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才果断令何新和韩守敬等都到乾清宫来,甚至还让何新带刀殿,原因无他,便是要让这些朝臣们知道,谁才是这大明江山的主人!
王承恩遵旨没有离开,他这时候也开始意识到自己是陛下的人,如果自己退缩了,等于是陛下退缩了,因而他也开始挺直了胸膛,向司礼监掌印史可法看了回去。
整个殿宇之内十分的安静,没有人说话,互相都只用眼神交流。
范景等人也知道朱由检此刻在想什么,也知道自己不该在未得到陛下召见之时和内阁六部以及三法司的正堂官一起来见陛下,这在无形间便有了逼迫陛下的意思。
但是东厂一直以来肆无忌惮地行为已经让所有的臣都开始感到不满。
如今顾林一案,更是让他们意识到若不制止东厂这种行为,官将再也无法在朝堂立足。
当然,范景等官也知道陛下要让何新带刀殿是什么意思,但他们倒也没什么惧怕,与顾林不同,他们是坚信自己任何人还要忠诚于皇帝朱由检的。
所以无论是朱由检决定要杀他们还是要剐他们,他们都没有畏惧,他们现在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尽到一个人臣的本分,不能让东厂把手伸得太长,以至于祸乱大明的江山社稷。
彼时,韩守敬和何新都来了,何新虽说是个宦官,但在历经兵戈之后,早已练得体格魁梧,凌然间自有一股杀气,此时提着刀殿时,无形间便让朱由检多了一份底气:
“既然人都到齐了,范爱卿,说说吧,今儿你们一起来求见朕,是为何事?”
“陛下,微臣等请陛下诛杀东厂提督王承恩!”
范景说完跪了下来。
同时,高弘图、祁彪佳、刘宗周、宋应星、姜曰广、陈纯德、金炫都跪了下来。
而站在内廷一旁的史可法也跪了下来:“陛下,东厂提督王承恩目无法纪,戕害人命,动辄灭人满门,如今更是拿了忠良之后,此人不除,恐江南难安!”
342.第342章 朕若不依呢
恍如一记记焦雷,持续地炸裂在朱由检耳畔。!
一来行跪拜大礼,而且都是要求诛杀王承恩,朱由检不明白这些人为何突然一致对付起王承恩来,而且为何突然对王承恩如憎恶起来。
朱由检回眸一瞪,这几位由自己亲手提拔起来的帝国重臣们依旧是一个个面色不惊地依旧跪在原地。
朱由检忽然油然升起一种孤独感和无助感。
“混账!”
朱由检一声怒吼,一脚踹向了离自己最近的范景。
范景忍着腹间剧痛,疼得闷哼一声,未敢有一句怨言。
朱由检见此便又颓然地坐回到椅搭,声音低沉而又带着丝丝颤栗:“若朕不依呢?”
“微臣甘愿挂冠而去,是杀是逐凭陛下裁决!”
范景嗫嚅了一下,还是毅然说出了这句话,且自觉地将头梁冠取了下来,铿然一声放在了金阶之,带着银色头发的瘦削额头重重地叩在了地。
啪嗒一声!
一滴泪水滴落在耀眼的梁冠,浸染了锦纱。
祁彪佳与刘宗周等也做出了同样选择。
看着一顶顶梁冠放在金阶,朱由检这才发现原来所谓的真君子倒不是不会悖逆君王之意,这些人甚至佞臣小人还要难以对付。
王承恩也很是惊骇和恐惧,也同朱由检一样油然而生起一股愤恨,一种被背叛的愤怒!
王承恩自思自己从南迁以来虽是朱由检身边最亲信的内相,但在官面前从未有半点傲慢之举。
即便史可法掌印司礼监,他也没有过任何怨言,甚至也以史可法其才在自己之为由表示史可法的确较自己更适合掌印司礼监。
即便是他执掌东厂,也不过是奉旨办事,从未轻易制造大案,也从未利用自己掌握东厂的权力去报私愤。
可现在因为自己随意抓了一个小小生员顾林,居然会惹得这些官首脑都表示要陛下诛杀自己,甚至不惜以辞官相威胁。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王承恩只能沉默下来,眼巴巴地看着大明皇帝朱由检,心里暗自呐喊:“陛下,你若杀微臣,微臣绝无怨言,但此时若杀微臣,陛下将无法再制臣!”
朱由检拳头捏得很紧,他是不可能依照这些人的主意杀了王承恩,因为王承恩代表的是自己,是自己悬在官头的一把利剑,如果自己杀了王承恩,等于自断手臂,从此以后将会导致再无人跟官作对。
而朱由检又不能杀掉眼前这些官,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离不开这些官,也是因为他们的忠心是这个帝国维持统治秩序的根基。
朱由检陷入了两难之境。
他知道这些官们恨的不是王承恩,恨得是东厂这个特务机关,恨得是自己这个皇帝的手伸得太长,恨得是自己手段太过强硬。
从南迁之前的大杀群臣再到南迁后钱谦益案与王铎案以及张慎言案,自己依靠东厂大行王霸之道,铁血镇压一切不服从自己者,但在当时只针对江南一系的官员,而且是乱世之时,外部矛盾占据着主要地位,才使得官们只能接受东厂的强大。
但现在天下稍安,官自然不愿意看见东厂继续凌驾于帝国行政秩序之,枉顾法令,恣意行事,对东厂的意见越来越大也是很正常。
不过,朱由检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东厂不过抓捕一个小小生员,而且还没掀起大案,这些朝臣官们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大,竟然不惜聚集起来逼迫自己!
朱由检现在自己掌控有军权,这几个内阁六部的重臣威胁不到他,他完全可以杀掉或者罢黜这些人,然后再重新起用一批官员,大明从来不缺做官的读书人。
但朱由检也知道自己若是这么做,将会彻底压断官的脊梁,帝国以后将不再有忠贞铁骨存在于朝堂之,将会有大批佞幸之徒。
“是谁在利用他们,怂恿他们做出这样的事,一个生员被抓,聚集起来要求自己杀了王承恩,然后再让自己恶了范景等内阁六部的官,自己要么听从了范景等的安排,要么杀了他们,让朝堂一空,再有居心叵测者位,真是打的好算盘!”
朱由检暗自这样想着,转而愤怒地把玉频摔在了地。
……
此时,南京礼部尚书管绍宁正与给事欧阳达碰起杯来,笑着说道:“以陛下的性格,这几位当朝的阁老尚书只怕都得被罢职,到时候满朝之内便会多出好几个重要的位置,我们的人也好去,只要我们这些人掌握了实权,才不能让朝廷这么肆无忌惮地大兴商税,夺民之利,使我等无生存之地。”
“依下官看,只怕连性命都保不住,以陛下的脾气,哪次不是杀他个血流成河,只可惜啊,这些可都是他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忠心良臣,这些人没少让我们吃亏,如今正好让陛下除掉他们,让天下的读书人看看,这是只为国不为家的后果!”
欧阳达笑着说道。
而此时,生员左进茂则问道:“学生现在担心的是,顾朋友会不会受不了东厂的手段,把所知道的全部招了出来。”
“怕什么,难道他们越人赣人不怕死,我们吴人怕死不成,我等既然在朝为官,要争权,得有被杀头的准备,顾林也知道本官和巡抚霍达而已,再有是欧阳兄而已,陛下若是要做大案,把我等连着范景等一起都杀了,那天下所有士绅将寒心,他还能拿什么和大清斗!”
管绍宁这么一说,也在这里作陪的土国宝不由得笑了起来,暗自希望着朱由检能再次兴大狱,把所有的士绅都赶到自己大清那边去,为自己大清再次南下争取更多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