毅:“回大王,百年前的儒家古籍之上,皆已出现完整的《抡语》记载,百年后的儒家古籍,也随年前靠前出现《论语》只鳞片爪,因书库之中存书过多,书博士未时常翻阅,以致今日才得见……下臣失查,请大王治罪!”

  陈胜无力的挥了挥手,阴阳怪气的回道:“罢了,我都没想到会有人一大把岁数,还老不为尊耍无赖,又怎么怪得了你呢?”

  蒙毅顿时将头垂得越发低了,一声都不敢吭!

  这可是真正的巨佬打架。

  他小胳膊小腿儿的,可不敢牵涉其中。

  陈胜也没有难为他,扬了扬手里的竹简:“依你估计,这些玩意儿什么时候会公诸于世?”

  蒙毅偷偷看了一眼四分五裂的竹简残骸,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下臣已盘问过书博士,三月之前他查阅儒家古籍之时,还未曾得见《抡语》记载,而出现《抡语》记载年代最久远的儒家古籍,乃是一百五十年前的一卷孟子手书……若以此推算,最迟两月,《抡语》将出现在当世所有儒家典籍之上。”

  “啪。”

  陈胜羞耻感爆棚的一巴掌拍在了自己额头之上,若不是知道自个儿打不赢孔圣人,他真想现在就去……

  哦,这事儿好像也不这么论。

  是他先未经孔圣人同一,私自篡改论语,并令陈风在汉地之内大肆传播的。

  真论起来,孔圣人才是苦主。

  他这顶多算是盗版写到了正版前边,反被正版薅了一波羊毛。

  于情于理,孔圣人都没错。

  这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陈胜脑力全开,紧急思考应对之策,目光横扫王案上散落的竹简之时,余光无意之中瞥见了下方拉长了脖子,一脸兴致勃勃吃瓜表情的猹,双眼一亮!

  他抬起双眼看向陈风,笑容可掬的轻声呼唤道:“陈子!”

  陈风这会儿反应出奇的快,听言猛地一缩脖子,连连摇头如拨浪鼓道:“大王,末将还未生子呢,您也不想看不到小老二吧?”

  他虽然没有看到竹简,但《抡语》可是他亲手布置人手散布出去的,他还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

  只从蒙毅的言语当中,他就猜到了竹简上的记载……

  陈胜的脸色蓦地变得铁青,一拍王案喝道:“指头大点的事都担不起,孤王要你何用?”

  陈风不吭声,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去岁东海之滨那一役的始末,他可也是一清二楚。

  连大兄自个儿都被孔圣人的战车吓得让大毛刨个坑,把他埋起来!

  他陈风这细胳膊细腿儿的,扛得住个啥?

  不行不行,万万不行!

  大兄乃人万之尊,他上了不起挨顿毒打。

  他陈风要是上去顶,残废起步、上不封顶……

  陈胜眼瞅着这厮一丁点但当都没有,也不好太过勉强他,摩挲着下颚的胡茬,心头如同跑马灯一样快速流过一张张陈姓人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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