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永昌 第88节

  凭什么!

  凭什么!!

  他们想要问问那些人!

  拿着自己手里的刀枪去问问那些人!

  谁拦他们!

  他们杀谁!

  ……

  “杀啊!”

  陈胜举着锐取剑高呼着,一马当先的冲至迎面扑来的众多藤甲郡兵面前。

  霎时间,数十条血光艳艳的长枪,好似毒蛇吐信一般,从他身前的各个角度刺向他。

  他脚下一顿,怡然不惧挥剑横扫,欲要硬刚这十几条长枪。

  就在这时,一道仿佛在燃烧的红艳艳月牙气劲,自他身侧激射而出。

  宛如利刃切豆腐一般,一击便将他身前这十几条长枪连带着长枪后的十几个藤甲郡兵,尽数切割成两段。

  瓢泼似四下喷射的血浆,瞬间就喷了陈胜一脸。

  他震惊的一回头,就见到陈刀提着腰刀,好整以暇的站在自己身畔,淡淡道:“战阵厮杀非逞匹夫之勇,无论何时都不要忘了,你还有袍泽!”

  “杀啊!”

  说话间,后方的陈虎、李仲等人已经自他两侧冲出,扑向那些同样被陈刀这一刀给吓懵了的众多藤甲郡兵。

  两方人马短兵相接。

  霎时间,刀枪碰撞声、喊杀声、怒喝声交汇成一场盛大的打击乐。

  陈胜登时回过神来,伸手抹了一把脸上黏糊糊的血浆,再一次提着青铜战剑冲了上去。

  陈刀也不阻拦,领着十四名幽州军闲庭信步般的跟在他身后。

  冲入红衣军与藤甲郡兵交战的最前线,一下子挤入陈胜眼帘中的黑压压藤甲郡兵,再一次令他感觉到了压力!

  这一次,他谨记着陈刀的叮嘱,没有再凭着一腔子热血冲出红衣军的战线,去逞匹夫之勇。

  而是稳住阵脚,不断的向前挥剑、向前砍杀!

  看似古拙无锋的锐取剑,此刻在他手中却如同神兵利器一般。

  无论是挡在他前方的是人还是枪,一剑劈出去,皆能连枪带人、连人带刀一起砍翻在地。

  那种完全不用担心手中的战剑可能会被崩断的可靠感,令他可以肆无忌惮的不断施展着七杀剑。

  劈杀!

  劈杀!

  劈杀!

  只要他挥剑够快!

  就无人能抓住他挥剑之时的破绽。

  只要他挥剑够狠!

  就能砍死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每一个敌人!

  一个个高大藤甲郡兵影影绰绰的挡在他的面前,如同密林般遮挡了澄澈的天光。

  残酷、血腥、压抑,杀声震天的战场氛围,又是如此的窒息!

  令他恨不得自己能一剑劈出百丈剑气,杀穿挡在他面前的所有藤甲郡兵,让天光能够照射进来,喘上一口气。

  但他做不到。

  所以他只能不住的不断的向前挥剑。

  一剑!

  接一剑!

  渐渐的……

  震天的喊杀声,似乎越来越小。

  时间的流速,也似乎越来越慢。

  周围的一切景物,都变得模糊。

  自己的身躯,似乎都在一点一点的失去重量。

  他只能听到,自己如同拖拉机轰鸣般的沉重喘息声。

  他只能感受到,掌中锐取剑冰冷的触感和沉重的份量。

  连对面的那些藤甲郡兵,都似乎不再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他感知不到他们死去时的情绪。

  也感知不到自己杀他们时的情绪。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

  原来人上了战场之后,脑子里不是不会像电影里放的那样,时不时就冒出各种跑马灯的!

  杀死敌人!

  想尽一切办法杀死敌人!

  就这么简单!

  在他的疯狂屠戮下,红衣军的战线就像是热刀切黄油那般,不断的向前突进、突进!

  一排一排的藤甲郡兵涌上来,像农夫镰刀下的麦子一样,成片成片的被割倒。

  此间的地形,本身就十分的奇特。

  两侧皆是山坡,所有人都扎堆挤在底部的马道上。

  如同峡谷一线天。

  两方人马,如同两头长龙般奋力冲向对方。

  后方的人马跟本不知道前方的战况。

  当自己前方的袍泽倒下,自己站到前方之时,即便是想逃,也已经晚了。

  毫无战术可言!

  拼的就是一腔血勇之气!

  狭路相逢勇者胜,指的或许就是这种情况!

  很显然,满脑子都是“哪怕死,也要去问一句凭什么”的红衣军。

  远比已经经过了一场厮杀,连气儿都还没能喘上一口的藤甲郡兵们,更有血勇之气!

  直至不知何时从陈胜身边离开的陈刀,将一颗怒目圆睁的头颅扔进一众藤甲郡兵之中后。

  藤甲郡兵们脑海中那根崩得死死的弦,终于崩断了!

  溃败来得是如此的迅猛。

  陈胜前一秒还如同置身密林之中。

  下一秒就如同从密林之中步入了阳光璀璨的平原之上。

  放眼望去,四下奔逃的藤甲郡兵稀拉拉的,竟已不足百人!

  也是直到这时,他才终于看到被这些藤甲郡兵遮挡住的那些粮食……一排一眼望不到头的人高木质机关兽,踩着四足三轮,静静的停留在马道上。

  数百衣衫褴褛、满面悲苦的民夫,躲藏在这些机关兽中间,瑟瑟发抖的望着他。

  再回头。

  发现自己身后的红衣军,竟也已不足百人。

  再定身一瞧,还好,陈虎与李仲二人皆只受了点皮肉伤。

  “铛!”

  沉重的青铜战剑点地,浓稠的血浆顺着剑身融入泥土之中。

  “陈刀!”

  他拄着战剑,高声呼喊道。

  陈刀闻声脸色一肃,按刀快步行至他面前,拱手道:“标下在!”

  “快马前去查看西南方的战场,一但他们即将分出胜负,即刻回报……远远查看便可,无须接近,两刻钟后即回!”

  陈刀拱手:“喏!”

  言罢,他便按着腰刀,自他麾下的十四名幽州军老卒之中点起四人,匆匆赶往藏马之地。

  陈胜再回头,扯着喉咙高声呼喊道:“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带上战死的弟兄们,两刻钟后出发!”

  众红衣军士气如虹的齐声高呼道:“喏!”

  他们是伤亡不小。

  可他们刚打赢了一场大胜仗!

  还将这五千石粮食抢到了手!

  军主说了,回头就带他们去发粮食!

  往后他们就能做回堂堂正正的好汉子了!

  迟早,他们还会去找那些将他们踩在脚下的人,问上那句“凭什么”!

  ……

  陈胜拖着沉重的步伐,在陈虎以及众多幽州军老卒的簇拥下,走到最前方的木质机关兽前。

  瑟瑟发抖的躲在一旁的民夫见了他,装着胆子上前行礼道:“小人拜见大王……”

  却是将陈胜他们当作劫道的盗匪了。

  陈胜打量着机关兽后背上的麻袋,头也不回的轻声道:“起来吧,你们不用害怕,都是苦命人,我们不会难为你们的。”

  三方围绕这批粮秣杀出了狗脑子,却无人屠戮这些民夫。

  却是大家都明白,无论谁胜谁负,最终都还得依靠这些民夫运送粮秣。

  而这些民夫显然也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就瑟瑟发抖的缩在这些机关兽周围,看着他们厮杀……当然不是没人试着逃跑,只是逃跑的,都死了而已。

  陈胜拔出陈虎的腰带,割开一个麻袋的一角。

  登时就有黄橙橙的粟米,顺着他割开的那一角流了出来。

  陈胜连忙扔了刀,一手捏住割开的口子,一手接住流出的粟米。

  黄橙橙的粟米落在他满是血污的手掌中,璀璨的就如同金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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