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太少!”
蒙恬沉吟了片刻后,果断开口道:“持我帅令,全军将士任你挑选,至少凑齐五千人才可往!”
吴广听后略一沉吟,便婉拒了蒙恬的军令:“上将军拳拳爱护之心,末将铭记于心,怎奈此计乃是在雍州军的眼皮子低下泅渡渭水、翻越崇山峻岭,两千兵已是极限,再多就有可能会暴露,功亏一篑……请上将军放心,只要能顺利穿越天险,我红衣军两千兵,亦能击穿十倍之敌!”
蒙恬沉默着看向陈刀。
陈刀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吴广,微不可查的向蒙恬点了点头。
蒙恬轻轻出了一口气,正色的上前拍了拍吴广的肩头:“此战若胜,某家必为汝请功于王座之前!”
吴广连忙抱拳回道:“末将谢上将军栽培!”
……
庞大的舟楫群,在船桨与纤夫的动力下,逆着湍急的江水徐徐前进。
居中的三桅大船甲板上,陈胜身穿一袭宽松的玄袍服,倚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眼神睥睨的盯着面前这个刚刚登上他座舰的昂然汉子,轻笑道:“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敢来见我?真当我不会杀你?”
来人怡然不惧的梗着脖子:“某周勃若是那贪生怕死之辈,岂敢来此拜见大王耶!”
第四百六十八章 讨活路
“某周勃若是贪生怕死之辈,岂敢来此拜见大王耶!”
周勃梗着脖子,面红耳赤的大声说道,颇有几分视死如归的大无畏气概。
“有种!”
陈胜面无表情的一拍手:“我就佩服你这种硬骨头的勇士……将这无礼狂徒叉下去,重打九十军棍,若能活下来,再带来见我!”
“唯!”
左右甲士轰然应诺着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将周勃按倒在地。
周勃的面颊重重拍在了甲板上,整个人都不好了……又来?
那上回在金陵挨的板子,至今屁股都还没好利索呢!
眼瞅着按着自己的这票甲士,就要拖自己下船,周勃急了,奋力仰起头颅看着上方的陈胜,高声疾呼道:“大王,可闻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耶!”
陈胜眼神淡漠的俯视着他,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望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周勃终于怕了!
若是旁人,周勃或许还会怀疑,这是不是在下马威、先声夺人。
但对陈胜,周勃是真的一点都不怀疑他弄死自己的胆量和决心。
人固有一死,是重于泰山,还是重其他山,这或许见仁见智。
但死于犟嘴,定然是轻于鸿毛。
周勃心头急得起火,可他全身上下最硬的就是他这张嘴,哪怕下一秒他就要死,要他说些服软的话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于是乎……
“嘭!”
周勃一头重重的磕在了木质的甲板,声音之强劲,就像是他脑子里是空心的,在撞击甲板的时候与甲板发生了共振。
陈胜终于挥了挥手。
一票甲士齐齐松开周勃,抱拳退回两侧。
“支起耳朵听清楚了,免得日后提起来,说我陈胜不教而诛!”
陈胜侧倚着太师椅,一只手托着额头,不咸不淡的说:“你们益州军,乃是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向我大汉上降表、献九鼎,以称汉臣!”
“无论现在你们是要反、还是要逃,只要你们益州军一日未公开向天下人宣告,尔等叛出我大汉的卑鄙无耻行径,尔等便一日为汉臣!”
“我陈胜德行虽浅,但我坐着这个位置一日,我便是汉王,尔等既是汉臣,见了我就该执臣子礼。”
“身为汉臣,却于王驾之前称强拿大,尔等是欺我陈胜力弱、还是欺我大汉无人?”
“单凭此一点,我诛你三族,都不算冤枉了你!”
此言一落,甲板上的诸多甲士,看周勃的眼神一瞬间就变得异常的凶残。
周勃似是能感知到这些冰冷的目光,身躯颤了颤,一言不发的再次重重的一头磕在甲板上。
陈胜恍若未见,淡淡的继续说道:“再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既不适用于阴谋造反的乱臣,也不适用于揭竿而起的贼子,无论你是乱臣、还是贼子,我要斩你,都是名正言顺、合情合法!”
周勃终于顶不住了,从心的叩首道:“罪将拜谢大王宽恕之恩!”
陈胜垂下眼睑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不用急着谢,你这条命保不保得住,还得看你的来意,我感不感兴趣。”
周勃会意,一句废话都不敢再说的径直开门见山道:“启禀大王,罪将此来,乃是代我家将军刘邦、代我益州军二十万将士,来向大王讨一条活路。”
陈胜轻轻的“呵”了一声,饶有兴致的问道:“是讨,还是抢?”
周勃跪在地上,百般无奈的看着他,小声说:“大王觉得罪将这模样,是来讨,还是抢?”
“哈哈哈……”
陈胜大笑出身,前俯后仰的拍着座椅扶手:“你可真有意思,要不好好考虑一下,别跟着刘邦一条道儿走到黑了,百越不是个什么好去处,不妨考虑一下去金陵统兵?你们那一票将校都有几把刷子,但能入得我眼的,不过两三人,你周勃算一个!”
周勃听他这样说,心头竟涌出了几许与有荣焉之意,正要开口谢恩,忽然意识到了陈胜方才这番话说了什么,震惊的失声道:“大王知晓我等欲南下百越?”
陈胜微微虚了虚双眼……先前他还只是推测,现在他确定了!
刘邦那厮,竟然真是要南下百越?
“我倒是更好奇!”
他笑得人畜无害:“这是谁给刘邦出的馊主意?”
这个主意,看似简单。
毕竟自他领军突进益州腹地,益州之险便已无从提起。
而刘邦身为叛将,若不想投奔嬴政的话,便只有南下百越另起炉灶这一条路可走!
但这个看似简单的主意,其实是需要突破一层思维认知的!
什么思维认知?
就是跳出九州棋盘,将九州之外的地域和国度也纳入自己的战略与战术思维当中!
这个进步,看似只是小小的往前迈了一步。
但事实上,却是不亚于质的飞跃的一步!
莫说是当下这个交通靠走、通讯靠吼的封闭时代。
哪怕是在陈胜前世那个足不出户就能知天下事的信息时代,大部人的一生,依然只局限在自己生长的那一亩三分地里,拒绝学习、也拒绝改变!
就连陈胜自己,明明手里就拿着刘邦即将领军南下入百越的情报,却一叶障目的用排除法一项一项去排出,最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刘邦这是要去百越……
这绝对不是刘邦能想到的。
他连益州都出不去,哪有这个格局。
周勃迟疑的看了陈胜一眼,犹犹豫豫的沉吟了十几息后,才回道:“回大王,据罪臣所知,此策乃是参军郦食其所献。”
郦食其?
陈胜觉得这个名字听起多少有几分印象,仔细回想哦,这不就是那个被烹杀的著名说客吗?那个引起韩信与刘邦之间不和的引子……
他想了想,再次问道:“以前刘邦弃蒙城入扬州,弃扬州入益州,是否也都是此人所献之策?”
周勃这回迟疑的时间更长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承认了陈胜的说法。
这样的事,他本不该说给外人听。
怎奈郦食其在益州军内部,也没什么好名声。
尤其是此次刘邦反汉,军中那些心向大汉的将校,恨得放黑箭射死郦食其这个撺掇刘邦反汉的祸水……周勃虽然没那么极端,但要他拿自己的命去为郦食其做掩护,那肯定也是不可能的!
陈胜点了点头,再次问道:“此番你们益州军反我大汉,是否也是这老匹夫撺掇的刘邦?”
周勃警惕看了他一眼,疑惑的低声道:“恕罪将冒昧,请问大王问这些,到底是何意?”
陈胜风轻云淡的笑道:“没什么,就是打心眼里觉得,你们是不是该先将这老狗的头颅送我跟前,让我先顺了你们反出大汉的这口恶气之后,再来谈活路不活路的问题?”
那条老狗,的确是个祸害!
无论放不放刘邦南下,都必须先设计将其除去!
周勃心头警报拉响,想也不想的便抱拳道:“怕是要令大王失望了,我家将军以仁义立事,郦食其追随我家将军多年,尽心竭力、忠心耿耿,我家将军岂会无端加害于他?”
“仁义?”
陈胜虚了虚双眼:“对区区郦食其都讲仁义,对我陈胜却背信弃义、落井下石?这不还是欺我无力、欺我大汉无人吗?谈个屁,开打吧!”
“我大汉王师灭张良用了一个月,灭韩信用了半个月,灭你们益州军,我准备用三个月,也算还了你们敬献九鼎的情谊!”
说完,他就将脸偏到一旁,向周勃挥了挥手,示意其自行离去。
周勃哪里肯离去?
红一军堵着函谷关,红二军堵着武关。
只待陈胜这一支兵马再前进一步占住江州。
他们益州军这二十万兵马,就真成笼中鸟了打也打不过、逃又逃不了!
“请大王恕罪,此事末将回转成都之后,即刻禀报我家将军,必不令大王失望!”
他低垂着头颅,抱拳道。
华夏语言的优势就在这里,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但却能什么都答应。
“很好,这才像是有谈判的诚意!”
陈胜赞赏的颔首道:“那我便在江州,坐等你们将那老匹夫的头颅,奉于王座之前!”
周勃听到“江州”二字,心头一阵阵发苦,却一声都不敢吭。
陈胜正了正坐姿,好整以暇的继续开口道:“好了,再来说说,你们所求生路为何!”
周勃连忙开口道:“启禀大王,我家将军嘱托罪将,请大王将江防撕开一道口子,放我大军南下入百越之地,活命之恩,我家大王必铭记五内、永世不敢相忘,待到我家将军在百越之地站稳脚跟之后,必向大王纳贡称臣,为吾大汉南疆屏障,永不侵犯!”
“啧!”
陈胜微微摇着头惊叹了一声,轻笑道:“谈生意就好好谈生意,扯什么感情、画什么大饼,你们现在都能叛出我大汉,我还指着你们以后记着我的好儿?是你们没睡醒,还是我陈胜没睡醒?要不然怎么大白天的说胡话、听胡话呢?”
周勃讪笑着,不敢答话。
见他不答话,陈胜继续说道:“老规矩,一条一条来!”
“第一,我可以将江防撕开一道口子,放你们的大军南下,但作为交换,我武关的虎二军,将进驻汉中,以防你们翻脸不认人,毕竟你们可是有着前车之鉴的……这你们没意见吧?”
周勃一脸茫然的看着陈胜,整个人有里向外的透出一股子懵逼感来:‘我是谁?我在哪儿?我都经历了些什么?’
来之前,他既想过陈胜答应的应对之法,也想过陈胜不答应的应对之法。
独独未曾设想过,陈胜若是讨价还价该,又该如何应对……偏偏,他还觉得陈胜说得份外有道理,他们现在就处在反汉进行时,但凡脖子上长着一颗健全脑袋的人,都不会再相信他们会老老实实的渡江南下吧?
作为交换,大汉虎贲军团第二军的兵马通过武关、子午道的崎岖山道,进驻汉中,也是很顺理成章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