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年代 第120节

  随着斯托雷平的去世,原本就极为混乱的远东开发移民计划,现在更是变得一团糟糕。从欧俄过来的移民,真正需要土地和贷款的农民几乎得不到任何帮助。而那些跑来骗取移民贷款的富农和骗子,却在远东混的风生水起,并圈占了大量肥沃的土地。

  远东官僚和这些富农和骗子们相互勾结,不仅贪污了国家下发的移民贷款,还从那些移民身上又搜刮了一笔。远东政府给与真正移民的土地都是难以耕作的沼泽和缺水的山地,以迫使他们只能向那些富农和骗子手中购买荒地。

  在这样的欺骗和压榨下,许多移民正快速的回流欧俄,许多人认为即便是回去欧洲城市里当个无产阶级也比在远东种地强。

  而西伯利亚大铁路的开通,虽然给那些从前荒芜的土地带来了极高的人气,比如中国境内的满洲里、齐齐哈尔、哈尔滨、绥芬河等城市,就是从原先的小村庄发展起来的。

  但是这条铁路也同样摧毁了,过去上百年俄国向西伯利亚荒野开拓建立起来的水陆要冲。在快捷的铁路运输条件下,过去需要花费几个月才能穿过西伯利亚荒野的水陆通道自然失去了商人的青睐,依靠着商人维持的各移民点,很快就退化回了莽荒状态。

  更让这些早期移民感到不满的是,因为铁路的开通使得欧俄部分的工业品能够快速的运到远东,使得远东一些城市刚刚才萌芽的工厂迅速破产了。而远东具有优势的农业品,却因为政府对于欧洲地主的保护,采取了对输入欧俄部分的农业品实施高额税收,导致远东的农业品在欧俄地区并无价格优势。

  正是在这样的形势下,远东三省民众对于沙皇政府的不满是溢于言表的,除了中东铁路局的高层之外,大家都不觉得自己过的很好,甚至认为自己现在的生活比铁路建成之前要差的多。

  这也是为什么阿穆尔沿岸总督府上下对于中东铁路局局长的请求置若罔闻的原因,不管吴川在北满如何搞得翻天覆地,但是拜这位所赐,远东三省内那些失去了工作的中国苦力和盘踞在两国边境的胡子们总算是减少了不少。

  总督府虽然能够驱赶那些正规手续入境的中国苦力,但却管不了私自偷渡的中国采金客和农业、伐木雇工。和那些偷懒且爱酗酒的俄罗斯工人相比,俄国的富农和林场主更乐意雇佣这些吃苦耐劳且薪水低廉的中国人。

  但是对总督府来说,他们更希望把远东的工作岗位交给那些无地移民和失去了工作的俄国工人,以降低远东民众的不满,防止这些移民和无业游民联合起来造自己的反。

  远东民众心里蕴藏的对于沙皇政府的不满,自然就是传播布尔什维克主义的最好燃料。依托着北满和远东三省相邻的便利条件,加上为革命委员会所掌握的地区政权,这些布尔什维克们正日益扩大对于远东民众的政治宣传,试图将远东真正变成为布尔什维克的大本营。

  在这样的形势下,俄国布尔什维克自然不希望革命委员会遭受什么挫折,从而打击到远东正蓬勃发展的革命运动。

  事实上,包括斯维尔德洛夫在内的一些布尔什维克们都认为,共和党的发展其实是落后于中国大革命的发展的。在革命委员会和政治协商会议中残留了太多旧王朝的人物,这些人对于革命的理解是肤浅而反动的。

  如果共和党继续对这些反动人物容忍下去,将有可能让革命果实旁落,从而失去对于革命的领导地位。因此他们一直都试图主张,对革命委员会和政治协商会议进行一次清理,把那些反动政客清理出政权,从而维护革命的纯洁性。

  眼下这些反动人物自己跳进了坑里,自然让他们再次提及了清理政权的主张。只不过一些中国籍的共和党人还有些不大相信捷尔任斯基拿出的报告,他们确实难以想象这些人的愚蠢下限。因此不由狐疑的向捷尔任斯基询问道:“革命委员会和政治协商会议中存在一些守旧人士,这是可能的。

  但就此指责他们为顽固的反动人物,试图颠覆革命政权,会不会太过轻率了一些?比如这份新政府人员名单,就算这些人真的结成了一个反革命集团,也同日本领事馆进行了联络,但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把这份名单泄露出来吧?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在做着杀头的事情吗?”

  对于以方兆国为首的几名中央委员的疑问,之前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吴川替捷尔任斯基回答道:“原先我也不相信这些人有这么蠢,不过我倒是可以证明这份名单是真的。因为这些人不仅仅联络了日本领事馆,还同俄国领事馆进行了沟通。

  在他们的脑子里,东三省的任何事情没有经过日本人和俄国人的同意是干不成的。所以他们向日本领事声明,这场战争并不是革命委员会和政治协商会议全体代表的意思,而是我们共和党同一部分激进分子的独断。

  他们向日本领事承诺,将会尽一切可能保持同日本方面的沟通,包括向日本方面提供革命委员会的内部文件和军事布置情报,以换取日本胜利后维持一个由他们组织的,尊重国际秩序的满洲政权。嗯,同样的话语,他们也对着俄国领事汇报了一遍。

  这些人啊,自己跪着不起来也就算了,还生怕旁人站起来让洋人厌恶了自己,所以他们才能干得出这样毫无下限的行径来。如果让这些人掌握了政权,我想我们这些人的脑袋必然是要被他们送给日本人消气的。”

  虽然吴川说的极为平静,但是在场的共和党党员们却没有了继续质疑的想法。毕竟从他们加入共和党以来,吴川还从来没有在党的会议上说过假话。

  只是看着名单上的这些人,其中颇有几个有名望的地方士绅,平日里不仅为乡里做过一些善事,还都颇有才名。在这些共和党党员心里,这些人的形象也是相当不错的。但是现在有了吴川的证言,一时之间这些人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就开始崩塌,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些人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吴川却又接着说道:“不过虽然这些人密谋颠覆革命政权,并在革命委员会对抗外敌时,试图同外敌勾结出卖中国人民,但我并不赞成捷尔任斯基同志进行一场大面积的肃反行动。”

  不待捷尔任斯基和斯维尔德洛夫说话,吴川已经快速的说道:“肃反当然可以让革命委员会、政治协商会议保持短时间的思想一致和行动一致,但是它解决不了思想问题。

  只要敌强我弱的局势没有得到彻底的改变,我们就无法避免投降派和投机者在我们之中出现。所以我们想要解决反动派,首先就要改变产生反动派的土壤。只有壮大人民的力量,时时教育人民对于反动思想的警惕,割断了群众和反动派之间的联系,我们才能真正的消灭那些反动派。

  特别是当前的这个阶段,革命尚未进行到真正残酷的阶段,如果这个时候我们就要用肃反的手段去消灭那些思想上反动,但行动上却极为幼稚的反动人物。那么我要请问各位,一旦革命形势变得极为严峻,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我们又该用什么手段去对付那些隐藏于我们内部的,更为狡猾且有能力的反革命分子?

  我个人觉得,如赵学成这样的幼稚反动派成为反动派的领袖,对于革命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样的愚蠢人物占据着反动派领袖的位置上,才会让人民认识到反动派是多么的无能、弱小和愚蠢。

  对于这些思想上反动但行动上无能的反动派,我们可以把他们清除出政权,但应当保留他们的工作,把他们挂起来作为人民的反面教员。

  我们真正应当要认真对付的,是那些隐藏在这些反动人物背后的,试图反抗革命委员会颁发的各项政策的,盘踞在乡村和县内的顽固分子。这些顽固分子从个人的力量来看是微弱的,但是当他们团结在某个集团之下时,却是能够发挥出不小的能量。对于这些人,我们要从政治、经济上进行严酷打击,甚至采用肉体消灭的办法,决不能让反动派在乡村形成一个具有广泛联盟的基层…”

  吴川提出的,对于反动派上层以教育为主,对于反动派中、下层则以严厉打击为主的主张,让党内的同志们讨论了极为漫长的时间,方才获得了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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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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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铺着地毯的走廊上预备告辞离去的斯维尔德洛夫,看着周边并无其他人,不由停下向吴川询问道:“为什么你坚持不肯采纳捷尔任斯基同志的建议?在我看来捷尔任斯基同志的办法也许比你的提议更容易落实下去,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我们完全掌握革命委员会和政治协商会议的领导权力。你坚持的理由,真的只有刚刚在会上说的那些么?”

  吴川思考了一会才对着斯维尔德洛夫说道:“理由当然不止我刚刚说的那些。我想你应当清楚眼下的一个事实,共和党、革命委员会和政治协商会议,三者已经成为了我们这个政权最基本的三根支柱。

  政治协商会议是最为广泛的统一战线,没有政治协商会议上的协商,我们就不能统一起最为广泛的力量阵线。革命委员会是各先进阶层联合执政的联盟,没有这个各先进阶层的联盟,我们就不能确保统一战线内部先进阶层的力量压倒保守阶层的力量。

  而共和党是保持政权革命性和纯洁性的最后保障,没有共和党对于革命委员会和统一战线的领导,那么我们就不能保证革命不变色。即便是现在反对封建地主阶层的民族资产阶级,他们也不是能够和我们一起走到革命尽头的革命同盟。

  中国毕竟不是俄国,国内拥有着上千万的无产阶级和经过了数十年的社会主义思想宣传,所以俄国的工人阶级已经初步觉醒,还拥有着一只无产阶级的先锋队-布尔什维克分子的领导,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反抗沙皇专制政权的力量。

  但中国还不行,4万万人口的中国,工人阶级也就才超过百万人,许多工人还是刚刚接触社会主义的思想,他们不仅缺乏革命的自觉,也不了解自己的阶级属性。讲事实的话,现在的中国工人阶级还负担不起领导无产阶级革命的任务。

  他们对于本阶级的敌人不仅认识不清,也无法识别这些敌人真正的面目。就如刚刚的会议上,我国的共和党成员,并不是没有同情那些士绅的行为的,认为他们不过是一时昏了头的举动。本党内部的同志尚且如此,党外被这些士绅迷惑的人员和群众就更不知道有多少了。

  纳捷尔任斯基同志提出的办法在俄国也许是适合的,因为俄国工人能够分辨出这些敌人的真正面目,知道这些人平日里的所为不过是伪善而已。但在当下的中国却是不大适合的,因为共和党还没有获得人民的完全信任,而工人阶级也没有成熟到能够独自领导革命的程度。

  所以我们要保留统一战线和执政联盟,以求把我们敌人的力量削减到最少的地步。而要达成这一目的,就不能让我们的盟友太过畏惧我们,从而走到我们的对立面去…”

  自战争爆发以来,前吉林咨议局议员赵学成感觉自己的春天似乎就已经到了。在冷眼旁观了一天,发觉政治协商会议中的代表并不是那么的支持革命委员会对日开战的行动后,早就对于革命委员会不肯召开议会感到不满的赵学成就跳了出来,对着代表们极力呼吁要和平不要战争,不能让日俄战争中满洲被战火荼毒的场面再次上演。

  赵学成的演说还是吸引了不少政协代表和旧官僚、旧知识分子的拥护的,这些人大多也是立宪党人,原本就对革命不太热衷,只是一心想要召开议会,以确保地方行政权掌控在地方士绅手中。只不过今日关外的移民早就超过了关外的原住民,这些新来的移民对于政治不大感兴趣,只是热衷于土地和财富。

  正因为这些移民所具有的普遍心态,所以当朝廷下令剿灭关外同盟会发起的起义时,并没有多少人起来响应同盟会,只是在一旁无所谓的旁观。等到吴川发起革命时,这些移民也同样在一旁看热闹,并没有响应朝廷的命令去平息乱党的起义。

  只有当革命委员会打着保卫国家利益的旗帜发起了对日战争之后,关外的移民方才渐渐倾向于革命委员会。不过在这个时候,原本接受革命委员会推翻满清统治的立宪党人,却开始打着保卫和平的旗号反对革命委员会同日本开战了。

  在赵学成看来,他们这些立宪派士绅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之前他们支持革命委员会,那是因为大家觉得满清差不多走到头了,支持一个确实拥有力量的革命委员会,也是为了自家今后着想。

  但是在革命委员会始终不召开议会,反而在政治协商会议中不断提高工农代表的份额,这就让立宪派士绅们极为不满了。自古以来,哪怕是满清王朝都是君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什么时候轮到这些小老百姓来干预国家大事了,简直是不成体统。

  只不过革命委员会在军事上连连胜利,长春一仗甚至把清廷在关外的新军系统都给断送了。那么大家也只好捏着鼻子,在会议上给革命委员会的决定鼓掌叫好了。

  但是等到革命委员会和日本护路军发生冲突,且前线的战况看起来并不是那么乐观的时候,原本心有不甘的立宪派士绅便立刻开始鼓噪了起来,开始以满洲百姓的利益为口号,公然宣传对日和平的主张了。

  在有意无意之间,留学过日本的赵学成就成为了这些立宪派士绅的领袖。而在几日的试探之后,和日俄领事有过沟通的赵学成等人,终于在28日上午提出召开政治协商会议的特别会议,讨论关于结束战争向日本寻求和平的可能。

  原本赵学成等人以为,革命委员会不会这么容易的允许召开这样的特别会议,他们还需要从舆论上施压个两、三天,才能迫使革命委员会屈服于广大群众的正义呼声呢。只是代议长吴景廉却毫不犹豫的同意了他们的请求,答应在下午14时召开一次特别会议讨论对日作战的问题。

  虽然因为不在正常的大会召开期间,不少代表已经返回了家乡去,但因为革命委员会和日本之间爆发的战争,也使得不少代表滞留在了哈尔滨。于是关于讨论对日作战的特别会议召开,留在哈尔滨的政协代表几乎都到齐了,约占了全体代表人数的三分之二弱。

  会议刚一召开,赵学成就跑到了发言席上,对着一干代表开始批评革命委员会轻率发动战争的行为,“…在下看来,日本作为东亚最先开化的国家,实乃是我国之师之友而不是我国之敌人。

  满铁铁道被炸事件疑点颇多,虽然我们和在座的各位代表一样相信这和革命委员会无关,但是作为当前满洲地区拥有武装力量的政治力量,日本友邦对于革命委员会的怀疑并非是不可接受的。

  原本我们可以用和平的手段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但是革命委员会却选择了最为糟糕的一种激烈反应,导致我们同日本友邦之间出现了不必要的武装冲突。

  这场武装冲突持续到今日已有5天,在这五天内我们损失了数千宝贵的生命,满铁长春-四平段也被迫停止了运营。这场战争不仅给吉林、奉天地区的经济带来了重大损失,也令两地铁路沿线和作战区域的百姓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的家园。

  除此之外,战争也给外国友人带去了极为不好的印象,让他们觉得革命委员会是一个好斗的政府,阻碍了外国友人在满洲安全的旅游和经商权力。

  我认为,这样无益的战争不应该再继续下去了,各位代表应当代表民众发出寻求和平的声音…”

  赵学成等立宪派人士讲述和平的理由,还是能够打动不少代表的。只是就在各位代表正讨论着是否寻求中日和平时,主持特别会议的代议长吴景廉突然向赵学成质问道:“在讨论和平议案之前,本议长想要请教一下赵代表,结束革命委员会同日本之间的战争,这究竟是你们几位代表个人的意思?还是受到了其他人或组织的命令?”

  赵学成心中一惊,但他还是很快向着吴景廉回道:“这当然是出自我们个人的想法,并无受到其他人或组织的命令…”

  吴景廉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解释说道:“是吗?可是赵代表,我这里收到了一份文件,是关于你和一些人员同日本领事商讨关于战争结束之后,由你来组建满洲新政府的会谈备忘录,你对此可有什么解释吗?”

  赵学成一时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他的同伴立刻从座位上起身大声为其辩解道:“污蔑,这是赤裸裸的污蔑,我们从来没有同川上领事达成什么协议。”

  只是会场内的代表们已经被吴景廉抛出的这个消息给惊呆了,互相交头接耳讨论着这个消息,并无多少人关注理会此人为赵学成的辩护。

  吴景廉更是毫不迟疑的大声读起了手中的文件,文件上不仅有着详细的时间、地点和在场人员的名字,还有着各人详细的谈话内容,最后更为要命的便是那份满洲新政府人员名单。听完了吴景廉读出的文件内容,大部分人已经确信这份文件的真实性了,没人能够捏造的出这样详细的谈话内容,而且其中的一些话语正是刚刚赵学成发表演说中的词句。吴景廉显然不可能未卜先知,先在文件中记录下这些言论。

  赵学成满头大汗,在众位代表怀疑的视线下,一时口不择言的说道:“我和川上领事会谈,也是为了挽救革命委员会,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日本政府,连俄国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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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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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场中对于吴景廉所读文件还半信半疑的代表们,听到赵学成的坦白一时为之哗然。小学老师共和党党员王德林,立刻愤懑的起身向赵学成抨击道:“真真是岂有此理,革命军的将士们还在前线同日军奋战,你作为吉林人民的代表,就是这么支持我们的军队的吗?

  不管打得过还是打不过日本侵略者,革命委员会捍卫中国的利益究竟有什么错?我们支持革命委员会,不就是因为满清丧权辱国,不肯保卫国家和民众吗?仅仅因为你赵学成认为革命军打不过日本人,就可以公然向日本领事献媚,出卖革命军和革命委员会了吗?

  各位代表,我强烈要求剥夺赵学成及其同伙政协代表的身份,并送交司法机构严办。我认为他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民之代表,这是赤裸裸的叛国…”

  王德林的呼吁引起了共和党代表们的积极响应,但是还有一部分政协代表虽然痛恨赵学成等人的行径,但却又为其人辩护,认为这些人只是一时昏了头,以他们在本省的声望,过于严厉的处置显然不太妥当,应当给与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王德林顿时对这些辩护者大声斥责道:“在当前对日战争的期间,他们就算是私下去接触日本领事都是大大的错误,现在还公然勾结日本人讨论战后的满洲新政府,这是一时昏了头的表现吗?这是居心叵测,是想要造革命委员会的反。不对他们进行严加处置,以为后来者戒,难道不是在鼓励大家当卖国贼吗?”

  面对王德林等共和党代表的怒火,一些中间派代表们是安静了下来,但是那些平日里和赵学成走的极近的立宪党人,却只能硬着头皮死撑道:“赵代表他们从本意上来说,也不是为了个人的富贵去出卖革命委员会和革命军的,他们只是担心革命军难以抵挡日军,为了避免生灵涂炭,才跑去同日本领事接触的。现在处置了他们是不难,但是传扬出去岂不是断绝了和日本的和平希望吗?

  正是为了黑、吉两省的百姓,我认为还是应该宽容赵代表他们一二的。起码前线失利的时候,也有人从中转圜,不至于让局面败坏到无法挽救…”

  共和党代表们终于听不下这些立宪党人的无耻言辞,断然将他们斥责为革命的投机者,应当统统从政治协商会议中驱逐出去。政治协商大会的代表们主要有三个派别,共和党和同盟会的革命者联盟,约占总代表人数的三分之一强;原东三省立宪党人,约占四分之一弱;剩下的则是教育界、商界等地方开明人士。

  从政治倾向上来说,共和党和同盟会的革命者联盟自然是最为激进的革命派,不仅要打倒满清政府,还要求打倒地方上的封建势力,建立一个完全的民主共和国。

  至于原东三省的立宪党人,他们并不是以革命的支持者加入政协的,而是以满清政府的反对者身份加入的。其实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并不反对满清王朝,只是反对宣统登基后摄政王实施的一系列新政政策,特别是以立宪为名搞出的皇族内阁。

  而即便是如此,东三省的立宪党人也没有如南方的立宪党人那样,失望之余立刻就投向了革命党。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选择了不再过问政治,跑回家经营家业去了,只有少部分人转向了革命。

  如果不是吴川从德国和俄国拉来了革命投资,一举打垮了黑龙江和吉林的朝廷力量,这些人大约是不大可能公开反对满清朝廷的了。但就算是现在,这些投入到政治协商会议中的立宪党人,其首要目标也不是打倒满清政府,而是试图立宪保卫地方士绅的利益。

  这些立宪党人并不在乎是满清统治这个国家,还是革命者统治这个国家。他们其实只在乎一件事,就是以宪法的形式,将他们对于地方的统治权力固定下来,建立一个稳固的阶级社会。

  在对付满清政府的这件事上,革命者联盟和立宪党人还能找到一些合作基础。但是当革命委员会的敌人从满清政府深入到封建主义时,双方的合作基础就已经出现了裂痕;当革命委员会再将敌对目标扩大到帝国主义,双方几乎已经很难达成什么共识了。

  也许共和党和同盟会中还有一些成员,还在顾及着之前的合作。9月28日起义之后,正是得到了这些立宪党人的协助,革命委员会才能如此之快的稳定地方,并初步建立起了各地的革命组织。

  可以说,大家坐在一起吃革命的宴席,连板凳都没有坐热乎。这个时候革命委员会就要对立宪党人动手,颇有过河拆桥的味道,对于一些空有热情却无革命理论的同志来说,总觉的这事有些不大地道。

  但是对于吴川来说,此时的立宪党人对于革命委员会已经不再是助力,反而成为了和革命委员会争夺地方治权的阻力。

  就算赵学成等人不跳出来,他也是要找个借口开始清除革命委员会和政治协商会议中的立宪党人的。就算他的中学政治和历史都已经忘记了大半,也还是记得什么是“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什么叫“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在革命的斗争中和敌人讲温情主义,都是要让党和人民付出惨重代价的。吴川一点都不想由自己来付出这个代价,那么付出代价的便只有不肯继续革命的立宪党人了。至于剩下的那些中间派,他们既无自己的主张,也无自己的组织,自然是谁掌握了政权就服从于谁。

  只是在这场特别会议上,原先还有些懵懵懂懂的立宪党人,随着共和党代表们的步步紧逼,也不得不团结了起来,死保着赵学成等人,希望能够先扛过这场会议,保住立宪党人的颜面再说。

  而夹在两派之间的中间派代表,则还在犹豫不决之中。大多数代表认为赵学成等人确实是犯了错误,但是把这个错误扩散到全体立宪党人身上,似乎打击面又太广泛了些。

  就在众位代表还在争辩的时候,一名工作人员悄悄的走到了议长席边,递给了代议长吴景廉一封信件。吴景廉拆开一目十行的扫过了信件上的内容,立刻拿起了放在桌边的小木槌敲打起了桌上的响木。

  待到各位代表听到声响安静下来,吴景廉这才清了清喉咙,故作镇静的说道:“刚收到的急报,我国民革命军于公主岭、郭家店、四平等地挫败了满清第一军和日军的联军,除击溃日军第联队和满清第四镇第八协外,并将日关东都督大岛义昌及第五师团12、联队围困于公主岭。

  我军前沿已经推到西安-四平-郑家屯一线,满清第一军和驻南满日军,短时间内已无力再进攻我革命委员会。我军获得了初步的胜利…”

  不少代表已经听不清吴景廉后面的话语了,他们向着左邻右舍打听着,自己刚刚听到的是不是革命军胜利的消息,还是他们听岔了。

  对于这场战争一直忧心忡忡的代表们,乍一听到这样的胜利消息,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不是真实的消息。毕竟在大家心里,能够挡住日军的进攻,就已经是他们对于革命军最大的期望了。这一刻,关于赵学成等人的问题,瞬间被代表们所遗忘了,大家只是看着吴景廉,要求其再读一遍急报和确认消息的来源。

  吴景廉在各位代表的要求下,读了第二遍,第三遍,会场中的众人终于相信这份急报的真实性。一时许多代表喜极而泣,也有情不自禁和同伴拥抱庆贺的,终于有人情不能自己的高声喊道:“我国民革命军万岁,我革命委员会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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