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运气很不错,比黄四喜先一步找到曾静。
黄四喜与捕快头子在竹林里边绕了半个时辰,始终没有发现曾静身影。
“黄神医,咱们只剩下前面那片竹林还没有找!但那片竹林里边是墓地,你刚才讲,你朋友是个姑娘,姑娘家应该不敢待在坟堆里罢?”
结伴这么久,捕快头子早就给黄四喜介绍过身份,他姓曹,今年三十出头,自吹与朝中一位当权太监是亲戚。
因为他眼珠天生浑圆,被同僚戏称为曹大眼,他性格粗鲁简单,没甚么心机,虽然在衙门待的太久,养成了贪财毛病,却保留着知恩图报的操守。
“就是这里了!”
曹大眼领着黄四喜穿过竹林,来到一片墓地旁边。
不等黄四喜把墓地环境打量一遍,曹大眼忽然示警:“黄神医,那边有打斗声!”
黄四喜已经听见:“走,咱们过去瞧瞧!”
方圆里许全是墓碑。
由于墓碑过高,遮挡了黄四喜与曹大眼的视线,他们只能听见模糊声音,不甚清楚。
此刻墓地的另一端,江阿生正舞动双剑,朝曾静急刺。
江阿生的双剑一长一短,名为‘参差剑’,其中长剑主攻,攻势凌厉,短剑主防,密不透风,可令他攻守兼备,御敌自如。
他刚才找到这里,一眼瞧见曾静真容,顿时怒不可遏,拔剑抢攻。
“细雨!黑石细雨!”
江阿生恨声诉说:“你毁了我家,杀了我父亲,你以为你隐居在佛寺下祷告,就能洗脱你的罪孽?”
曾静空手躲避剑锋,回道:“我是在这里放蜂,不是恕罪。”
江阿生怒道:“我会亲手杀了你,以消你罪!”
曾静容色冷淡,如她声音一样:“你随便杀,但你不要碰我的蜂箱!”
她见江阿生一直在蜂箱上来回跳跃,试图把江阿生打下来,但她没有兵器在手,江阿生的参差剑却攻守严密,半点破绽也不露,她根本奈何不了对方。
她旋即急退,想引江阿生跳离蜂箱,在后追她。
谁知江阿生偏偏站着不动,他目露凶狠,猛一挥剑,‘咔嚓!’一声,斩裂一座蜂箱,箱中蜂巢也被搅成粉碎。
蜂群嗡嗡乱飞,靠近他身外数尺,瞬间轰然四散,根本不敢近身分毫。
他知道曾静擅长养蜂,事先配备了驱蜂毒药,涂抹全身,不管这里的蜂群再多,也蛰不到他一下。
他反手又一剑,劈碎第二座蜂箱:“你很在乎这些东西是不是?好,我就全部毁了它们,让你亲眼看着我毁!”
曾静默默瞧着他,眼中展露一抹痛苦。
“你很伤心吗,原来你也知道伤心!”
江阿生仍在毫不犹豫的挥剑,脸上满是快意:“当初你们杀我父亲的时候,知不知道我有多伤心?我父亲做错什么了,你们要那么残忍对待他!”
“你父亲为了抢夺罗摩遗体,灭掉皖境一座摸金帮会七十余口,老幼全部杀光,他与黑石杀手没有区别。”
曾静忽然一个箭步,跃上蜂箱,霎时奔袭到他身侧。
江阿生想要大骂胡扯,却已经没有时间张嘴。
他顺势挥臂,长剑劈向曾静肩头,‘梅花落地’,斜削下去。
曾静本就是冒险强攻,不愿退避,望着剑锋微微侧身,长剑走空时,她随即变掌为锋,劈向江阿生手腕。
江阿生只是冷笑,短剑在他掌中灵活盘旋,‘呼!’,追刺上来,猛扎曾静掌心。
此刻曾静近身拼斗,随时会面临参差剑的合击,稍不留神就有被斩伤的风险。
但她受黄四喜委托照顾蜂箱,不愿让江阿生毁掉,就起了拼命念头。
当初她选择隐居市井时,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仇家会登门索命,无论仇敌多少,她都坦然领教。
她以往杀人如麻,也早把生死置之度外,自然敢于兵行险招。
她见短剑袭来,手掌急缩,又一纵跃,腾空而起。
等她翻越江阿生头顶时,身子忽然倒垂。
只见她右臂下击,伸出两指,点向江阿生的额顶百会穴。
这是死穴。
江阿生并不闪避,左手短剑再次盘旋,‘嗖!’,追到额前,封死了他的上三路。
曾静手指只要敢下来,必定会被短剑给削断。
曾静见他门户森严,不露破绽,无奈翻身回落。
江阿生猛一转身,瞄准她着落位置,双臂齐举,两剑齐进,短剑刺她胸口,长剑刺她面门。
由于两人距离太近,不管曾静往那个方向躲避,背后必定会暴露破绽,势必遭到参差剑的双剑追斩,她不可能躲过去。
临危之间,她不退反进,身子微曲,避开长剑,迎着短剑剑锋,急伸两指,点向江阿生的左臂上的‘曲池穴’。
她想抢在短剑刺入身体前,定住江阿生手臂,可惜没有成功。
只听一声呲响。
短剑直没曾静右肩。
不过曾静的手指也已经点中江阿生穴位,导致江阿生手掌与短剑霎时分离。
曾静忍着疼痛,急握剑柄,‘噗!’的拔了短剑出来。
剑上血迹外溢,曾静片刻不停,回手就是一剑,刺向江阿生心窝。
江阿生猝不及防,他万万料想不到,眼前女子竟会这么悍勇。
他现在已经无招可出,只能急踩双脚,朝后退走,但短剑剑锋仍旧在他胸前划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砰!’
他凌空下跃,从蜂箱跌落,站在地面时,他单手插剑在地,身体不受控制的半跪下来。
曾静仍旧站在蜂箱上。
她已经夺走江阿生的短剑,破掉了江阿生的严密攻守,江阿生只有一柄参差剑,即使可以杀掉她,也要付出惨重代价。
“你怎么杀我都没有关系,我由着你来报仇。”
曾静漠视着他:“但你不要碰我的蜂箱,蜂儿又没有杀你爹!”
江阿生重新站起身,双手握剑,做了一个‘力劈华山’的剑招:“你不让碰,我偏偏要把你的蜂箱给毁光!”
“那你恐怕毁不了!”
黄四喜的声音忽然从花丛外传了过来。
这已经是墓地的另一端。
黄四喜与曹大眼并肩站在一座墓碑旁边。
黄四喜下意识扫了一眼,发现这座墓碑上竟然写着‘曾静’的碑文,他只觉自己看花了眼,心想曾静在这儿给自己立了一座假坟吗?
他走神时,曹大眼侧耳问道:“黄神医,那个姑娘是不是你朋友?”
黄四喜点点头:“她正是我要找的放蜂朋友!”
曹大眼一听,噌!的拔出腰刀,一步跳到花丛里:“竟敢打黄神医的朋友,跟我去见官!”
江阿生见黄四喜到场,还带了一个捕快,如若三人联手起来,自己受伤之下恐要难以抵挡。
他立即收剑后撤:“黄大夫,这件事与你无关,我是来为父报仇,你最好不要插手。”
他说着话,身影已经掠至数丈开外。
曹大眼挥刀猛追。
黄四喜瞧着两人一追一跑,伸手摸去腰间,拔出了飞刀。
不过这时曾静却开口:“他说的没有错,我的确杀了他父亲。”
第82章 袒露心迹
曾静说完一句话,立时瘫在了蜂箱上。
她若独自一人作战,尚有一口气可以坚持。
瞧见黄四喜过来,心头那口气一松,肩头剑伤的痛感传遍全身,让她瞬间脱力,再无法继续支撑下去。
黄四喜见她软绵绵瘫倒,当即挪步近前,打算给她治伤。
谁知江阿生回眸瞧见这一幕,忽然止步原地。
他刚才夺路逃走是忌惮三人联手。
现在曾静伤重不支,已无威胁,他随便刺上一剑就能要了曾静小命。
如果他放弃这个大好机会,以黄四喜的精湛医术,肯定可以把曾静救治如初,到时曾静对他有了防备,再杀将千难万难。
想到这里,江阿生回身一挑,长剑直刺曹大眼胸口。
曹大眼看上去莽莽撞撞,却是苦修过武艺,江阿生一剑可杀不了他,他后仰避剑,同时挥刀格挡。
江阿生不愿被他纠缠,卖了一个破绽给他,等他挥刀挺进,江阿生剑身急坠,使了一招‘神针刺蟒’,点向他下腹要害。
曹大眼心知这一招挡不住,准备硬抗这一剑。
结果半空忽然抛出一物,砸向江阿生面门,江阿生顿时一滞,不及细看,收剑格挡,只听‘呲!’的一响,一个木瓶被从中劈开,瓶内蜜蜂四溅,猛泼他身上。
蜜蜂的嗡嗡叫声忽然大响,早前被他劈碎的蜂箱,蜜蜂都已无家可归,本来在四处游荡,随着蜂蜜气味在江阿生身上弥漫,蜂群霎时汇聚,一窝蜂涌向江阿生。
他原本在身上涂抹了祛蜂毒药,此刻已经丧失效果,蜂群像是受到什么召唤,前仆后继朝他蛰咬。
眨眼之间,他身上已是血包凸起,痛痒难忍。
好在蜜蜂虽多,毒性并不算烈,他脸庞红肿,外伤看去严重,实则没有伤及内府,他武功仍旧可以施展。
他记得竹林外有一条小河流过,如果可以扎入河道,尚有自救机会。
却暗恼黄四喜抛来蜂瓶给曹大眼解围,反手抛出长剑,射向黄四喜。
“黄神医小心!”
曹大眼距江阿生很近,急忙挥刀格挡,却是没有拦截成功,只能出言提醒。
“王八蛋,你要打我奉陪,干嘛暗算黄神医!”
曹大眼伸手入腰,摸出一包毒粉,挥臂撒出,这是他缉凶时的惯用伎俩,早前围捕嫌疑人时,他就是用毒把对方撂倒。
江阿生被蜂群包围,周围环境较为模糊,他原本就中了蜂毒,等曹大眼的毒粉在身边弥漫,他很快陷入眩晕,再也跑不动。
曹大眼趁势追上,一刀捅入他后背。
哐啷!
长剑随着江阿生尸体摔在地上。
曹大眼贴身刺死江阿生,却也吸引蜂群,忽一掉头,朝他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