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他才转过头望向西方,目光似乎穿越空间,落到了那一片白雪覆盖的巍峨山脉之上……
快了!
他们摆平西域!
白起也快要搞定南越!
只等到李牧与项羽搞定犬戎……
他们就可以裹挟滔滔人道大势,去与昆仑山上那几位碰一碰!
陈胜一点也不狂妄。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也很清楚,昆仑山上那三位代表着什么!
但……但他已经拼尽全力,压榨出他所能压榨出的所有实力,来赌上这一局了!
倘若还是逃不过失败的结局,那他陈胜也愿赌服输、无怨无悔了!
“你们别着急啊!”
他的眼眸中闪烁着像狼一样的凶光,面色却十分的平静:“再等等我,我搞定了周围这几个蠢货,就去整死你们!”
……
“希律律……”
“杀啊!”
项羽双目血红,一手抓着破城戟、一手抓着一杆不知从哪里夺来的长矛,一人硬堵着千军万马浴血奋战。
这并不容易!
因为他必须得一边与敌人血战,一边压制住心头疯长的反击欲望。
他必须要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别着急’、‘火候还不到’、‘现在动手就前功尽弃了’、‘拳头收回来才能更好的打出去’……
才能勉强克制住两条向前迈出的冲动!
该说不说。
现在李牧这个人,在他心头,就跟死了没什么分别。
他已经打定主意,这是他与李牧合作的第一次,绝对也是最后一次!
他项羽,这辈子都不会再打这种窝囊仗!
“大将军,该撤了!”
龙且的大吼声从后方远远传来,项羽抖手便将手中滑腻腻的长矛给射了出去,粘满了鲜血的殷红长矛化作一道肉眼不可捕捉的乌黑光芒,一连洞穿了十几道影影绰绰的人影,才终于无力的插到了一人的胸膛上。
“吾乃陈郡项羽,谁敢战我!”
他怒目圆睁的怒吼一声,手中破城戟一举,便喷出一股又粗又大、形同擂鼓瓮金锤的狂暴气劲。
“嘭!”
气劲狠狠的砸进山道中,澎湃的冲击波在瞬间便将数百犬戎人撕成了一地的残肢碎片,连夯实的山道都被下陷五尺!
身前压力一空,项羽趁机拨马就走。
然而乌骓马才刚刚撒开马蹄狂奔出二三十丈的距离,身后便传来一阵密集而尖锐的气爆声。
久经沙场的项羽都不需要回头看,便知道肯定又是敌人的箭雨,当即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催促乌骓马继续狂奔,而后一手拽住缰绳、侧身将破城戟挥舞得如同的密不透风的风车一般,轻而易举的便将所有射向他的箭矢挑落!
几支不值钱的破羽箭,就像取我项某人的性命?
痴人说梦!
他自信的收戟回头,却未注意到一道旋转的乌光,贴着地飞进了狂奔的乌骓马四蹄之间。
就见乌骓马的四蹄同时喷出了一股血花,雄健的乌骓马犹自继续向前奔出十余丈丈后,才猛地痛呼一声,身躯一歪,歇着飞了去,连人带马重重的撞在了土坡上……骨鸣声,清楚的传进了项羽的耳中。
项羽攥着破城戟将土坡撞了一个大缺口,满身泥土的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后才稳住身形。
而他稳住身形单膝立起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势,而是看向瘫软在土坡上的乌骓马。
他看向乌骓马的时候,乌骓马也正看着他,乌黑的骨碌碌大眼睛里,写满了眷念与不舍……
“乌骓!”
项羽心痛如绞的扑到土坡前,捧起坐骑无力的大脑袋,努力想要将它扶起来。
只要能站起来、只要能站起来……
他就能杀出重围!
它就有再次载着他纵横疆场的那一日!
然而乌骓马却只是努力伸出大脑袋,拱了拱他,就再也不动了。
至死都没有惨叫一声。
像极它的主人。
“起来啊乌骓!”
项羽双目圆睁的扶了扶爱马的大脑袋,脑海中浮现的,全是它载着自己纵横疆场,他高呼、它长嘶的酣畅淋漓画面,丝毫没有在意涌上来即将包围他的犬戎大军。
乌骓马沉甸甸的大脑袋再一次从他的手中滑落,咕噜噜的大黑眼还睁着,却已经没有了一丝光彩……
项羽蓦地的红了双眼,五指将破城戟捏得滋滋作响,恐怖的威压自他身上冲天而起~
第五百四十章 用脚投票
“你们,竟敢杀我的马!”
项羽仰着头,双目血红的直视迎面奔涌而来的滔滔犬戎大军,身上披挂的厚实墨玉麒麟铠无火自燃,跳起一片然若实质的紫色气焰,迎风九涨,几个弹指间就窜起两三丈之高,衬托着他本就有异于常人的伟岸身量,气场如大岳镇山河!
“大将军!”
“别他娘的撤了……”
“二三子,听我命令,向大将军靠拢!”
周遭的的将兵,都是追随项羽多年的老部下,远远的一望见那股标志性的紫色气焰战旗,就知道这个时候讲什么都没用了!
正好,这一路的腌气,他们早就快忍不住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干他娘!
在犬戎人的枪矛即将捅在项羽身上之时,他终于扬起了破城戟,面向前方沿着狭窄的山道仿佛雪崩般倾泻而下、一望无际的犬戎大军,砸下了暴怒一击。
“嘭。”
一声巨响,大地龟裂,山体颤栗,一道耀眼、凛冽的狼牙月形气劲横着激射而出,顺着狭窄的山道、顺着密不透风的人潮,逆流而上。
所过之处,所有的犬戎兵将,任他是穿戴的皮甲、还是披挂的铁甲,任他是步兵、还是骑兵,任他是锻骨开脉、还是气海先天,但凡是避之不及的,都被这股恐怖的气劲给切割成了一堆人畜难分的碎肉。
一击之力,清空了里许山道,地后狠狠的撞塌一处弯道,才终于消散……放眼望去,地面铺鲜红碎肉似红地毯,灌木挂肠如炮仗,乔木挂屁股如灯笼!
这哪里是人间的山道!
这分明就是十八层地狱的过道!
而一击屠戮上千犬戎兵将的项羽,非但没有消气,周身熊熊燃烧的紫色气焰竟还陡然再度拔高了一大截!
他高举着沉重的破城戟,怒吼了一声“杀”,而后就轮动两条粗壮的大长腿,一马当先、一骑绝尘的眨眼间冲入这段地狱过道对面的犬戎大军当中大杀特杀。
明明只有他一人冲了敌阵当中,但敌阵之中轰隆隆的动静儿,就像是失控的泥头车在羊群中狂飙……
他一动。
后方的龙且、项庄等人,毫不犹豫的就指挥着麾下兵马反杀了回来!
他们都动了,灌婴与钟离昧哪怕知晓这与战前的作战部署不符,也只能硬着头皮的带着麾下部将反杀回来……
他们不是不知道这种行为乃是违背军区战略、违抗军令,但他们总不能在这种时候,去装什么理中客吧?后边可是有接近四个师、近十万袍泽弟兄,难道就这样扔下他们,任由他们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同归于尽?
当后方杀声大作之时。
前方按计划撤退的、左右两边埋伏的,都相继进入了犹豫状态,并在极短的犹豫之后,直接就跳过了层层向上请示的流程,自发的组织起部队,寻找到可供自己利用的位置与优势,相继投入战斗!
他们也都早就撤够了,也憋屈够了,在与长城背道而驰的每一步、每一息,他们都背负着沉重的耻辱感与愧疚感,都觉得自己这是在给前辈们脸上抹黑,是在举着他们幽州军的金字招牌往粪坑里捅!
他们不懂什么大道理,也不懂什么叫战略性转进。
但他们朴素的情感与认知都告诉他们,他们应该在长城防线上,而不是在这里!
当群体意志达成高度统一的时候……就是大势!
下边一动手。
上边压阵的孔子、庄子,以及近日才赶到北疆的鲁菽三圣,也都稀里糊涂的投入到了战场中。
‘不说要一路退到夏屋山与洪寿山一带,再动手吗?’
‘这也不像是佯攻啊……’
百里山道,就这么乱成一锅粥!
山道两侧埋伏的弩兵、弓箭手,自发的选择优势地形,阻敌增援、阻敌撤退。
山林里的战车兵,自发的驾驭着战车堵住山道,将原本畅通无阻、浑然一体的百里山道战场,分割成一节节小战场。
山道外围的骑兵,也自发的灵活运动着,不断调整打击对象,辅助山道内的主力部队完成对敌人的击破、合围、绞杀……
可以说,李牧与陈骜开战前定下的大兵团八方合围战略,除了“合围”二字中道崩阻之外,其余的所有手段,都发挥出了应有的作用。
而且各个兵种之间,第一次在失去统一调度的情况下,自发性的完成了合作与互补,达成了多兵种合作1+1>2的理想效果!
除了帅帐中的李牧与陈骜有些懵逼之外……
“项羽小儿,误我大事!”
当李牧终于从传令兵的口中得知了这场混战的起因之后,怒不可遏的掀了身前的案几,破口大骂道:“竖子不足与谋!”
陈骜端坐在他对面的,面色铁青的按着佩剑,却未发一语。
他当然也十分的恼怒,毕竟这个战略计划从制定到部署、再到执行,他都倾注了大量的心血,甚至不惜放弃了对战局的主导权,自愿退居次席,将项羽推到了战役核心、军区核心的位置上。
如今眼看着就快完美的达成战略目标,却被项羽的小不忍毁了通盘部署,他能不怒就见鬼了!
好在他戎马半生、见惯了大风大浪,又兼身份特殊、习惯了谨言慎行,纵使心中已经出离愤怒,却还能绷住面不改色,不至于似李牧那般失态破口大骂……
但他稳住了,李牧却更稳不住了。
他李牧一人发怒,能用什么用?
当然得拉上陈骜这位皇伯一起发怒,他们才能给项羽那竖子一点颜色瞧瞧!
当下他没有藏着掖着,径直开门见山的问道:“大将军,此事你如何看?”
他问得够直白,丝毫没掩饰要拉陈骜同进退的意图。
陈骜没好气儿的白眼,也翻得很直白:“某家看你是在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