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永昌 第587节

  而陈胜虽远在西域,但北疆战局从战略、战术,再到详细的排兵布阵,他都了如指掌,他很清楚、也很肯定,李牧和项羽都没有出千的本事。

  若是有更高层面的人道老祖宗要插手战局,也不可能不知会他这位当世人皇。

  所以,第三种可能,也不成立。

  那么就只剩下了第二种可能了……

  这种可能性,再配合庄周的叙述,陈胜不难推测出……

  “看来此番帝俊图谋甚大啊!”

  他止住脚步,眉头纠结的喃喃自语道:“是将计就计?还是驱虎吞狼?亦或者说是以退为进、坐山观虎斗?”

  他无法确定帝俊所谋何物。

  但在将帝俊以及他北冥妖族都设定为得利者的身份后,却不难推测出它这番举动的大致目的。

  实话说,在过往六年里,北冥妖族、犬戎人与他大汉之间,大体上还算是相安无事。

  在陈胜的记忆里,他应该得有四五年没有接到过犬戎人大举犯境的战报了。

  而这回犬戎人大举犯境,起因乃是新生活运动破除一切封建迷信的口号,一刀扎天道阵营的肺管子上了,若是教他把这件事给做成了,天道也就甭再争什么凌驾于人道之上了,能不被人道一脚踩进淤泥里都得烧高香……

  从这个角度来看待犬戎大军进犯大汉边疆之事,那就是,无论北冥妖族与犬戎人是否支持,此战的起因都是天道或者天道阵营的命令。

  一面是受令出兵。

  一面是出兵摆烂。

  这中间的猫腻,着实值得琢磨。

  陈胜顺着这个方向分析了片刻,但很快就放弃了这种毫无意义的分析。

  从北疆战役的局部战场来看,帝俊和他北冥妖族,是已经弃牌下桌了。

  但从人道、天道之争的宏观战场来看,帝俊和他的北冥妖族,依然拿着牌坐在牌桌上。

  既然牌局仍在继续,那么与其一味的去分析对手的手牌,还不如多想想怎么把自己的手牌做大做强。

  至于怎么出牌……看不清形势,那就一切照旧,继续防上拦下好了!

  “所以……”

  陈胜抬手捏了捏拳头,精心体悟着掌心之中那股与他自身的武道力量截然不同,像是云雾一般如梦似幻,却又像是山岳一般巍峨沉重的人皇之力:“重中之重,还是眼下这一关!”

  他一直在等,等一个直面昆仑的好机会!

  现在,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此番三线作战,大汉凯歌高奏、大获全胜!

  向南,白起已将国境线推到后世的南海群岛,百越残余正向交趾境内逃窜。

  往北,项羽的兵锋,正追逐着犬戎残兵败将,即将深入大草原,按照战前的部署,此战若胜,必将国境线推进草原一千里。

  向西,陈胜所率的虎贲军精锐,以及嬴政那一支兵马,已经扫荡完整个西域,将大汉玄旗插遍了西域每一座城池、每一座绿洲。

  相较于陈胜记忆中那只昂首挺胸的大公鸡,大汉的疆域如今只缺了西边的青色的海、雪域高原,北边的部分草场,西南F4家的部分田地,以及东南方向的些许饼干碎……

  那些土地,陈胜必然是要拿回来,镶嵌到自家舆图上的。

  但短时间内,肯定是无法再现那只大公鸡的雄姿的。

  远的不说,单单西南四兄弟家的那些穷山恶水边边角角,大军过都过不去,如何收拾当地的羌胡?

  也就是说,当下大汉的疆域,已经是短时间内所能开垦到的极致了,甚至就连当下新开垦的这些土地,大汉都需要很多年时间去消化,才能有望不留任何后遗症的将其并入华夏文明体系之下,成为“自古以来”。

  另一边,随着新生活运动以及拥兵拥战之风的愈演愈烈,九州内部的民意,前所未有的统一!

  尤其是拥戴陈胜、崇拜陈胜的风潮,在官府自上而下的积极引导、与民间自下而上的热烈反应完美汇流之际,终于一举掀翻了原始崇拜与宗教信仰两座大山,成为了九州最火热、最虔诚、也是最广泛的信仰!

  当人们遇到灵异事件,不再求神拜佛,反倒质疑起自己对科学、对于人皇陛下的信仰是否虔诚,然后大声的背诵着陈胜语录、科学思维观,昂首挺胸大踏步向前走时……一切魑魅魍魉都只是浮云!

  前所未有的辽阔疆域。

  前所未有的炽烈民意。

  反馈给陈胜这位治世人皇的……是人道亲儿子一般的待遇和权限!

  ……

  最后,陈胜还是这片绿洲,又停留了十日之久。

  这十日之中里。

  项羽出兵塞北,马踏千里犬戎草场!

  白起囊括南疆,捣毁数座百越王城!

  嬴政鼎定西域,正式挂出大汉雍王大旗!

  滚滚国运之力,仿佛大江长河般无穷无尽的涌入陈胜之身,平地起高楼、俯瞰天地间!

  那是一种往上看、寥寥无几,往下看、芸芸众生,天地为他庆贺、山川都向他拱手,一念可绝大川、一言可搬名岳的高处不胜寒之境!

  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

  他笃定只要向他出手,就是在挑衅人道的威严!

  他令出兵,发兵昆仑山!

  ……

  一路上,陈胜跨骑黑马,走在大军最前方。

  大地在他的脚下变得平坦。

  阳光在他的头上变得温柔。

  有甘露降于前路。

  有灵泉涌于道旁。

  八百里浩荡紫气,结人皇仪仗相随。

  三千丈皇者威严,耸立天地如大纛。

  就连云遮雾绕的昆仑山,都在他视界之中现出了巍巍山脉!

  天地之间,不知多少人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剑拔弩张的一幕。

  有人按剑,心头为了陈胜捏了一把又一把的冷汗。

  有人冷笑,双眼放光的期待着人皇陨落血洒九天。

  陈胜似乎毫无知觉的驾驭着胯下战马,一步一步的丈量着昆仑山下的土地。

  行至昆仑山脚下,陈胜勒马,定定仰望着这座山巅高耸入云,高不知几千丈、广不知几千长,皑皑积雪在阳光照射下好似金甲罩体般的雄伟山脉,一股伟岸而不霸道,苍老中透着沉静,仿佛时光在如同水一般流动的悠悠古韵,淡淡的弥漫在他心间。

  这就是华夏龙脉之祖……

  他沉默许久,伸手从马鞍上取出三支清香点燃,于万众瞩目之中,以人皇之尊,神色郑重的对着面前巍峨、古老的昆仑山脉,拜了三拜!

  知他者,知他拜的乃是昆仑龙脉,滋养华夏文明数千年。

  不知他者,只当他这是对昆仑山上那三位认了怂……

  三拜毕,陈胜挥手将三柱清香插入了山体内,而后一手按着太阿剑,挺直了腰板声似虎啸的纵声大喝道:“大汉陈胜,领兵远征孔雀蛮夷,请三位前辈高人行个方便,允我大军借道经过!”

  随着他的大喝声,煌煌人皇气化作巍巍大汉玄水战旗,高耸入云、与昆仑齐平,仿佛烈焰,熊熊燃烧,吞没斜阳披在昆仑山的灿烂阳光!

  前一秒还金灿灿的,宛如金甲神人的巍峨昆仑山,霎时间就如同被阴云笼罩,乌黑一片!

  “放肆!”

  一声恼怒的低声声,一道灿烂的剑气撕裂空间,壮阔如天河之水落九天般的朝着五万虎贲军将士落下。

  整整五万虎贲军将士,在这一道剑气前方,竟显得无比的渺小!

  就像是锄头下刚刚冒出尖芽的鹅黄小草!

  但所有虎贲军将士,却都昂着头,怒目圆睁的直视着那道剑气。

  陈胜亦是毫不犹豫的拔剑,虽自知不敌,却举剑迎向那道反复要将他碾碎的灿烂剑气。

  但却有人比他更快!

  就见一道大肚方口的三足小鼎凭空出现,鼎口猛然膨胀千万倍,如同小孩吃棒棒糖一样“嗷呜”的一口,就将这道灿烂的剑气就吞进了腹中,末了还像是打嗝一样抽了抽鼎身。

  陈胜见状,正要讲话,就感觉眼前白光一闪,再回复视界之时,他已经出现在云层之上,目光所及,正是堵在昆仑山外的黑甲黑旗方阵。

  适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旁边从来:“年轻人,稍安勿躁。”

  陈胜一抬头……果然,又是上回那个被他几句话给怼跑的白发白须老者。

  老者依旧上回那副打扮,一身素净宽大的袍服,手持一柄拂尘端坐于蒲团之上,脑后一点清净明光,似能照亮世间一切黑暗。

  “老人家,这回叫我来,又要卖我什么道理?”

  陈胜松开了掌中剑,笑吟吟的问道。

  老者抬起眼睑看了他一眼,洒然一笑:“道理确是没有,贫道此番冒昧请你前来,只为与你打一个赌。”

  陈胜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面不改色的回道:“不必了,我与赌毒不共戴天!”

  老者轻笑着微微摇头道:“这可能由不得你……”

  陈胜拧起眉头紧急思索了片刻,很快就将心一横,点头:“那便依老人家一回……赌什么?”

第五百四十三章 忐忑

  “赌什么?”

  陈胜应下了赌局。

  老者却不疾不徐的问道:“不着急,容老道先问问你,你可信‘天道轮回,皆有定数’?”

  陈胜皱着眉头,谨慎的回道:“我可以不回答吗?”

  老者直视着他,忽然笑了笑:“年轻人,你生怯了。”

  陈胜怔了怔,坦然答道:“天下虽大,面对您老人家能心不生怯者,却寥寥无几,陈胜亦不过只是华夏一执戟郎尔,面对老人家会心生怯意,再正常不过!”

  老者欣赏他的坦诚,颔首道:“既已生怯,何不从心所欲、就此退去?尔等一行能走到此间,也算是功行圆满、威加海内,再走下去,与你与人皆有害无益,又是何苦来哉?孔子曾曰过:‘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非智也’,你何不从善如流、见好即收?”

  陈胜用力的抿了抿唇角,沉默许久才突然笑道:“我尝闻:‘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陈胜虽不成器,却也愿效仿先烈,以我怯懦之躯,铸我华夏勇猛无畏之魂!”

  铿锵有力的话语,掷地有声!

  身姿清瘦如南山不老松的老者,亦为之沉默许久,好一会儿后才叹息了一声,轻声道:“那么,你的回答是?”

  陈胜淡淡的回道:“我信世道轮转、皆有定数,但我更信人定胜天!”

  老者微微颔首:“那这一合,便赌到底是天道定数,还是人定胜天。”

  陈胜心头微微一沉,面不改色道:“赢当如何、输又当如何?”

  老者拂动拂尘,沉下眼睑淡淡的回道:“不当如何,输赢皆自负……”

  陈胜还待再问,眼前已再度一花,恢复视界之时,他已经回到万军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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