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两手都要抓
又是一天空手而归。
陈胜郁郁的回到家中,努力思虑解决眼前困境的办法。
“大郎,吃饭啦!”
赵清端着一叠蒸饼走进厅堂。
陈胜看了一眼,见碟中两个刚出锅的蒸饼,还有两个是中午剩下的冷蒸饼翻热的,就知道这个傻女人中午又只吃一个。
他起身迎上去,一手接过托盘,一手拉着赵清回到堂上,一起坐下:“刀叔他们吃了么?”
他将那两个冷蒸饼拿在手中,将托盘塞入赵清怀里,一边喂到嘴边大口大口的啃,一边问道。
“送过去了,你安心,肯定不会饿着他们。”
赵清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只好拿起一个,小口小口的咀嚼。
陈胜:“嗯,家里全靠他们护持了,就算咱俩少吃点,也得优先保证他们能吃饱!”
两句话说完,他已经将巴掌大的蒸饼进入塞进嘴里。
他喝了口水顺了顺,又道:“大姐,这几日你在家好好收拾收拾,过几天咱们一起出城,去咱家的农庄……这城里,不能再待了。”
“啊?”
赵清一惊,连忙问道:“为啥要出城?咱都走了家怎么办?还有家里的叔伯婶娘,兄弟姊妹们怎么办?”
“城里已经不安全了。”
陈胜解释了一句,接着说道:“你把咱们家值钱的、贵重的物件都带上,院子就不管了,等以后要回来再收拾,各家各户也会一起走,城外住得下。”
赵清见他这般说道,也就不问了,顺从的点头道:“那大姐今晚便开始收拾……喏,大姐吃不了了,你帮大姐吃了吧!”
她将手里只吃了一半的蒸饼,连带着碟中还未动过的蒸饼一起递给陈胜。
陈胜不与她讲道理,瞪起双眼:“吃不了也要吃!你饿坏了,以后咱们儿女吃啥?”
赵清蓦地红了面颊,努力板起脸嗔道:“小东西,越来越没个正形了!”
说完,起身抱着托盘就要走。
陈胜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她按回椅子上:“吃完才准走……你自个儿瞅瞅,腰都饿细了,咱家差你那两口吃的吗?”
赵清闷着头,不吭声,也不吃。
陈胜见她这个样子,好不容易才硬起来的心又软了,放缓了语气轻声道:“大姐,你别担忧家里,我有办法弄到粮食。”
他如何不知,她这是既心疼自己吃得少,又心疼自己每日里东奔西跑的筹措粮食?
“休要哄大姐!”
赵清使劲摇头:“你若是有办法,就不会见天的往外跑了!”
陈胜笑道:“这你就小瞧你夫子不是?啥事能难倒你夫子啊!我天天往外跑,只不过是想多用几个办法,多筹措一点粮食,有备无患而已。”
他还真不是说大话。
办法他一早就有,只是不愿太早就用罢了。
什么办法?
英布一个人生地不熟的流寇头子,都能在陈郡这片地界儿上抢到粮食。
他堂堂行商陈家少当家、青龙帮帮主,凭什么不能?
只要他想干,就陈郡这一亩三分地,走到哪儿都有人替他踩盘子、走到哪儿都有人给他递刀子、走到哪儿都有人帮他洗地!
反正这个时候家中还能有存粮的,十家里有五家都是剥削贫苦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狗大户和贪官污吏!
他行商陈家可不就是被他们剥削和吸血的贫苦百姓吗?
活不下去了问他们借点粮食,那不是天经地义么?
所以他不愿现在就用这个法子,真不是有什么心理障碍或是道德洁癖。
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太过于依赖暴力。
更不允许,自己对暴力上瘾。
这是原则问题!
因为在他的记忆中,所有执着于用暴力去解决一切问题的人或势力,无一善终!
所以他更信奉伟大教员说过的那至理名言: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真的?”
赵清将信将疑的看着陈胜:“你真不是再哄骗大姐?”
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言语,陈胜麻利的竖起三根手指:“我发……”
“好了好了,大姐信你还不成吗!”
还没等他把“誓”字儿说出来,赵清已经慌忙将他竖起的三根手指按了下去,然后看了看怀里的碟子,“那大姐再吃半个好了。”
陈胜没好气儿的冲她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来,一手牵起她的手,一手将碟子里的一个半蒸饼全拿起来塞进她手里:“我的好大姐,你就听我的吧,都吃了,你不吃饱,晚上哪有力气收拾细软啊!”
正巧这时,陈刀步履匆匆的走进厅堂,一见了手牵手的小两口,又慌忙背过身去,说:“大郎,郡衙来人,说是郡衙设宴,请你去赴宴。”
“请我?”
陈胜拧起眉头,“不是请我爹?”
陈刀:“指名道姓的请你赴宴。”
陈胜:“人呢?”
陈刀:“留下请帖就走了。”
陈胜略一思忖,便又松开了眉头,低下头若无其事的对赵清笑道:“大姐,快吃,我看着你吃完,再和刀叔说正事。”
赵清扬起小脸看他:“妾身回伙房去吃好不啦?”
陈胜看着他,不说话。
赵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门口的陈刀,实在是犟不过他了,只好拿起蒸饼,像只豚鼠一样小口小口却速度极快的将一个半蒸饼吃完。
“没啦!”
她张开双手朝陈胜示意。
陈胜满意的点头,轻声道:“那你先去忙吧,我和刀叔说正事。”
赵清跳起来,端着碟子快步出去,路过陈刀时,面颊通红的向他欠了欠身子。
待她出去后,陈刀才转过来,狭促的冲着陈胜笑了笑。
陈胜面不红心不跳的请他坐下,笑道:“让您见笑了,这瓜婆娘没甚见识,就想着给侄儿省一口吃的。”
陈刀摇头,感慨道:“二爷眼光真毒,你也是真有福气。”
陈胜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郡衙来人,可曾说了是只请我一人?还是请陈县所有大家户人家的少当家?”
陈刀:“应不是请你一人,来人留下请柬之时曾说还要赶往粮商张家……大郎,你此问是何意?”
陈胜眯起双眼,一手摩挲着自己毛绒绒的下巴,缓缓说道:“若只是请我一人,那就是冲着我行商陈家来的,而且说明我行商陈家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看再眼里,否则,哪有当家人在家中时,却单独请少当家的道理?”
“若是请陈县所有大户人家的少当家,那就是郡衙要找陈县的这些个大户人家化缘了!”
陈刀:“化缘?”
陈胜:“就是要粮!”
陈刀怒声道:“咱家自家都不够吃,哪来的粮食与那些狗官!”
陈胜不温不火的冲他摆了摆手:“刀叔,话不是这么说的,他郡衙有心作为,这是好事,反正他郡衙有他们有粮的理由,咱家也有咱家不给粮的理由……走吧,正好侄儿早就想见见咱陈县的这些个父母官了!”
陈刀惊愕道:“你都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了,你还要去?”
陈胜笑道:“他们请咱吃饭呢,为什么不去?难道您方才已经吃饱了?”
“呃……”
陈刀愣了愣,老老实实的说道:“没有。”
陈胜起身:“那还犹豫个甚,走着!”
第八十六章 贵圈真乱
还未至郡衙门外。
陈胜便远远的望见以张忌为首的四家二代们,站在郡衙大门外,凑在一起谈论着什么,周围也是围了一大圈腰悬刀剑的护卫。
张忌眼尖,远远的见了陈胜,便排开人群走出来,高声呼喊道:“胜弟为何来得如此慢,兄弟们候你许久了!”
陈胜连忙加快步伐,一边走一边笑着拱手道:“是小弟的不是,令兄弟们久等了!”
四家之中,粮商张家和油商田家的家主,皆在前番陈县太平道分支作乱一事中身故了,由二代的张忌和田牍接掌家主之位。
槐安堂陈家与盐商刘家这两家的家主逃过了一劫,不过陈胜与两家的少当家也多有接触,陈胜几次登门,这两家的少当家皆以兄长之礼接待陈胜。
五人之中,田牍年岁最长,张忌次之,陈胜排老三,刘家少当家刘更再次,陈家少族长陈喜最幼。
五家联盟,原本只是一个在黄巾贼的逼迫下,勉强走到一起的松散联盟。
若是没有意外,这个既无多深的交情、又无深度利益捆绑的松散联盟,或许过上个四五年就自然而然的消散了。
然而陈县太平道分支作乱之事落幕还不到月余,就又撞上了饥荒,眼瞅着世道就要乱了……
这节骨眼上,谁会傻到背离盟友?
抱团取暖还来不及呢!
……
五人在郡衙仆役的指引下,联袂踏进郡衙大门。
一进门,就有仆役前来,指引着五人身后的侍卫,前往偏殿就坐。
而五人则在仆役的指引下,继续深入。
这还是陈胜第一次走进陈郡郡衙的大门,他一路前行一路四下打量着左右的官寺。
发现这座郡衙并非如他先前所想的那般由一间间开放式的办公厅堂组成。
而是如同宅院一样,由一个个独立的院落组成,他甚至在这些院落之中,看到了一群骑着竹马打闹的孩童……很有点他前世见过的苏式园林的味道。
要说郡衙之内的建筑物与外界的宅院有什么区别,那也就是郡衙内的房舍都修建得格外高大,而且形制更加方正古朴,许多房舍的飞檐斗拱之上,还绘制着一些奇形怪兽纹路……
“这时节,没有护卫随行,都快不敢出门了。”
“是啊,我家昨夜又有两间库房被洗劫了,依我看哪,这县内就要住不下去了,再住下去,迟早得死在那些暴民手中!”
“忌兄你粮商张家的字号太引人注目了,要说你家都没有粮秣了,别说旁人,便是我等也不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