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马文升采纳此议,关闭了嘉峪关,意图以此迫使西域商贾转而憎恶阿黑麻。
岂料此举适得其反,西域诸部非但未受离间,反而因共同利益倒向阿黑麻,致使其势力大增,不仅稳固了对哈密的占领,更自封可汗,其铁蹄甚至践踏至罕东郡等地,局势急转直下,此为三失。
弘治八年,阿黑麻向西离去,留下牙兰与撒他儿率精锐二百镇守哈密。得到消息的马文升这回果断出击,召见肃州指挥杨翥,命其以罕东兵三千为前锋,明军三千后继,星夜兼程偷袭哈密,一举收回哈密,并让西域重新忌惮起大明来,此为三得。
接下来各家在此地反复拉扯,吐鲁番、瓦剌、大明你放登场我方唱罢,你打我我打他,那就一个乱,但总体却在大明的控制之中,一直到正德年,情况才再次发生变化。
欧藏华认真的思索了一番,才拱手说道:“回陛下,微臣以为,当派遣一名文武双全、战功赫赫之英才,赴肃州镇守。若那亦不剌冥顽不灵,不识天威,则应立即以雷霆万钧之势,诛杀此人,彰显我大国威严。”
杨廷和跟费宏同时看向欧藏华,这年轻人就是不一样,开口要灭了人家,好像打仗不要钱似的。
正德皇帝笑了笑,接着问道:“那欧卿以为,何人能当此大任?”
此话一出,仇钺也看了过来,心中有些担忧,怕欧藏华举荐左冷禅去肃州。
最近这段时日,左冷禅在神机营做的很好,仇钺颇为欣赏。
欧藏华却一脸认真的报出了一个人名:“宁夏卫都指挥佥事安国。”
正德皇帝闻言,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欧卿所说的这个安国,可是正德三年的武状元?”
“正是此人!”
正德三年兵部武举会试,经过三场角逐,安国荣登武进士榜首,成为戊辰科武举会试第一人。
按照规定,他应该晋升两级为指挥使。
结果遇到了刘瑾这个奇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竟然将安国一榜的六十位武进士统统发往陕西三边,还下令非谋勇过人战功卓著,不可提拔任用,且不得以任何理由潜回乡里。
更惨的还在后面,正德五年,户部左传郎兼右佥都御史从兰,在督理宁夏、延绥、甘肃三镇粮储时,发现这帮武进士真的太惨了,便建言道:
武举中式者,分配陕西各镇,随伍操备。今孤处边方,已逾二年,衣食不给,又多有都指挥等官一旦与军为伍,豪杰丧气有病死者,请照原中等第推用。
可惜的他的仗义之言,却被左给事中张瓒、监察御史张羽等上书弹劾:
武举中式官生安国等六十人皆庸才也,宜就御前覆试,夺其俸级。
连带弹劾兵部尚书刘宇,以其任情立法,创置非宜,实为大谬,当罪之。
正德皇帝不知内情,便批复道:将才岂可多得,一举至五六十人,何其多耶?此辈分隶各边操练已三年矣,而一筹莫效。
这话多少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把你这武痴扔到边境两年,啥都不给,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张瓒也就算了,这人喜欢投机。
张羽可是有名的清官,史称‘长身玉洁,廉洁清方,神秀颖发’。
是在刘瑾最猖狂的时候,还敢上书吊他的硬骨头。
后来在云南任职,杨一清的儿子在当地倚势犯法,被他依法治罪。
所以在正德七年,有人推荐张羽任广东督学。被杨一清坚决反对,并把张羽调任保定知府。
这可不是杨一清发了善心,要知道保定地近京畿,豪门贵族较多,杨一清想借手中伤张羽。
哪知张羽单骑入保定,治理不到三个月,豪门贵族皆收敛气焰,不敢妄为。
由此可见此人不是纯喷子,而是个有本事的人。
不过张羽只是这波武进士的倒霉人生路之中的一个小坎坷,
同年,封国在宁夏的安化王朱(zhì)(fán)发动叛乱,在宁夏者二十于武进士,不闻立功。
于是正德皇帝下达旨意:“国等具革其升级并加俸,令回原卫原籍差练操。今后武举务精选体貌雄健,有谋略,善射者二三人以备任使不许仍前滥举”。
安国就这么被夺去了官阶.
说实话,倒霉成这样的武状元,在历史上都是少有的。
后面张永和杨一清联手,将刘瑾扳倒。
刘瑾被诛后,安国等人方得以恢复原来官阶,并受命分守宁夏西路。不久便升为署都指挥佥事,充右参将。
也算是苦尽甘来?
所以此刻欧藏华提起安国时,正德皇帝才会有些迟疑,因为他对那一届的武进士实在没啥好感,都是一帮庸才!
可他最信任的欧卿居然会举荐安国,又让他很意外,按理来说两人应该没有交集才是。
想到这里,正德皇帝便直接询问道:“欧卿是在何处听说了此人啊?”
欧藏华平和的说道:“回陛下,微臣的马夫来自塞外,微臣曾经询问过他关于塞外的情报。他便提到过安国,说此人武艺高强,他亲眼见证此人带领部下出关,突袭了多支马匪,还打退了挑衅的蒙古人。”
“倒是个敢战之人.”
正德皇帝点了点头,看向杨廷和、费宏、仇钺等人询问道:“诸位爱卿觉得呢?”
仇钺觉得自己跟欧藏华是一伙的,这时候应该站出来支持,再加上他见过安国,的确是个有勇有谋之人,便拱手道:“回陛下,臣以为可行,正所谓将在猛士,卒如锋刃。为将者敢战、善战,为卒者自然跟随。”
费宏笑了笑,拱手道:“臣附议。”
兵部尚书陆完看向杨廷和,等到他同意了,才表态同意。
正德皇帝想了又想,决定相信欧藏华,便开口道:“既然如此,擢升宁夏卫都指挥佥事安国,出任肃州卫指挥使一职,以固边陲,严阵以待,防范亦不剌之患,确保疆土安宁。”
“陛下圣明!”
第385章 这人精!
从皇宫出来时,夕阳缓缓的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铺开它那金黄而温暖的画卷。
天际渐渐染上了橘红色,那色彩既不刺眼也不黯淡。
欧藏华有些疲倦,准备登上马车时,仇钺正好路过,他看了一眼木高翁。
木高翁就感觉自己像是被猛虎盯上一般,浑身寒毛瞬间炸起,要不是欧藏华关键时刻按住了他,驼剑就已经出鞘了。
欧藏华看着仇钺,有些无奈的说道:“仇侯,不要吓唬老人家了。”
“哈哈.”仇钺爽朗的笑了笑,拱手道:“抱歉抱歉,下意识的行为。”
木高翁一头虚汗,拱手回礼后,有些惆怅的说道:“仇侯爷果然勇猛无双,我远远不及”
“你见过安国的武艺,他与本候相比如何?”仇钺有些好奇的询问道。
木高翁愣了愣,没想到仇钺会突然问起这个,便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安将军年轻些,确实不及侯爷。”
“你不错。”
仇钺点了点头,看向欧藏华说道:“安国此人我在宁夏见过,却忘记了这号人,还好你记得,才算是没有埋没人才。这方面,我不及你。”
“我记性一向很好。”欧藏华笑眯眯的说道,这方面他不需要谦虚。
“哈哈.走了!”仇钺抬头指了指欧藏华,笑了两声后转身离去。
“公子,我们直径回府么?”木高翁目送仇钺离开之后,才开口问道。
“当然,回家看青雉去。”欧藏华说着便上了马车,半卧在里面闭目养神。
木高翁得了指令,驱赶着马车往家里走去。
满月酒可以说是汉族的传统仪式之一,古人认为婴儿出生后存活一个月就是度过了一个难关,这时候便能够通知亲朋好友来庆祝一番。
明朝时期满月酒是比较常见的仪式,《金瓶梅》中,西门府就为官哥儿摆过满月酒。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关于满月酒行善的故事。
比如正德年,卢安县有一个以卖烧饼为生的男子,名叫张大郎。他在给儿子办满月酒时,就有道士上门,告诉他儿子不是他亲生的
也不知道明朝人为啥对卖烧饼的这么大恶意.
当然,这些都跟欧藏华没关系,他在刘正风的指点下,开始写请帖,邀请各路亲朋好友来参加青雉的满月酒。
左冷禅等人收到请帖时,才知道刘箐已经生了娃,众人很是开心。
经过一番协商之后,左冷禅、丁勉、陆柏三人作为代表参加满月酒,其余人则留在京营之中。
到了那一天,左冷禅三人早早就来了欧府,一进门就感觉府中上上下下都满是笑意。
三人由华安接待,将他们引入客厅之中落座,并奉上香茗。
陆柏看了看大厅的摆设,忍不住询问道:“华安兄弟,这回欧大人是请了多少人啊?竟然摆了这么多椅子。”
“嘿嘿,陆千户说笑了,老爷只是邀请了平日里关系要好的同僚而已,没有可没有大肆操办的意思。”华安笑着纠正道。
左冷禅笑着摆了摆手,接过话头与华安闲聊了几句,随后华安便告辞离开,他今天事情很多,可没时间跟左冷禅等人闲聊。
随后,鸿胪寺左右少卿、左右寺丞一同到来,不过曹毓和陈梦吉屁股都没坐热,就被欧藏华叫去了书房。
两人才进来,就看到欧藏华正在写写画画。
“坐吧!”欧藏华放下笔,走到茶室之中,看着明显黝黑了几分的两人,笑着说道:“看来在仁寿宫皇庄的日子不怎么好过啊!”
“大人说笑了,在哪过不是过啊!”陈梦吉倒了杯茶,先递给了欧藏华,然后才为曹毓和自己倒了一杯。
欧藏华和颜悦色的说道:“你们收集的情报,我都看过了。我琢磨着目前清宁宫皇庄造纸坊规模不够,即便是按下鸿胪寺的订单之后,依然无法满足市场的殷切需求。正好仁寿宫皇庄也有造纸坊和印刷坊,是以我准备让仁寿宫皇庄也加入进来,一同造纸。”
“造清宁纸和卷纸么?”曹毓端着茶杯,有些迟疑的问道。
“不,只造卷纸。”
欧藏华缓缓开口道:“现在市面上已经认可了清宁纸,如果仁寿宫皇庄也造清宁纸,现在迫于各种原因,仁寿宫皇庄的人不会有别的想法,但时间一久,就不好说了。”
陈梦吉乐呵呵的说道:“有大人在,三大皇庄谁敢造次?”
“哈哈.”
欧藏华笑着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三大皇庄,目前未央宫皇庄是发展最好的,今年估计能为陛下赚回数十万两银子。等到明年完成全国布局,一年收入百万两不是问题,正是有了这笔钱,陛下才有本钱整治京营。”
“而清宁宫皇庄靠着清宁纸,也是稳赚不赔的。若是等到仁寿宫皇庄也起来了我也不知自己还能不能受得住。”
此话一出,原本神情轻松的两人不禁微微皱眉,露出了忧虑之情。
他们在京城多年为官,对朝中各部间的微妙纠葛与暗流涌动早已见怪不怪。
就拿鸿胪寺与礼部之间,便是那典型的“剪不断,理还乱”。
直到欧藏华身兼鸿胪寺卿与礼部右侍郎两职位,又机缘巧合的主管了礼部各项事宜,这两部门可还在斗着呢!
两人之所以忧虑,除了为欧藏华之外,也是在为自己。
要知道未央宫皇庄的收入之中,有两层是属于鸿胪寺的,说句不客气的话,单论阔绰,也就户部能稳压鸿胪寺一头。
看到两个部下忧郁的模样,欧藏华语气温和的说道:“你们无需过分忧虑,此等事务自有我来担当,不用你们过多操心。你们只需遵循我的指示行事,这赚钱之道,自然是越多越好。”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拱手道:“请大人放心,我等会安排好的。”
“如此甚好。”
就在这时,华安来到了门口,有些兴奋的拱手说道:“老爷,费阁老亲自前来道喜啦!”
欧藏华手一抖,茶水溅到了袖子上,吐槽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唉你们先去厅堂休息。”
“是!”
等曹毓和陈梦吉离开,欧藏华才忍不住敲了一下自己的头,神色间流露出深深的懊恼。
他心中暗忖,怪不得上次在乾清宫内,费阁老对他的举荐应允得如此爽快,原来一切早有伏笔,自己竟未察觉到,此刻方觉棋差一着,懊恼之情溢于言表。
欧藏华起身来到大门口,片刻后就看到费宏的马车行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