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单让童姥看守不老长春谷,黄四喜仍旧不放心,他就把莽牯朱哈与闪电貂全部留在了谷内,然后才离开长春谷。
其实,他给童姥留下的《侠客行》心法,正是慕容博在崖壁洞窟内所修的先天真气法门。
如果童姥可以把法门参悟出来,那么童姥就能突破《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的第四次返老还童,一举进阶先天。
这一部《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如果是后天之体进行修炼,那么练出来的是后天真气。
倘若以先天之体修炼,则可以练出先天真气。
也可以说,《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是兼容后天与先天的不世武学。
普天之下,独此一部。
假如童姥可以参破黄四喜所刻画的《侠客行》心法,那她体内的长春真气会自动转为先天,让她活到第五次返老还童都不是难题。
黄四喜离开不老长春谷,从善巨郡出来后,立即马不停蹄朝中原擂鼓山赶去。
结果他刚刚走到大理与川蜀交界,却是遇上一位身穿紫衫的少女,被十余位服饰相同的男子围攻。
黄四喜原本不愿理会江湖仇杀,但他身体被先天真气温养,感官倍数增强,隔着里许亦可以听见这场仇杀的情况。
待他听见附近传来‘摘星子’、‘出尘子’、‘阿紫’等声响,旋即停步下来,前去一探究竟。
他循声赶去,翻过两个山头,只见前面山谷中生着一个火堆,火焰高约五尺,色作纯碧,鬼气森森,和寻常火焰大异。
火堆旁聚集了十多人,正在拷问一位全身被铁链束缚的紫衣少女。
为首有位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伸手摸入紫衣少女腰间,取出一座高约五寸的木鼎,快意道:“阿紫,幸亏你把神木王鼎从师父手里偷盗了出去,否则这神鼎早晚遗失在外,再也追不回来!”
紫衣少女忙道:“神木王鼎是星宿派三宝之一,大师兄你想据为己有,就不怕被师父怪罪吗?”
那青年嘿嘿一笑:“师父早死啦!死于‘中神通’黄四喜之手,就连咱们星宿派也已经土崩瓦解,神木王鼎落在谁手上,那就是谁之宝物!哈,阿紫,我这个大师兄现在就是星宿派的掌舵人,你要么归服,要么被活活烧死,你选一个罢!”
阿紫正要回话,却见一个身影忽然跃落山谷,原地旋身一圈,射出十余枚飞针,火堆旁的十余人霎时倒地,就此毙命当场。
阿紫顿觉心口砰砰直跳,她紧盯那道身影,移步到她大师兄摘星子的尸体旁,蹲身捡起神木王鼎,收入怀里,尔后目光一转,望着她问道:“你叫阿紫?”
阿紫赶紧点头:“嗯嗯嗯!我就是阿紫!大侠哥哥,多谢你救了小妹啊!”
她面前身影正是黄四喜当前。
黄四喜抬手一挥,斩断她身上的铁链,然后朝她摆了摆手:“你跟我走!”
她心下顿显骇然之极,她此刻距离黄四喜少说也有两丈远,但黄四喜仅仅是轻轻挥动了一下手臂,发出一缕无形剑气,就轻易斩碎了她身上的铁链,武功之高已经远远超过她的认知。
她知道黄四喜只要随便动一动手指头,就能要了她的小命,她就不作任何反抗,听从黄四喜的吩咐。
就这样,她跟在黄四喜身边,骑马离开大理,直至抵达中州信阳城外的小镜湖旁,黄四喜让她下马,对她说道:“你妈妈与你姐姐就在湖左居住,你现在去找她们相认罢!”
黄四喜是从童姥口中得知,阮星竹与阿朱返回了小镜湖定居,这才把阿紫送了过来。
但阿紫脾性异于常人,她见黄四喜骑马远走,并没有前往小镜湖认亲,反而悄悄跟在黄四喜身后,一路追踪到了擂鼓山的天聋地哑谷。
谷中都是松树,山风过去,松声若涛。
阿紫跟着黄四喜在林间行了里许,来到几间倒塌的木屋之前,只见屋前的一株大树之下,坐落了一块巨石,石上刻画着一副围棋棋盘。
巨石被雕刻成了四方桌的形状,石外有两副石椅,呈博弈之态。
黄四喜来到巨石旁边,在一侧石椅端坐下来,然后从怀里取出一枚黑色棋子,捏指放在了棋盘上。
不一会儿,只见黄四喜腾然消失在了石椅上,就仿佛凭空绝迹一般,再无丝毫踪影。
阿紫‘啊!’一声,疾步到棋盘旁边,在石椅上望了又望,就像是活见鬼似的,惊骇万分的自语:“大侠哥哥,你去哪里啦?大侠哥哥,难道你会隐身术不成,怎么一下子就不见踪影啦?”
阿紫环顾四望,甚至把擂鼓山的天聋地哑谷一寸寸翻找一个遍,也没有找到黄四喜的蛛丝马迹。
她并不知道,此刻黄四喜已经脱离天龙江湖,降临去了风云江湖里。
先前黄四喜把黑子放在珍珑棋盘上,旋即出现了破壁棋文:“《风云雄霸天下》,尽在其中!”
黄四喜知道风云江湖里玄功无数,为了快速提升先天内力,他豪不迟疑开启了破壁之路。
第276章 麒麟臂
岷江下游。
临近黄昏时,江上行船纷纷靠岸歇息,唯有一叶扁舟仍在撑杆驶航。
那舟上是对父女,听两人讲话口音,像是两湖人士,此番千里迢迢赶来川蜀,也不知所为何故。
两人行为在附近船家看来,显得甚是怪异,并不像是游山玩水。
那位父亲已经年过半百,却无老迈相貌,如今是深秋季节,他竟袒露着肌肉虬结的左臂,时不时垂放到冰冷的江水里。
只见他满臂都是通红之态,仿佛热血在臂上灼烧,火浪透过肌肤外吐出来,每逢他垂臂入水,都可以瞧见股股白烟,如似蒸气弥漫在江面上。
他肩头还刻着一幅麒麟刺青,看去狰狞无比,使人敬畏不敢靠近,附近船家早早登岸,也是为了远离他。
这些都是普通的船夫山民,不清楚他的底细,倘若在江湖上闯荡过,那一定会听闻麒麟臂于岳的鼎鼎大名。
此刻站在舟头,手持竹竿掌舵的少女,则是于岳的独女楚楚。
楚楚扭头过来,见于岳不停伸臂到水里,她知道这是麒麟臂的灼痛之病又在发作。
她不忍于岳遭受折磨,就问了一句:“阿爹,到底如何才能医好你的臂伤?每次火灼病发,你总是忍着,咱们何不去找江湖上的神医治一治呢?”
她正值妙龄年纪,嗓音又亮又脆,清声娇柔。
许是她跟随于岳闯荡江湖惯了,并不注重梳妆,脸上不施脂粉,留着两条麻花辫子,自然垂在胸前,全身上下也没有一件首饰,让她显得质朴又灿漫,像极邻家的亲切女孩。
于岳并不想让她被忧愁缠上:“这条手臂没有伤也没有病,虽说常有失控,叫我承受火烧煎熬,却也给了我莫大机缘,精进了我的武学修为,倘若真要恢复如初,我可未必舍得!”
楚楚明白麒麟臂的威力,让于岳手臂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并生出异于常人的强绝力量,更可保护楚楚在行走江湖时不受危险。
但楚楚并不觉得开心,她微微叹息:“每次看见阿爹受疼,我都心如刀绞,倘若可以想一个法子,让阿爹的火灼转移到我身上,阿爹的厉害武功却仍然在,那便好啦!”
于岳听罢哈哈大笑,他发妻早亡,一手把楚楚抚养长大,女儿有孝顺之心,让他倍觉欣慰。
他目光随即一转,朝远方望去,再往前走上二三十里,就能抵达乐山大佛下。
那佛间有一座凌云窟,传说窟内生长有一种奇药,无论身体遭受多大损伤,只要把奇药吞服下去,必定可以康复痊愈。
于岳有心寻药,或许可以压制麒麟臂的灼烧痛苦,不过凌云窟内也危险重重。
今次在岷江上行舟,于岳并非刻意造访凌云窟,仅仅是途径这里而已,他心里一直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前去探险。
就在他犹豫之际,忽然瞥见一道人影在江心出没。
楚楚在撑杆掌舵,也要目视前方水路,同样望见了人影,立即手指过去:“阿爹你看,那边漂着一具浮尸!”
她以为是尸体,谁知那具‘浮尸’竟然摆动起双臂,显然并没有溺亡,而是在江上游水。
于岳就示意楚楚:“划过去,救他上来!”
楚楚自幼跟随于岳在两湖行医救人,历来是热心肠,当即‘嗳!’了一声,撑起竹竿,火速赶到‘浮尸’身边。
这‘浮尸’可不是旁人,正是刚刚降临‘风云’江湖的黄四喜。
他是悬空落入江心,左右眺望了环境后,原本是打算游去江岸,结果遇上于岳与楚楚父女,撑筏来到他旁边救援。
“喂,这位阿哥,你快抓着竿儿,我拉你上船!”
“多谢阿妹!”
黄四喜拽住竹竿,浮出江面,跃身跳到舟上。
于岳见黄四喜身法不俗,背有利器,不由打听道:“这位公子,你看上去像是练家子呀,怎么会流落江心的,难道是遭遇了什么仇家?”
他判断黄四喜是在遭人追杀,但他左右打望,并没有在江道与江岸上发现任何异常。
黄四喜脱下外衫,清理水渍,一边对他说道:“前辈请放心,我是在渡河时发生意外,翻船后落水,并没有任何仇家!”
又朝楚楚望了一眼:“阿妹你可以安稳行船!”
说完取出一个锦盒,抛在楚楚怀里:“也不能让阿妹平白辛苦,这是送你的行船礼物!”
楚楚顿时喜上眉梢:“咱们江湖儿女,就应该相互帮衬,阿哥你不用破费的!”
话是这么说,她却毫不客气收了礼物。
她捞人仅仅是出于道义,但假如黄四喜执意酬谢,那她也会欣然接受,当下急匆匆打开锦盒,发现盒子里装着一枚亮晶晶的美玉头饰,她非常喜爱,美滋滋往头上戴,连行船都忘在了一边。
黄四喜见她观摩首饰入迷,目光从她脸上掠过,转到了于岳身上,抱拳问道:“在下黄四喜,感谢前辈援救之恩,不知前辈怎么称呼?”
“举手之劳而已,算不上什么救援,以公子的能耐,回岸是轻而易举。”
于岳这才介绍起身份:“我名于岳,她是小女楚楚!原本是两湖人士,不久前受了两湖百姓委托,前往天下会总坛申明税负一事,目前正在返程途中!”
天下会在‘风云’江湖里威名赫赫,黄四喜如雷贯耳。
先前他从珍珑棋盘上开启的破壁之路,也直接表明,他今次所降临的江湖是《风云雄霸天下》。
而雄霸正是天下会帮主。
不过于岳口称‘申明税负’,这又是什么情况。
黄四喜奇道:“天下会管得到两湖地区的税粮吗?”
于岳一怔,心想这位公子看着面相年轻,应该是刚出江湖,对天下会并不知根底:“何止是两湖地区,整个中土都归天下会管!”
于岳原本是两湖神医,当地百姓遇上疑难杂症,都会找他医治,甚至遇上什么麻烦,也会找他排难解纷,让他深得两湖百姓敬重。
不过近年两湖境内天灾频发,天下会又苛捐杂税,导致当地百姓生计困难,就求到了于岳门前,委托于岳代表两湖百姓前往天下会,诉说两湖百姓的难处,以便减少税负。
黄四喜了解完这个情况,心想天下会已经不愧‘天下’的名号了。
他不禁发了一句感慨:“天下会仅仅是一个江湖门派,竟然可以要求天下百姓给他们供奉,真是只手遮天呀!”
于岳叹道:“天下会帮主雄霸,以盖世武力统御中土,那可比官府还有权势!”
于岳拥有麒麟臂,武功在江湖上已然不俗,但在天下会面前也要俯首称臣。
黄四喜朝于岳袒露的手臂上望了一眼,又问道:“前辈此番前往天下会总坛请愿,是否替两湖百姓减轻了税负?”
不等于岳回应。
楚楚吱吱喳喳的插起话:“我与阿爹去的不巧,他们天下会总坛正好在举办婚礼,雄霸把女儿孔慈小姐嫁给了神风堂堂主聂风,没空接见阿爹!”
她对黄四喜笑意盈盈,从小到大,她第一次收人礼物,头上玉簪灿灿生辉,一看就昂贵之极,她觉得黄四喜的礼物已经远远贵过她刚才所帮的小忙。
她就上前抱起黄四喜放在舟内的湿衣裳:“我这就停船靠岸,等生了火堆,我给阿哥烘衣服!”
黄四喜没有拦她,继续聊天下会:“阿妹,婚礼是大喜事呀,趁着喜事请愿,天下会高兴之下,事情更容易办成,你怎么说是不巧呢?”
于岳在旁抱以苦笑。
楚楚煞有其事给黄四喜透露:“阿哥你有所不知,天下会里的豪杰不止武功高强,还擅长争风吃醋,原本是神风堂主聂风在成婚,结果飞云堂主步惊云跑出来抢亲,硬生生把孔慈小姐抢走啦,孔慈小姐竟还欢天喜地,非常享受被抢,然后聂风看不过去,就和步惊云打了起来!”
楚楚虽然是在陈述事实,但口吻多少有些嘲讽的意思。
黄四喜追问:“他们谁打赢了,谁又打输了?”
楚楚耸了耸肩:“没有输赢!天下会帮主雄霸可能是恼怒步惊云与聂风扰乱婚礼,就出手对付两人,孔慈小姐担心两人受伤,舍命做了两人的挡箭牌,结果被雄霸一招打死,然后婚礼就成了葬礼!”
步惊云与聂风不止是天下会堂主,也是雄霸的亲传徒弟,即使雄霸对两人行为再不满,口头喝斥即可,根本用不着痛下杀手。
当时观礼的江湖豪杰瞧见孔慈被雄霸打死,全都忧心忡忡,雄霸嫁女貌似就是为了挑拨步惊云与聂风血战,天下会内部已经出现内讧征兆,倘若继续留在天下会,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卷入内乱的厮杀里。
于岳就是担心被牵连,直接领着楚楚离开了天下会总坛,至于两湖百姓税负的事情,雄霸正在丧女之痛,于岳可不敢去打扰,他打算先返回老家,等过上数月风平浪静后,再重新上访总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