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蔡婆待在身边,她感觉很踏实,即使昏迷也没有关系。
黄四喜听她同意,取出两根金针。
一阵扎向她左耳垂下的天容穴,另一针扎向她发际上一寸的上星穴。
“放松心情,不用紧张,等你醒过来,脸上这些讨人厌的血痕就能全部清除掉!”
“黄公子,我不紧张,你也不要有负担,即使治我不好,也没有什么关系。”
曾静倒望站在床头的黄四喜,展露她云淡风轻的微笑。
黄四喜还了她一个笑容,捏针刺入她的穴位。
她随即闭上眼睛,就此不省人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
她悠悠转醒。
醒来后,她首先感到脸上传来一阵淡淡麻疼,她下意识抬手触摸,发现自己脸皮上缠满白色绷带,只露出双眼与嘴巴。
她身体的其它状态全都良好,当即半坐起来,寻找家里的人影。
内屋与堂厅隔着一扇薄纱帘子。
她望见堂厅的餐桌上,放着几盘菜肴与点心,很快蔡婆又端着一个砂锅走进来。
她心里涌出一丝暖意,喊了一声阿婆。
蔡婆先把砂锅放下,然后挑开帘子走过来,笑道:“阿静你醒了?饿不饿?”
“有一点。”
曾静摸摸肚子,问蔡婆:“我昏迷了几天?”
“差不多三天。”
蔡婆坐在床边叙话:“你的脸伤很严重,阿四公子给你开刀就用了大半天,在你脸上缝缝补补,我都不敢瞅,哎,老天可真不公平,怎么让你这个孤苦姑娘受这么大罪。”
曾静没有回话,这是她自找的,与老天没有关系。
“好在一切顺利,阿四公子说啦,你的脸创处理的很妥当,往后只需要慢慢静养,等伤口全部结痂愈合,你就能康复了。”
蔡婆拽住她的手:“走,咱们去吃饭。”
她跟着蔡婆坐上餐桌,朝外边院子望了望,没有看见黄四喜:“黄公子走了吗?”
“当然走了,难不成还要住在这儿?”
蔡婆取笑一声:“不过他会过来吃午饭,他一大早去城外采蜜,算算时间也应该回来了。”
曾静奇道:“采蜜?蜂蜜吗?他采蜜蜂做什么?”
蔡婆笑道:“起先我也很奇怪,问了他才知道,他竟然能够把蜂蜜调制成治病药品,这种蜜药对治疗你的脸伤有效果,内服外敷都可以!阿静,你说他本领不大不?”
不等曾静回话,院外传来敲门声。
蔡婆立即起身:“阿四公子回来了,我去开门!”
曾静站在原处张望,见黄四喜背着一个木箱回来,他先把木箱放在院子里,然后打开箱盖,取出几个药瓶,这才随同蔡婆进了堂厅。
黄四喜把药瓶放在曾静边上,叮嘱她:“每天服用一瓶,可以加快你伤口复原。”
曾静见他满头是汗,配药想必很辛苦,就想给予酬谢,又说起了诊金。
“既然蜂蜜是药品,也一起算在诊金里罢。”
曾静起身走去内屋,取出两个锦盒。
返回来后,她把两个锦盒分别放在黄四喜与蔡婆面前。
其中一个盒子装的是纯金锁,这是支付黄四喜的诊金。
另一个盒子装的是银锁,这是酬谢蔡婆。
曾静除了给钱,现在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报答黄四喜与蔡婆。
黄四喜知道她身家丰厚,她脱离黑石时,不止抢走了半截罗摩遗体,还黑掉了数万两黄金,全部铺在她家的地板下面。
黄四喜现在拿把铁锹,往饭桌下面随便挖一铲子,就能挖出一块金砖。
黄四喜不担心她付不起诊金,就道:“你的诊期比较长,总共需要喝多少蜂蜜,换多少药,暂时无法统计,等你伤势痊愈后,我会列一个清单给你,到时你照单付钱也不晚。”
曾静朝他摇头,将心比心:“你将来要做生意,医馆马上开业,如果每个病人都拖着诊金,医好才付钱,你哪里亏得起?这个先例不能开!”
她把金锁往黄四喜面前推了推:“这是前期诊金,一块金锁可能不够,往后每隔几天你都可以拿药单给我,到时我会照单付你药钱。”
这时蔡婆打开自己的锦盒,发现是银锭,赶紧还给曾静:“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能要。”
曾静却道:“阿婆你为了照顾我,生意都做不成,损失应该我来承担,这银锁是我家传之物,其实没有几两重,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过意不去。”
黄四喜把金锁收入怀里,朝蔡婆笑了笑:“那就收下罢,咱们这几天也挺辛苦的,收了阿静的谢礼,往后才有精神继续替她操劳,如果一直不收钱,难免要慢待她,她养伤也不踏实。”
曾静与蔡婆都是一笑,觉得黄四喜说的极有道理。
蔡婆就不再拒绝,收下银锁,示意两人吃饭。
她暗暗打量两人,心想阿静知书达理,阿四悬壶济世,单论品行而言,其实颇为般配。
不过阿四样貌堂堂,年纪轻轻就医术精湛,前途不可限量,阿静却是孤女,年纪又大,只会做些女红,两人不算门当户对。
很快蔡婆又想,阿四才与阿静认识数天,就这么热心替阿静诊治脸疾,又为了阿静辛辛苦苦出外采药,也许两人有缘分也说不准。
平常蔡婆就爱说媒,撮合的小两口其实不少,她知道黄四喜与曾静全是单身,就又起了这样心思。
不过黄四喜与曾静认识尚短,表现并不算熟络,偶尔交谈,也是在谈病情。
吃完午饭,黄四喜就告辞离去,明天中午他会再来给曾静查伤。
离开曾静家里,他背着蜂箱返回汤家老宅。
这个蜂箱里装的蜂巢,是他从野外采回来。
京师城外山林颇多,他会定期出外放蜂,主要作用就是采蜜,每天只需要采集到食用的蜜量就可以,倒是未必非要养多少只,自然也无须豢养什么厉害的毒蜂。
在老宅安置好蜂箱,休息一阵,他又绕到后街查看医馆的装修情况。
市井生活过的轻松惬意。
随后两个月他都是这么过来。
他手上病人只有曾静一人,最初他每天都去检查一下曾静的康复情况,随着曾静的脸创渐渐愈合,隔三差五再去一趟也没有关系。
装修医馆他也不怎么赶工,以致拖拖拉拉两个月才搞定。
等到医馆正式开业这一天,他也没有张罗什么隆重庆典,仅仅在门上悬挂了一副‘四喜药堂’的牌匾,然后打开堂门,就算开业迎客了。
虽然他把药堂开起来,却绝对不会被束缚。
他制定有严格的坐堂计划。
每月只需要出诊十天左右,出诊期间,每天上午坐堂两个时辰,下午就会闭店,其余时间全部歇业,放蜂摸鱼。
‘四喜药堂’主治跌打刀创外伤,他调配有特效金疮药,这是从李鬼手哪里得来的秘方,医治外伤极有效果。
但是邻里街坊们,日常时患外伤的病例却不多,这也可以确保黄四喜的出诊量保持在相对稀少的程度。
他创建药堂又不是为了赚钱。
所以他不必让自己那么辛苦。
以后他会拒绝一切内科病人,内科复杂,诊治耗时,他不会给自己增加负担。
这么做可以让他每天都有充足的休闲时间,做一份医生工作又不会让他过于疲懒。
“阿四,你药堂今天开业,怎么不请人敲鼓舞狮?”
一大早,蔡婆与曾静就结伴过来道喜,瞧见门前冷冷清清,就觉得不够热闹。
黄四喜道:“我这是药堂,治病的地方,还是安静一点好!”
“你刚开业,一个病人都没有,安什么静?”
蔡婆笑着教育他:“你只有打鼓放炮,再耍一耍狮龙,才能把行人吸引过来,替你传开‘四喜药堂’的名声。”
黄四喜却不在意这些。
他指指曾静:“怎么没有病人,阿静不是吗?今天开业首日,我专门给阿静坐堂!”
这几天他都在张罗开业的事情,没有去曾静家里探望,他见曾静带着面纱出门,就想把曾静请到内堂问诊。
这时门外忽然敲锣打鼓,走来一支当地的杂技队伍。
黄四喜出门一看,发现是万员外与万夫人过来给他道喜,队伍也是这对夫妇俩雇来的。
姑苏距离京师并不远,相隔只有两百余里。
万员外与万夫人多次回访汤家老宅,夫妇俩知道黄四喜今天开业,前两天就来了京师,住在他们购置的别院里。
他们得知黄四喜开业不发请帖,不办仪式,以为黄四喜手头紧张,就自作主张替黄四喜操办,过来热闹一场。
黄四喜知道他们是好意,赶紧出门道谢。
蔡婆与曾静全都留在大堂。
蔡婆瞧见万员外与万夫人带了个妙龄少女,小声给曾静透露:“那是万家族中的姑娘,老汤女婿把她带过来,其实是给阿四说媒的。”
曾静也在打量那个少女,随口说道:“阿四与万员外是表亲,与万家联姻多好啊,将来亲上加亲。”
“只是远亲而已,根本不算什么正经亲戚。”
蔡婆找万夫人打听过黄四喜的身世:“阿四在姑苏已经没有家人,阿静,他其实和你差不多,都是独身一个人,但他不靠人扶持,凭自己本事开起一家药堂,这么好的后生,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你说是不是?”
曾静笑道:“阿四确实确实出类拔萃。”
第76章 紫青双剑
蔡婆不再和曾静闲聊,出门去找万夫人叙旧去了。
空荡大堂里就只剩下曾静一个人,她静静瞧着门外的黄四喜,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黄四喜很快注意到她的目光,当即离开那个万家姑娘,朝她走过来。
“这里太吵,咱们去内堂。”
黄四喜把她领进内堂,落座后问她:“这几天我忙着开业,没有去看你,你伤势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适感?”
曾静说没有任何不适,她脸肿早就消除,容貌现在已经恢复如初。
黄四喜让她摘下面纱,再给她检查一下。
等她除掉面纱后,黄四喜朝她打量,不禁一笑:“你现在这张脸,比原先漂亮多啦,为什么要把自己扮丑呢?”
她现在的五官轮廓,精致冷艳,明媚动人,比易容后的黄脸婆更有魅力。
曾静口气迟疑:“我有一些难言之隐,不知应该怎么对你讲。”
黄四喜并没有难为她:“那暂时就不要讲,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什么时候咱们再聊。”
黄四喜上手去触碰她的脸颊,她已经恢复细雨最初容貌,但脸庞不够细腻无暇,因为黄四喜动刀的地方,留下了几条淡淡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